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竹，祈兒這次做的事你怎麼看？”豔麗的華裝婦人逗弄著籠子裏的畫眉，淡淡的問身後的侍女。
    芸竹是皇後的貼身宮女，更是皇後身邊當紅的暗謀之一，聽到自家主子這樣問。
    她斟酌片刻，小心道：“二皇子殿下也是為了解決娘娘您的後顧之憂，也是難得的一片孝心，您就不要再生二皇子殿下的氣了”
    婦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冷冷的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侍女，厲聲說：“芸竹，本宮是問你有什麼看法，不是為二皇子的錯誤找借口！”
    芸竹整個人一抖，趕緊跪到地上，“娘娘，奴，奴婢隻是實話實說，並沒有半點虛詞，二皇子殿下這次行事是過於魯莽，但四皇子再怎麼沒有勢力，將來也是競爭者之一…”
    “哦？你繼續說說看”婦人的美目閃過一道狠辣。
    芸竹見皇後的怒氣平息了幾分，才在心中緩緩鬆了口氣，繼續說道：“三皇子已自薦平定西北，想要掌握兵權，眼下是不可能的，皇上多疑，兵權這種東西隻會交給最為信任的人，所以……”
    婦人點了點頭，
    “所以，楚逡那孩子並不想要參與到奪位爭奪裏，隻是做一個巧妙的中間人，將來無論誰榮登帝位，他都可以做個手握兵權的王爺”
    “娘娘說得沒錯，正因如此，常年活躍在江湖的四皇子更值得我們關注”
    婦人笑笑，“芸竹，本宮很喜歡你的睿智，但下次本宮若知道你再教唆皇子，就不會這麼輕易的饒了你，知道嗎？”
    “是，是，奴婢知罪”
    “聽說這次西域進貢一批冰肌玉雪丸，是養顏的極品”婦人突然提到。
    “是，昨日皇上差人送了一瓶過來，據說這東西不過進貢三瓶，剩下兩瓶都分散送給各宮得寵的小主了”
    “哼，這種抬愛，不過是為了安撫前朝我李氏一族，本宮怎不知他打的什麼心思”婦人對於這世間女子千金難買一粒聖品，不屑一顧。
    “那奴婢這就將它封存在冰窖裏”
    “等等，冰窖？這東西儲存還要這麼麻煩？”
    “回娘娘話，確實如此，這冰肌玉雪丸極易失去藥性，隻能用寒冰凍存，才能儲存，這一路千裏，西域使者中就有精通陰性功法的內家高手跟隨，就是為了這冰肌玉雪丸”
    “難得這麼珍貴的東西，本宮還得好好試試”婦人來了興致。
    芸竹卻道：“不妥，娘娘，您有所不知，這冰肌玉雪丸早年奴婢闖蕩江湖的時候也有所耳聞，可傳它是毒不是藥”
    婦人驚疑，“毒？這西域是想與我桓國宣戰嗎？進貢品居然是毒？”
    芸竹解釋，“不，不是這樣，冰肌玉雪丸雖是毒，但也可算是藥，它本身並無毒，隻是服用後步驟過於繁瑣，因為藥性不穩，極易與有些食物構成劇毒，所以服用後一天一夜隻能引用無根之水，不可用食，昨日西域使者呈上貢品時也提醒過了”
    “算了，還是將這東西存著吧”聽到劇毒二字，皇後可不敢馬虎。
    …………
    “小風，前麵就是朱雀門了”
    流月對馬車內的人心提醒道，車內少年看了一眼已經退燒了的孩子，才說道：“覆雲師傅，等下就麻煩您幫我把這孩子帶去溯瀾殿吧，我還要去覲見皇上，帶著他實在不便”
    覆雲是個寡言的人，但外冷心卻不冷，便應下了。
    “父皇，兒臣有罪，竟不知父皇染了風寒，實在是…”說到後麵，聲音已經哽咽了。
    臥榻上的皇帝笑笑，“奕風，你有這份心父皇便知足了，快起來，讓父皇好好瞧瞧，朕的皇兒是不是又長高了”
    “父皇…”少年一臉感動，抬手擦擦眼角的淚水。
    皇帝看在眼裏，輕輕點了點頭。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哭鼻子，明德，給奕風端張凳子到朕的榻旁，朕要好好和奕風敘敘舊”
    “是”
    這一談，便直到用過晚膳楚奕風才從乾明殿出來，等到祭拜了母妃，拜見了皇後，天都黑盡了。
    滿臉疲憊的回到溯瀾殿，就遇到剛從偏殿出來的流月，流月見自家徒弟臉色不好，急忙問道：“小風，你這是？那些個人給你氣受了？”
    楚奕風擺手，“不是，隻是有些累了而已”
    流月深知這宮中眼線眾多，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看到徒弟使得眼色，了悟道：“趕快進屋，讓為師給你把脈”
    “唉，好吧”少年無奈，隻得推開殿門進去。
    “脈象有些不穩，最近多用些清淡的食物，知道嗎？”[出了何事]流月說著在紅木桌上用水比劃。
    “好，弟子會讓下人注意的”[不是，隻是今日與皇上談話，總覺得有些不對]
    “嗯，那為師便下去了”[見機行事]
    流月起身就要離去，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回頭道：“那孩子看樣子怕是要醒了，你去嗎看看吧”
