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晴向我撲來，那握著簪子的手已扭曲到青白，她雖極力地想要控製住自己，盡管嘴唇都咬破了，但她的眼睛還是慢慢失去了焦距，像是一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拿著凶器朝我刺過來，她想必也極痛苦，幾個回合後麵色漸漸轉為青灰，她與我締結血契，此時必受了靈蟲的噬咬，隻是，不知為何····
    不行，這樣下去，她會死！
    我怎麼能，在泠兒之後，又讓晴兒死在我麵前？
    脖頸上的毒如蛆附骨，迅速在體內蔓延，劇痛席卷全身，黑色的符文漸漸在皮膚上顯現，竟然，還有咒術！
    我冷笑，就這麼對我忌諱莫深？
    就這麼不餘遺力地想殺掉我？
    又躲過了帝晴的幾次進攻，我已被體內的疼痛攪得冷汗涔涔，她的眼睛卻漸漸失去了生氣。
    晴兒，要怎樣才能救你？
    耳邊，不知何時，漸漸傳來了兵戈之聲，越來越近，是來殺我的嗎？來的又會是誰呢？
    一陣風過，涼亭邊懸掛的珠簾輕輕揚起，風裏帶來了死亡的訊息，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花草的香氣，形成了一種令人戰栗的味道，眼前飛撲過來的身影慢慢軟到，我忙抱住那昏迷的身子，轉頭，那通往內院的月門外，一人一身黑衣，持劍而立，有還未及凝結的血沿著劍尖簌簌落下。
    帝蘅····
    怎麼是你？
    果然是你！
    我心下一沉，他收了長劍，穿花走過來，如閑庭信步，神色悠然。
    “你怎麼來了？”我能感到自己背脊發緊。
    他似乎愣了一下，好脾氣地笑道：“皇妹擇婿，本王豈可不來？”
    他走到我身邊，接過昏迷的帝晴，仰起頭來，如同這些年來每一次對我微笑，笑顏親和，溫潤如玉，“怎麼，七弟不請本王進去坐坐？”
    我強撐著劇痛的身體，帶他進入內院廂房，才入房門，他就變了臉色，立刻反手落鎖，將帝晴置於床上，從懷內掏出一支短香點上，那香煙似被牽引般，慢慢附在帝晴身上，漸漸地，她的神色好轉了一些，帝蘅舒了口氣，與我在榻上相對而坐。
    “皇妹中的是離心蠱！”許久的沉默後，帝蘅方才說道，“本來這蠱隻是控製她的身體，不會危及性命，隻是沒想到，她與你締結了血契。”
    雖然此前也想到，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利用一次還不夠，還有第二次，“為什麼？她可是····”
    帝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極為痛苦地閉上眼，我的體內一陣血氣翻湧，四肢漸漸失去了力氣。
    “那香·····”
    “是軟煙羅！”半晌，他睜開眼，神色變得淡然。
    怪不得，那味道如此熟悉，軟煙羅以木精製成，專克水之靈力，那是帝晴的解藥，卻是，我的毒藥！
    我不免冷笑，那位還真是算無遺策啊，算準了帝蘅會帶著解藥來救帝晴，也算準了我也會不得不被他所製！
    我感到體內的靈力漸漸消散，不得不倚在榻上，咒毒再一次席卷而來，痛，烈火焚身般的劇痛····
    但怎麼都比不上心中的痛，帝蘅，為什麼？
    我最敬重的兄長，那個總是溫潤如玉的人···
    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蜷起，汗如雨下，“所以，你是來殺我的嗎？”
    帝蘅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即又神色如常，他走到我的麵前，輕輕撫摸著我被汗水濡濕的長發，他的掌心幹燥而溫暖，他的神情清明而充滿憐惜，與他滿身染血的肅殺完全格格不入。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傾？”
    他的聲音低沉，似喃喃自語，帶了些許的寵溺，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絲帕，仔細地拭去我的汗水，動作輕柔，我的汗液暈開了他手上幹涸的血跡，將潔白的絲帕染出了朵朵緋色的團花，他抱歉一笑，“讓你沾上別人的血了，真是····”
    我背後一凜，“你把他們都殺了？”
    “可不是？若那些人都成為靈王殿下的親信，那還了得？”
    我頓時如墜冰淵，竟忘了疼痛。
    無雙，敬亭····
    不····
    我瞪著帝蘅，恨不得立刻掐死他，他無辜地一笑，
    “騙你的！他們都還活得好好的，死的是誰你不必知道，總之，不是那些人！”
    新的一波疼痛讓我無暇顧及他話中的真偽，我全身的力氣都用在抵禦疼痛和絕不暈倒上。
    “傾，你讓我拿你怎麼辦？從小，就是那麼張揚奪目，雖然不會靈力，武功不高，讀書寫字全不好，簡直，一無是處！可是，所有人都被你吸引著，你明明，那麼清冷，像天上的月亮，可還是，忍不住靠近，連父皇都那麼疼你····”
    “那次，看到他抱著你，我竟然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嫉妒，我想，那就是嫉妒吧，那時我真生氣，自己怎麼會有那麼醜陋的情緒，都怪你！”
    他的手撫摸著我的臉，血的味道在鼻端暈開，隨著軟煙羅的焚燒，我的靈力越來越弱，體內的疼痛卻越來越強，他歪歪頭，極溫和地笑著：“疼麼？這是對你的小小懲罰，因為你，我們不得不被拿來相比，無論是貴妃對閔，還是母後對我的折磨，都比這痛苦不下十倍呢。”
    “對了，剛才我說到哪了？哦，後來啊，你走了，我常常想，那些年，你快樂嗎？和誰在一起，有許多朋友吧，可是，那卻是我最痛苦的日子，後來，還不得不，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哦，你知道我喜歡誰吧？你那麼聰明，一定知道，可就連那個人，都很欣賞你，每次談到你，總是神采奕奕。”
    “你回來了，還是那麼不可一世，當然，你有驕傲的資本，你變強了，連蒼龍之火都能點燃，可你卻不知收斂鋒芒，心太急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殺你嗎？你知道別人怎麼評價你嗎？有治世之才，然，其性自矜，恐不長也！”
    他輕歎一聲，如同妥協般，
    “但是，我還是那麼喜歡你，甚至，比我的親妹妹···”
    他抬眼看了一下帝晴，她的臉色慢慢轉為紅潤。
    “甚至，若是今日，你二人隻可選一，我一定會，選你！所以，你不會死，二哥怎麼能讓你死呢？就算你有萬般不是，就算，違背她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