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碧河[完結]  如若碧河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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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她在發怒。
    麵上似乎沒什麼表情,然而緊握成拳的雙手卻出賣了她的情緒。那食指指尖用鳳仙花染的火紅,似有若無地閃爍著,是如此囂張的奪目。
    花樓是個熱鬧的地兒,絲竹亂耳,煙斜霧橫,以至於門被用力踹開的時候,芙蓉帳裏的媚顏男人還在不知所以地顛鸞,極盡奢豪。
    “你這廝怎生這般木訥?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拿你當朋友才帶你入京,帶你來享受!你懂不懂…嗯……嗯……”帳子裏傳來斷斷續續的碎語,和著尖柔的怪叫聲,低低的粗喘氣。
    就著帳中人的酣言醉聲,她細細打量了一圈,果見一個纖瘦的男人衣衫皺亂,慌亂地縮在角落裏,呆呆地望向她,已是被她身後的鎮仗嚇得麵無血色。
    她冷冷一笑,劍拔出鞘。
    貼身侍女澹台玉兒急急上前去勸:
    “長公主息怒!準駙馬好歹是皇後娘娘的正經族弟…”
    未待語畢,長劍已淩空擲了出去,她狠睨了澹台一眼,
    “我道你為何非攛掇著我今個來飲茶,原來有這一出,真叫主子我寒心!”拔下頭上的金簪,順手便往她頂心一刺。
    轉爾,又向身後使了個眼色,即刻便來了兩個侍衛上前掀開簾子,床上兩女一男,竟是齊齊殞命。
    “本公主殺人,無罪。準駙馬淫亂,死罪不赦!”
    手捏著帶血的金釵,鳳仙花的火紅隨之盈盈閃耀。她瞋目掃視過眾人,然後直指角隅裏幾欲暈厥的小白臉。
    “今日之事,係本公主家事,此乃唯一之人證,本公主要帶走親自審問。帶刀侍衛都暫且留下,等刑部的瘟狗們來了,見他們少廢話,就是當今皇後娘娘來橫插一腳,也叫她捧著她好玉兒的頭先朝著本公主我拜上一拜!”
    chapter1。
    準駙馬的案子先交由刑部支支吾吾地查了一陣,最後無疾而終。倒是秦皇後心裏過意不去,親自登門謝罪,直罵自家那族弟是個畜生。
    觥籌交錯,遂與小姨子清河長公主冰釋前嫌。
    對於甘泉宮裏頭的皇後娘娘而言,死去的駙馬不過是一粒棄子,用來試探清河的棄子。
    “就是皇後娘娘來橫插一腳,也叫她先捧著她好玉兒的頭朝著本公主我拜上一拜。”
    能說出這樣狂妄而愚蠢的混話,還真是沒什麼值得提防的,她果然和她那屍骨無存的母妃一樣驕縱無知。
    隻是…既然無知,又是怎麼發現玉兒是暗細的呢?
    chapter2。
    她會心一笑,撐起額角靜靜地去端詳棋盤對麵的男人。男人沒比自己大多少,卻是一臉茫然且緊張地盯著棋局,拈著子的飄逸姿態倒是很到家。
    也是,是要不是身處帝王家,誰要在這樣的年紀存這般那般的心計。她突然覺得真正悲哀的是自己。
    “你是傻瓜呢…怎麼都學不會,”她哼道,“這一招我可來來回回擺了六七次了,還是破不了,嗯?”男人略抱歉地笑笑,月牙樣的眼裏清澈似水,“不是一樣的,您看,這個子,還有這裏,那裏,位置都不對了…”
    “又能怎麼樣呢?”她歎氣,“你依舊下這裏不就…”,忽然她愣了一下。
    “你說的對。”半晌才點了點頭,“下在這,原先隻死我兩子,如今卻……好了,到此為止。我輸了。”
    “白童山,”她再開口,雙目卻望向窗外,“你怎麼和那姓秦的混在一起?他…逼著你。。?”
