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離顧半是好笑半是惱怒，看著女子和衣臥下，臉頰清冷道，“時候不早了，陛下回去休息吧。”
    如今她即便默認了她如今的身份，接受了他的觸碰，卻始終不願與他共寢，他知道那是她最後的底線。
    隻是他已經嚐到了那令人情迷意亂的滋味，她甜美嬌媚的味道讓他越發無法自控，甚至有時候想強要了她，反正……她如今已經在他身邊，逃不開了。
    對於愛而不得，淺嚐輒止更令人瘋狂。
    看著那剛剛還滿是誘惑的媚眼冷得猶如死水，仿佛看清了他心底的想法，離顧滿身狼狽，轉身。
    “你也早點休息。”終於他頓了頓，半是濃情蜜意，半是溫柔，離開了殿裏，身後無數侍從婢女緊隨而上。
    “娘娘……”一邊的丁當叫道，我回過神來，緩緩蹙眉，輕聲問道，“這些日子陛下可有寵幸其他宮的妃嬪？”
    丁當少女心性，聽了捂嘴偷笑，我輕輕瞪了她一眼她才連忙收住，道，“娘娘你還不知道嗎，陛下天天過來，待到夜深了才走，哪還有時間去寵幸其他娘娘。”
    她活潑快嘴，伶牙俐齒，“前些日子倒是去看過鯉妃娘娘，不過也隻是交談了幾句，問了問家中情況便離開了。聽說那日鯉妃娘娘盛裝打扮，極是漂亮，光是妝容都弄了一個時辰，哪知陛下卻是沒有留下過夜，這可氣壞鯉妃娘娘了……”
    我卻沒有理會她的話，眉心蹙的更緊。
    手也無意識地攥緊。
    不行……若是被人認出了身份，對離顧和我都是滅頂之災，夙殣必然會借機發兵，那時，翎離兩國的百姓必將受難於戰火中。
    他心裏……到底有沒有數？
    窗外夜色如水，離國的夜極是好看，黑如綢緞的夜空裏閃爍著萬千熠熠發亮的星辰，猶如細碎的銀鑽，點點滴滴恰似深海人魚的眼淚，璀璨的銀河像是有牛郎織女的溫柔絮語，情意綿綿。
    眼角微微挑起，像極了一個人的眼睛。
    歲月輪轉，不變的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滄桑的是日益枯萎的心。
    ——離顧剛剛離開未央宮，一道令滿朝震驚的消息便傳進了帝都，急促而錚錚的馬蹄聲劃破了夜的寂靜，劃破了沉醉溫柔鄉，懷抱美人的盛景。
    滿樓紅袖招，翠屏金屈曲，繁華紛擾的街道，即便入夜卻掩不下那奢靡的華麗精致，清明如鏡的運河倒映著萬家燈火，璀璨而耀眼，白馬雕車香滿路，河上隨波蕩漾的畫舫裏絲竹之聲靡靡浪蕩，依稀看見舞姬曼妙柔媚的身段猶如一尾青蛇，給夜色添上誘惑的味道。
    “大人一定要喝完啊……”嬌啼鶯語，在耳邊魅惑地吐著氣，馥鬱的香氣讓擁美在懷的高官欲罷不能，直到一個滿身是血的鎧甲士兵衝進來，引起滿室尖叫。
    高官怒眉一豎，正要發作，發現那人搖擺著，手裏拽著一張信紙，掙紮著給他，卻始終沒有撐住，轟然倒地。
    他的心咯噔一跳，摸了摸他的氣息，才發現已經沒氣了，接過那張紙，才看了幾眼，臉色被抽幹了般，驟然慘白!
    “來人，我要見陛下!”
