糾纏間，忽然聽得殿外淩亂的腳步聲，傳來下人慌張的聲音，“陛下可在裏頭？”
    他尋遍整個後宮，卻沒有在任何一位妃嬪處尋得離君陛下，後來遇到陛下身邊的貼身侍女，告訴他陛下留宿在了楚美人的宮中。
    他不是不知陛下對這位娘娘的喜愛，可十萬火急，他擔負不了這樣的責任，隻能火速趕到這裏。
    一聲響，殿門利落地打開，離顧修長挺拔的身姿在月色下顯得朦朧而神秘，衣衫半敞，神色清冷地看著他。
    那下人一驚，跪拜而下，卑微而恭敬，眼神卻不自覺地飄到了殿內。
    沒有任何婢女和下人，隻有一盞幽幽的燭火搖曳，迷離不清。
    柔光微醺，有淺淡的香氣緩緩飄來，紅紗帳華貴精致，微微吹開一角，露出女子的身影，白皙如凝脂的雪膚在紅衣的映襯下格外刺眼，衣衫半褪，香肩隨著呼吸微微顫動，發絲如瀑，絲絲縷縷的魅惑，像是在無聲地逗引。
    他狠狠在腿上捏了一把，清醒過來，冷汗涔涔，畢恭畢敬，“陛下，紫朔城差人來報，他們要頂不住了。”
    在離顧毫無感情的注視下，他顫抖著，死死捂著方才的一點心思。
    “朕知道了。”離顧淡聲，那下人如死刑赦免，急忙想離開，卻聽得一聲輕笑，讓他如至冰窟，“美嗎？”
    他的身子猶如冬天落葉，僵死下來，猛然跪下，拚命磕頭，聲音恐慌而絕望，“求陛下饒恕!奴才該死!陛下饒恕!”
    沉悶的磕頭聲一下下地響起，離顧眼神淡漠地看著那雪白玉磚漸漸染上鮮血，狹長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卻沒有絲毫憐憫。
    他轉身進了殿裏。
    身體被拖走的聲音格外刺耳，門前的侍衛站著，驚覺自己的額上已是積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回去通報上官將軍，陛下一會便會到。”一名領頭侍衛轉頭對另一名沉聲道，被命令的侍衛遲疑一下，小聲道，“陛下方才才進去……”
    有女子的細細喘息傳來，狐媚入骨。
    依照以往，陛下怕是沒有幾個時辰便不會出來……
    領頭侍衛瞪他一眼，壓低嗓子，“還不快去!”
    那人聞言不敢多問，匆匆去了。
    剩下的人眼觀鼻鼻觀心，盡量讓自己不去聽裏頭的聲音，隻是一會，離顧便踏出殿門，門在身後合上，他微微抬頭，看著絕美的夜色，眼神忽然便暗沉下來。
    唇上還留著她的柔軟觸感，他的心卻漸漸冷硬了。
    他如今算是明白，她顧慮太多。
    隻有隻剩他一個人，她才不會離開他的身邊。
    ——“娘娘，娘娘？”丁當的聲音小心而擔憂，我眼睫輕顫，睜開眼睛來，丁當輕聲詢問，“娘娘可要用膳？”
    我眼神渙散，慢慢的找回焦距，低應了聲，丁當猶豫一會，小聲，“那行李……”
    “不必了。”我疲倦地坐起身，“扶我到外頭走走。”
    離國天寒，即便過了深冬，天氣逐漸回暖，蕭瑟的風仍然刺骨地鑽入衣衫裏，丁當遞給我暖手爐，我輕輕推開。
    內力在身體裏運轉，我失神地走到玉欄前，看著湖心的冰雪微微解凍，雖仍有細密的小雪，卻可以看見粼粼的波光了，冰藍色的湖水微微蕩漾，似乎有璀璨的銀河沉入了湖裏，晶瑩剔透。
    不知過了多久，身子一暖，被披上了一件大衣，我輕輕抬起眼簾，聽到鏗鏘的聲音，有力而溫暖，“晨起露重，娘娘當心鳳體。”
    我輕輕的笑了，沒有回他，隻是輕聲道，“為什麼……一定要用戰爭來解決呢？”