    男人驚訝地張了張嘴,隨後表情好像有點難過,像一隻受了驚的小鹿。“長…公主…誤會了。”
    她漫不經心地眨眨眼,“可是……”,你長得真不賴呢。
    chapter3。
    “都給朕滾!滾…”病榻上虛弱的男人正大發雷霆,但顯然沒有威懾到底下的人,他們仍一動不動地杵著,這是無聲的對抗。
    殿外飄著鵝毛大雪,清河抱著暖爐進來請安,剛巧就見著了這以下犯上的一幕。
    “這都是死了麼?!皇上的話也膽敢不聽,一群作死的狗奴才!”說罷,抽出係在腰上的蛇鞭,對著殿裏的太監宮女們一通亂笞。
    這幫人方才軟了口氣,大呼求饒。哭言皇後娘娘有令,皇上身子骨薄,橫豎不能離人…
    聲嘶力竭。
    “清河,夠了。”榻上的人頹然地倚了回去,眉目裏盡是厚厚的滄桑,明明正值盛年,病痛已白了他的雙鬢。
    “皇兄變卦了!”她咬牙。
    “沒有,”他歪著頭看著她,似笑非笑道,“朕是個昏君,當年是,現在是,不會變。”
    “你活該成了眼下這副鬼樣子!”她指著他鼻子恨恨地罵。
    自駙馬被刺一事後,再無人敢向長公主求親。皇後娘娘後來又撮合過幾次,都是石沉大海。公主亦有自知之明,心灰意冷之際,開始在府上蓄養小生。
    皇後自覺理虧。雖對公主的野心仍有幾分忌憚,並未趁此發難,由著她去了。
    反而贏得了公主更大的尊重,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大將軍柳如海是先皇最為器重的宦臣,掌管羽林禁軍十餘載,位高權重,跋扈長安。
    柳如海與秦皇後不和早已是人盡皆知的舊聞了。
    一個看不得後宮野心饕餮,一個容不下權臣縱橫朝野。所謂一山無二虎,清河很清楚其中緣故。
    不過若言秦皇後猶如蛇蠍,柳如海必是吮血豺狼。當年母妃與狼合作,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如果清河今時還有得選,定是萬萬不願與之為謀的。
    柳如海來密函時,清河正斜在竹椅上打盹,一時頭昏腦脹,隨手就把信遞給了一旁伺候她打扇納涼的白童山。
    白童山隻念了幾個字就不念了。
    清河掀開眼,不明所以地瞅著他,“怎麼?有不識的字?”
    白童山搖搖頭,把信還給她。她一愣,接過來看。
    真不知那隻老狐狸是不是存心試探自己,箭在弦上,卻又臨時毀約,要她再緩一緩,說什麼,“隻有教皇後完全放下戒心,才能一擊即中”。
    隻得苦笑,她最近借著豢養小生為幌子,忙進忙出,宮裏宮外打點好了一切,可三日之期又遙遙無期。
    再次赴太極殿請安,這一次宮人聽話了許多,都是自己人,一揮手便全部退下。病榻上的男人比起上一次相見又瘦了許多,使足了勁也隻能勉強支起身子。
    “皇兄,再緩一緩吧。”久立之後,她淡淡開口。
    男人聞言一顫,“你答應過什麼,你不記得了?”
    清河沉默,垂下了頭。“朕還有多少日子可以耗?”
    “你到底是應付朕呢,”男人瞪著他,這一回沒有細作在身邊,他的表現與上一回的雲淡風清截然不同,不過還是一樣玩世不恭的口吻,
    “也對,本來就是不靠譜的交易,朕不是早料到了?
    不過清河,有些東西朕不給,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成全你,你可想好了!”
    chapter5。
    送白童山走的那天是除夕晚上,她對外稱病躲過了宮中的盛宴。
    長公主府奢麗軒昂。
    清河帶著白童山登上了高高的樓台。天色已暝,俯瞰長安城遍地通明的燈火,二人皆百感叢生。
    白童山很是激動,雖然這是他第一次離鄉過年,但新奇和好感還是占了上風。
    平日裏寡言少語的恬靜少年,今夜一臉薄淺的紅暈,甚至還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清河不知他在開心什麼,眯眼看了看他,懶懶地開口,“白童山這名字不好聽,還是換一個好。”
    “嗯?”少年眨了眨眼,“名字這東西,也可以換麼?”
    清河想了想,回答他,“既然我是你的再生父母,那便依了我吧。”
    少年此日的心情是真的不錯,竟輕笑了出聲,朝右望向清河的眼神溫柔的能滴出水來。
    清河擺弄了弄自己妖冶的指甲,“白——蘇,如何?”