    ——燈火通明的離宮大殿，匆匆起身的百官穿戴卻嚴整，在長長的階梯下候著，焦急的神色掩蓋不住，一雙雙眼希冀地望著那高高在上的紫金龍座。
    最前列的丞相若有所思，沉靜的眼睛下波瀾一閃而過。
    “陛下駕到——”
    離顧神色淡漠，揚起衣袍坐下，便有一名鎮守帝都的心腹武將站出來鏗鏘道，“啟稟陛下，翊王殿下的軍隊已經開到了紫朔城，那裏的守軍不足兩萬，怕是很快便會被拿下。”
    下頭的群臣憤怒而驚恐，一名文臣怒然道，“若兩年前陛下沒有手下留情，翊王哪還有如今溫禾這片富饒之土，即便翊王殿下是皇室宗親，我離國也不容許他如此放肆!”
    離顧眼眸輕眯，一絲暗光閃過，下頭群臣激憤，多半是要求擒拿翊王，以儆效尤之言，個個大義凜然。
    “眾愛卿這般為國著想，那麼哪位願意出戰呢？”似笑非笑，離顧悠然的嗓音輕飄飄地落在大殿裏，眾人一滯。
    開什麼玩笑，翊王和陛下是由老離君陛下一手調教出來的，自小便精通兵法武道，騎射刀槍劍戟放眼天下沒有幾人能出其左右，讓他們上，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終於讓他們安靜下來，望著下頭已經浮現尷尬之色的群臣，離顧輕緩一口氣，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座椅。
    事到如今他竟還能這般從容不迫。
    是早有所料嗎？
    他涼薄一笑，他自認了解離陌的性子，卻沒有這般不希望他來的時候。
    可他不是不知未央對他的影響的，她就像毒藥，他逃不掉，夙殣逃不掉。
    隻是從未想過這麼一天吧。
    他們還有相見的機會，卻是生死仇敵，遙遙相望。
    他忽然想起年少無知的時候兩個人被父皇按在書房裏讀書，他靜靜地坐在那裏讀著，總會被離陌打斷。
    那時稚嫩的少年瞪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喊無聊，總愛扯著他的袖子讓他陪著偷溜出去尋樂子，卻也偏不愛去看漂亮的美人，隻是讓他帶著他爬上牆頭，看看宮外的世界。
    那時候他們沒少被父皇教訓挨打。
    隻是離陌性子執拗，更是肆意妄為，他也從小寵壞了他，他敬他更願意聽他的話，在這方麵卻仍是橫衝直撞，每每惹得父皇吹胡子瞪眼，一國之君的威嚴悉數掃地。
    溫馨的時光隨著他們年歲增長，漸漸褪去了顏色，他與離陌搬出宮裏，封了王後開辟了自己的府邸，離陌漸漸成人，性子越發風流肆意，他仍是一成不變地溫習騎馬射箭，文韜武略，與群臣交談國事，生活裏盡是政治，離陌卻更願意流連煙花之地，在無數水袖丹衣中懶懶臥在榻上，在馥鬱的胭脂水粉香氣裏微微眯著眼睛，看著舞姬柔若無骨的腰肢肆意扭擺，帶來無數挑逗的魅惑，隨後嗬氣如蘭，佯裝著摔在他腳邊，挑起一雙媚眼，跪爬到身邊，舉起精致的酒杯。
    他本是快意瀟灑的性子，對於帝都裏流傳的名聲不甚在意，後來他去了翎宮。
    後來……
    哪裏還有這麼多後來。
    離陌回來後身受重傷，卻還不忘笑著告訴他他看上了一位女子，那時他輕嗤道，“讓你看上的女人可還少過了？”
    那時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過很久很久，離陌是他的皇弟，他不願做皇帝，不願被束縛，那他就給他自由，在他登上帝位後，即便他會永久地孤獨下去，但他想他還是願意的。
    隻是他怎知後來會變成這個樣子。
    懷裏還殘留著她的觸感，柔膩狐媚的讓他的眼眸如今亦是翻起了情欲的暗火，他猛然冷硬下心腸。
    既然已經回不去，便讓我看看你這一年都準備了什麼吧。
    他靠在紫金空座上，笑得那麼雲淡風輕，清冷漂亮的眼睛微眯，像是帶著幾分醉意。
    就讓戰火和鮮血，來洗刷這久不曾經曆風雨的離國吧，讓他們爭爭看，到底誰有資格擁有她。

    作者閑話：

    突如其來的一章!
    請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