    “是嗎，我等下便去”
    …………
    如煙才替床上這個小客人擦身穿衣，就聽到有人推門進屋的聲音，來人是四皇子。
    行禮後道：“殿下”
    “他可曾醒過？”楚奕風問道
    “回殿下，小公子未成醒過，神醫大人令人端來藥，說是服下後就差不多可醒了”
    “那給他服用吧”
    “是”
    楚奕風看著宮女小口小口的給床上的孩子喂著湯藥，才注意到，這孩子膚色白嫩，隻是長久未進食顯得有些泛黃。
    看來是個家裏人寵著長大的孩子，那又怎會到街頭乞討呢？
    家中遭遇變故，還是有意為之？
    “唔，咳咳！苦~”孩子稚氣的聲音因為長時間沒喝水有些沙啞。
    楚奕風有上前，說：“你是誰家孩子？”
    孩子聞之不語，隻是一個緊喊藥苦，還無意打翻如煙手中的藥碗。
    “砰！”
    這聲音喚回孩子模糊不清的神智，他一驚，才發現這裏不是破廟，而且還弄壞了主人家的東西，心裏害怕極了，本就慘白的小臉現在連一絲血色也不見了。
    頭上炸響起一個女子氣急敗壞的叫聲：“你這娃娃，四皇子問你話不行禮不說，還打翻溯瀾殿的東西！該當何罪！”
    這下子孩子更加害怕了，一個翻身，跪到地上，直呼：“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就連因跪下撕扯到結痂的傷口都不顧了。
    他沒在意，不代表別人沒看見，如煙有些愧疚，她隻是嘴上嚇唬嚇唬，哪裏真會那樣做，再說他不過是個小孩子，矯情些也是正常的。
    站著的兩人都看到被血浸紅的白褲，楚奕風隻覺得有些刺目，這孩子被自己撿到，就是他的，哪容別人指手畫腳！
    常年溫柔的臉色迅速陰沉下來，語氣低沉道：“如煙，你出去！”
    要不是考慮這裏是皇宮，這宮女可能都被一劍刺死了。
    “是，是！”如煙聽到四殿下語氣不對，才明白自己越愈了，慌忙應道，迅速退下。
    楚奕風看著孩子還在哭泣，隻是聲音小得跟剛出生的奶貓沒什麼區別。
    伸手到孩子麵前，孩子沒敢握住，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他。
    是那天的大哥哥……
    孩子才看到少年俊逸非凡的相貌，來不及感歎，就意識到自己打壞了神仙哥哥的東西，一下子把頭低下，奶奶說過，衝，撞了仙人是會變成豬被屠戶殺掉的……
    楚奕風看著孩子烏溜溜的大眼睛，還以為他會說些什麼，沒想到又把頭低下，隻留給他個烏黑的小腦袋。
    好氣又好笑，輕輕的將孩子抱在懷裏，柔聲道：“別哭了，我沒有怪你，也不會打你的”
    “是，是嗎？我，我，我打壞你的東，東西也沒關係嗎？”孩子的聲音還沒回過來，抽泣著說。
    楚奕風柔柔孩子的發頂，說：“沒關係的，從今天開始就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了”
    孩子看著少年眼中的堅定，心裏湧起莫名的感動，又嗚嗚嗚的哭起來。
    楚奕風無奈，這孩子怎麼跟個小丫頭似的，這麼愛哭。
    “不哭了”
    “嗚嗚…神仙哥哥你人真好”他可以不用變成小豬，還可以不用被人欺負。
    “嗬嗬，告訴哥哥，你的家人們呢？”這種被人完全信任的感覺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孩子的哭泣聲更大了：“爹爹被壞人抓走了，娘親和奶奶被壞人殺死了，嗚嗚…”
    果然是這樣嗎？那這個孩子就不是那種身份了，想到這裏，楚奕風突然感動心頭一鬆。
    “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寶寶！奶奶說這是寶貝的寶”孩子提到這裏，剛才的傷心被小小的得意衝淡了不少。
    少年忍不住扶額，“我是問寶寶的大名”
    “啊，大名，我沒有大名……”其實爹爹有說過，不過他好像忘記了，神仙哥哥不會發現他說謊吧？
    “…”
    少年沉默，這孩子說謊都沒發現會臉紅嗎？
    不過還是柔聲說：“我給你起一個好不好？”
    “好”孩子一聽是神仙哥哥要給自己起名字，小臉蛋都快笑成一團了。
    “我是風，你就做那隨風飄蕩的塵土好不好？風去哪兒，塵就去哪兒”楚奕風說這話的時候，眼裏是多年未成有過的滿足。
    “嗯嗯，哥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那…你就叫傾塵”風傾盡一生都在追趕的小塵土。
    “傾塵，傾塵，傾塵喜歡這個名字！”
    望著孩子笑開的小臉，少年也跟著笑了。
    窗外的三兩枝將開的碧蓮，靜靜的看著這皇宮中難得一見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