    “好。”
    大抵是深冬的緣故,四更的天仍是極黑極深的顏色。城裏的百姓今夜不會歇息,她熄了高台的燭火,隻單單憑欄眺望,塵寰裏亮著星星點點的橘光。
    風錚錚刺骨。
    向時左邊的溫度已褪盡了,當碧落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容貌傾城的少年大概就永遠不再屬於自己了。
    世上從此再無白童山。
    chapter6。
    簡直荒謬!吾等以為聖上病弱孱存,皇室祚衰,皇後才無奈垂簾聽政!
    皇後喪德敗行,不守婦道,玩弄政治!
    逆天而行,天厭之!
    這已是第三日了!皇後仗著大權在握,挾持北宮又不理政事,罷朝三日,夙寐與男寵白蘇廝混,嗚呼!成何體統!
    美人計未列孫子兵法三十六計,自古獻此計者多不勝數。
    英雄難過美人關是千古不亙的金科玉律。
    清河暗自感慨,這才一年的光景,秦皇後既淪落至此,誠令人驚喜,驚喜。
    當下,可謂萬事具備。
    獨有一樣,就是自己安插在宮中的親信總是沒多久便無端被人攆走。
    順蔓摸瓜,來者白蘇。
    他恨她,她猜得到。據傳初入宮時,他絕食七日,差點死去。
    她一貫的傲氣使她不曾這般折辱他人,縱恨之入骨,也允個一刀痛快。
    她不恨他的,他卻是個例外。
    此刻的她隻是頭疼,當初並未對他刻意設防,導致他如今站在皇後一營屢屢得手,很礙事。
    看來她得找他敘一敘了。
    chapter7。
    “不知長公主命小人前來何事。”
    快一年沒見,他沒什麼變化,似乎還更妖嬈了幾分。
    “蘇爺是娘娘身邊的大紅人,本公主邀您過府一敘,無非是想拉攏爺。我們本就相識,何必生分至此?”
    “長公主言重,承蒙長公主賞識,小人方有今日。”他幾乎是咬牙切齒。
    她笑笑,這位還是沒變,小孩子樣子呢。
    秋日的風冗長而清冷,她在院子裏嫋嫋地煮起了熱茶,遞了一盞給他,自己也抿了一口。
    “茶香不香?”她問他,眼裏帶了些期許。
    他依然凝著眉,隻象征性地喝下一盞,“長公主到底有何事?”
    麵對他直白的冷淡,她仍不死心,親密地拍了拍他的手,少年一驚,立馬彈開——
    “你!”
    “白蘇長得真美,難怪嫂嫂,這麼疼你。”她一彎唇,其間蘊藏的溫意都能化冰成雨。
    男人頓時氣紅了眼,索性一言不發。
    “白童山…”她跟著沉默了一會,突然這麼叫他。
    他顫了一下。
    “你還喜歡我給你的名字嗎?”
    腦海裏最不願被提起的過往被殘忍地扯開:被她拋棄的日子,因為不順從遭折磨毒打的日子,一直持續到現在仍是別人的胯下之臣…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終於忍不住,受傷地哀吼。
    “童山…”她低歎,
    “隻有她死了,你才能自由,不是麼?”
    chapter8。
    冬至亥時三刻,淩空紫色花火一飛,羽林大將軍柳如海聯合清河長公主,以“清君側”之名,率兵攻打玄武門,宮中衛士群起響應。
    秦皇後驚惶之下逃往飛騎營中,卻為兵士包圍。
    “嫂嫂,幾日不見,愈發地蠢笨了,好好的跑到這兒做什麼?我要是你…定是傍著皇上不放才對麼。”清河從士兵中間走出,輕蔑地笑道。
    秦皇後不慍不怒,“吾乃太子生母,皇上膝下獨此一子,你們膽敢動我?”
    “自然不敢,不過你覺得皇上會放過你?”清河挑起她的下巴。
    柳如海卻在這時衝了進來,臉色煞白,“回稟…長公主,皇上已經…崩了…”
    柳如海從未這般恭敬地禮稱過她,他自命不凡,看不上區區一介女流。而此刻這樣一喊,倒是推脫的含義十足。連風雨不動的老狐狸都…
    也是了,皇後畢竟是名正言順的皇後,倘若沒有皇上撐腰,這一切又算什麼呢?謀反?逼宮?