    身後人沉默一下，道，“古往今來打仗都是解決爭端最直接的方式，娘娘不必多想。”
    “一定要用武力嗎？”我轉身看他，陸蕭的臉龐仍然堅毅而冷硬，他緩緩，重重地點頭，沒有垂下眼簾，直直地看著我，“天下不可能永遠太平，人的欲望永無滿足之日，得不到的，便會想方設法地去求得，得到的，也會誓死捍衛。”
    “況且……逐鹿天下，本是他們的宿命。”
    我身子微微一晃，深吸一口氣，卻仍是盯著他，聲音微顫，“為何？”
    金錢美人，本是隨意可得的東西，又為何這般囚我。
    陸蕭靜默了，他的眼裏像是有憐惜，有複雜，片刻後卻隻是沙啞道，“娘娘應當相信陛下會凱旋歸來。”
    “那你覺得他們誰會贏？”我笑得慘然，身子不穩，陸蕭沉聲，“臣不知，臣隻知娘娘對於陛下來說，很重要。”
    清脆一聲響，他的臉色不變，隻是低下了頭，我輕顫著放下手，他的臉，溫暖至極，卻無法帶去我手心的寒冷，酥麻的疼痛從手心傳來，我望著他，眼裏空蒙蒙的，“你什麼都不知。”
    轉身便走，丁當連忙上來扶我，小心翼翼地望了眼我身後，道，“娘娘，您不讓陸大人回去嗎？”
    “他如今是我的人，自然該在殿前守著。”
    我冷淡，毫不猶豫地進了殿。
    ——轉眼天色漸黑，搖曳的燭火裏我捧著書，細細地讀著，內力流轉間我聽見丁當的聲音，低低的，“這些膳食，大人好歹吃些。”
    微微抬頭，透過窗子我看見她站在殿前，手捧著精致的銀盤，怕有塵吹進，細細的反扣起來，遞給身邊高大的男人。
    他真的在殿前站了一整日。
    我微微蹙眉，想了想，放下書坐起身。
    忽地傳來下人的通報聲，離顧走進，經過殿前亦隻是微微一頓，便徑直向我走來。
    他身後的親信在殿前停下，一字排開地站立著，神色冷峻，一派森嚴之氣。
    他們行色匆匆，卻看得出來是經過訓練的精英士兵，垂著頭，不發一言。
    離顧本就身姿挺拔，穿上了軍裝鎧甲，顯得更是淩厲，俊美的容顏冷冽，他的臉色不是很好，顯然是因為繁雜的軍事，眼瞼下有一圈淺淺的青白，卻絲毫不減一身的君王氣質，長長的黑絨披風上繡著張牙舞爪的龍，鎧甲的冷光讓人睜不開眼。
    我靜靜地靠在床頭，外頭下著雪，他摘下手套放在一邊，滿身冰冷，我抬頭對他笑著，離顧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眯，修長漂亮的指尖抬起我的下巴，細細摩挲著。
    我安靜地仰著頭，良久輕聲，“要走了嗎？”
    離顧點頭，“紫朔城的軍隊撐不了多少時日了。”他說完低頭，吻上我的唇。
    我長睫微顫，放在他肩上的纖纖素手不由揪緊了些，離顧微微一頓，“舍不得我？”
    嗓音沉啞性感，濃情蜜意至極，我點頭，甜美地笑，“我不想你走。”
    眾人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一眼，帝妃親熱本就不是他們能看的，何況陛下對這位娘娘顯然是寵愛至極，臨行前仍要耳鬢廝磨。
    離顧眼神微暗，低下頭再度吻上，唇齒交纏片刻，鬆開，在額上吻了吻，眼眸溫柔似水，凝著我，“等我回來。”
    我喘息著點頭，離顧起身拿起手套帶上，轉身離開。
    我的手緩緩握緊，咬著紅唇。
    離顧親自領兵，大戰便當真是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