    可是不是早就命人暗中保護了麼,怎麼,還是…
    “稟娘娘,朔方節度使來報,一萬精兵還有五個時辰便可抵京。”
    是突兀又熟悉的聲音。
    她順著那聲音在人群中找到了一抹熟悉而意味不明的笑,嗓子頓時很澀很澀。
    很多很多想法疊加起來,她變得迷惘,這輩子九曲十八彎的,到底得到了什麼呢?
    要江山的人死了,這一切就再與她無關。
    她終於任由自己的心意,就這麼衝了出去。
    chapter9。
    太極殿前屍橫遍地,她麻木地踩過一具又一具的屍體,跌跌撞撞地奔了進去。
    殿裏燭光幽幽,四處都是打鬥過的痕跡,龍涎香的氣息和著血腥味,令人作嘔。
    皇兄的遺體還在白玉床上靜靜地陳著,已經瘦得僅剩一把骨頭。
    她暫時無心理會,隻是瘋了一樣在殿內到處翻尋,冷淚濕了一臉也沒有感覺。
    與桌案擦身的瞬間被勾住了發笄,金雀翠翹掉了一地,她一個踉蹌壓了上去,又刺了一手血。
    外邊的人聲漸漸鼎沸,她絕望地抬起頭,皇後是那麼高傲地走了進來,顯然在此之前還隆重地梳洗過一番。
    “在找什麼呢,清河長公主?”皇後饒有興致地端量著她,像是在逗弄一隻可憐的喪家犬。
    她沒吭聲,甚至一個憤怒的眼神也沒有。
    “是不是在找這個?”皇後忽而一動,從袖間舉出一個金盒子。
    那是…與記憶中一樣的條紋…一樣的尺寸…
    清河一震,撕心裂肺地怪叫,向皇後撲去。
    侍衛紛紛拔刀攔住了她。
    皇後冷冷勾唇,然後抬手,金盒子裏的東西揚揚灑灑落了一地。
    一時灰塵大起。
    “清河,是天要亡你。你以為你皇兄被你暗自重重保護著,本宮縱使臨時得到了消息又能如何?是他自個病入膏肓,壽盡而亡的。”
    “他垂死之際,召本宮來,要本宮親自把這個交給你,還說可以保本宮一命…哈哈…
    清河,這個人瘋了一輩子竟然悟了,他盼著我們一笑泯恩仇呢!”
    皇後譏笑道,
    “不過本宮當是個什麼好東西,也值得你瘋成這樣?你們兄妹倆真是一個德行!”
    清河什麼也不想聽了,癱軟下來。
    以極其難堪的姿勢伏在地上,安靜地抓著地上的灰。
    雖然它們總是很快從她的指縫裏無情地溜走。
    食指尖上的火紅一閃一閃的,那是夜裏最魅惑的光。
    “母妃…”
    chapter10。
    最初的時候,是父皇不忍心,耐不住她的千乞百求,才把金盒子給了她。
    準確說是把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給了她,因為金盒子本來就是無關緊要的。
    她知道是母妃做錯了事,才有這個下場的。
    可是沒了母妃,她的日子真的很難過。
    時常會有得勢的公主皇子欺侮她,宮女公公戲弄她,那時她會愈發地思念母妃。
    所以才千乞百求地把母妃要了回來,害得父皇要對天下人撒謊,謊稱母妃是已經屍骨無存的。
    其實從前,父皇是怪寵她的。她是所有孩子裏棋術最高明的,父皇閑來總愛與她比試。
    可是後來,父皇的子女多了,就不大理她了。母妃死後,又有不少人在父皇耳邊吹風,讒言下棋詭的女孩子心毒,她便連唯一的優點也沒了。
    被太子發現那個金盒子那天,她因為驚嚇打破毫無防備的太子的頭,梁子就是這麼結下的。
    當時的太子並不知道盒子裏是什麼,隻是詫異無論他和他的母後如何在皇上麵前訴苦,皇上始終沒有懲罰哪怕罵她一句。
    沒過兩年,父皇駕崩了。新繼任的君王竟翻出了幾年前的舊事,奪走了她的寶貝。
    她哭過,鬧過,沒有用。她越這樣,年輕的君主越來勁。
    她自幼於深宮裏長大,又何嚐不清楚,示弱總是無用的。
    可是她暫時沒有辦法,她根本沒有力氣抗衡,除了哭,鬧,還能怎麼樣呢?
    明明隻是最小不過的一點執念,可是人家不成全,還能怎麼樣呢?
    這世間就是有明明很容易,可人家就是不論如何也不給的東西。
    很多年後,她還是很想問一句:為什麼明明很容易,可我就是得不到呢?
    chapter11。
    新入主的皇後娘娘是個不露鋒芒的狠角色。
    入宮短短三年五載,一方麵於後宮八麵玲瓏,討盡皇上歡心;一方麵在外結黨營私,專權獨擅。
    等到昏君察覺之時,已被美色廢掉了半條命。
    皇室本自衰微,當年他為保自己的儲君之位,又大殺手足。
    所以如今幾乎要完全被人架空,還一時尋不到個幫手扳回一局。
    孰料在這一關頭,那丫頭竟主動請纓。
    當年哭哭啼啼的丫頭片子長大了,並且同他一樣的乖張。
    他無法理解她的索求,那個破盒子難道不如黃金萬兩,權傾天下?於是他懷疑她的動機,可她經得起各種懷疑。
    最後他還是接受了,反正他也是個瘋子,無所謂陪她瘋下去,何況還是頗有勝算的。
    後來,他的身體無可抗力的越來越糟。
    看著她仍舊一如既往地那麼拚命,終於開始動搖,矛盾
    ——權利是否真的那麼重要?
    她好歹算他的妹妹,卻在本該天真爛漫的季節裏這般老氣橫秋。
    而都拜他所賜。
    他膝下一子,子向母親。他沒有兄弟,這世上隻有一個親人真心幫他,
    卻不是為了他。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如果當初對妻子好一點,不去傷她的心,納那麼多的妃;如果當初對兄弟好一點,留他們一條生路;如果當初對她好一點,至少把她的母妃還給她…
    他赫然發現還是有他至少可以挽回的…
    重重地咳了幾下,他撫了撫快要炸掉的胸口,虛弱地衝身邊的宮娥招了招手,
    “叫皇後過來。”
    希望還來得及。
    chapter12。
    雕欄玉砌猶在,朱顏改。
    她未能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與他在公主府重逢。
    隻不過這一回,她白衣散發,他錦帽貂裘。
    她被人押上了以前常與他對弈的小樓,小樓不高,隻有兩層。
    她上了來,隻見他負手立在案邊,棋盤上擺了兩鍾酒。
    “你們都下去吧。”他轉過身,向侍從擺擺手。
    她冷冷一笑,“你好大膽子,竟敢擅自給本公主做主?比起醉著咯血,吾寧願三尺白綾吊死了幹淨!”
    他默默地望著她,端詳著她的每一個神色,每一個動作,像是怕錯過了什麼。
    最後,緩緩歎了口氣,
    “喝吧,一鍾有毒,一鍾無毒,看你造化了。”
    她不屑一顧,“果真如此?那你們可別反悔,本公主一向命大!”
    大步走過去,她湊近輕聞,一鍾氣甘味香,另一鍾酒濁氣酸,明眼人一眼就知如何抉擇。
    她不禁一樂,“旁人若不知,還以為你舍不得我死,這有意思麼?”
    他扭頭,不去看他,依然沒什麼起伏。
    她突然有點喪氣,“我可能…從來沒懂過你”,她拿起濁氣熏天的那鍾,細細地把玩著,“比如那一日,我問你喜不喜歡白蘇這個名字,其實更多的是想知道你想我怎麼叫你。”
    “你何時這麼羅嗦?”他不耐煩道。
    “你聽我說完吧…”她落了淚,“我想,有些東西我給不起,可至少讓你稍微舒服一點。”
    她收了聲音,又將酒放了回去,倚著窗子,風吹得她很舒服。
    外頭的景色桃紅柳綠的,萬物都複蘇了麼?
    她毫無征兆地縱身一跳。
    他吃了一驚,連忙去攔她,卻隻來得及扯下她一角白衣,白郗布又硬又糙,他有一刹那心疼得厲害。
    疾奔下樓。
    他沒想過她躺在血泊中的樣子,那般安詳地朝著天空,一雙葇荑浸在血液裏,比丹寇還要妖嬈。
    他沒想過秦皇後會在這時輦來於此,危坐在高高的黃金輦上,神色淡漠。
    “娘娘…”男人的眼眶紅了,“是不是早就料到會這樣?”
    “沒呢。”秦皇後笑笑,“本宮隻是料想兩鍾酒都不會有毒。白蘇,本宮不是答應隻要她喝了酒就是你的了麼?”
    “那麼現在,本宮答應你,即使她沒有喝,也是你的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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