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三十三章 二十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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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過了靈靈山走過了熟悉的小路,經過了與爹曾比賽過的大草原,元虤才發現韓隱帶他來到了,十五年前他居住的小屋。
「這裡…」
元虤跳下馬,熟悉地打開大門,走進灶房。
蹲在角落,他撥開甕上的灰塵,吹去塵灰,輕輕地摸著上麵的字。
韓隱隻覺有異,跟上元虤,見他如此熟悉,隱約覺得欣喜。
「虎兒?」
「你?」
韓隱大喜,展開笑容,他真的沒想到,元虤就是小時候的虎兒。
元虤想起娘說過與會狼語的外族人的約定。
「你便是娘說的…」一臉訝然,隨後笑了出來。
韓隱點點頭,拉出自己的虎牙項鍊,將虎牙翻麵,上麵刻著「立」與「青」,合起來便是「靖」。
再從懷中拿出另一條上麵刻著「聿」字。
元虤驚喜的看著這虎牙,開心地抱著他。
這緣分想起來還真奇妙。
他救了韓隱,而韓隱也救了他,現在又知曉原來二十年前,韓隱早就和爹娘熟識。
心裡有著感動與興奮,原來還有人認識爹娘,而且那人,還是他熟悉的韓隱。
「你長大了,我沒能認出來。」韓隱擦著桌子。
「你看過我?」手也沒停,擦著櫃子。
「直到你滿三歲,我倆都一直在一塊。」像是想起什麼,韓隱笑得開懷。
元虤第一次見韓隱笑得如此,好奇的問:「難得見你如此開心,想起什麼?」三歲前都在一塊,他真的沒印象了。
「你小時候,隻讓我抱,我一抱便不哭。」擰著抹布,走向屋外。
「你別吊人胃口啊!」跟著走出屋外。
韓隱也不說話,嘴角一直掛著笑容。
撿著柴火,元虤緊跟著韓隱,他內心激動,原來還有人認識爹娘。十五年來失去爹娘的孤寂感,此刻卻又有了新的感受。
「認識你爹娘時,我不會漢語,待你娘生下你時,我隻知你叫元炎,與現在你名同音,卻不同字。」好笑的看著興奮的元虤。
「可…為何我對你沒有印象。」真的納悶著。
韓隱安靜,砍著柴。
韓隱的沉默讓元虤有些惱著自己。
汪大叔說韓隱是一個人到魚木村,想必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才讓他一人獨留在魚木村。
「我爹,為了重返遼國大位,丟下了我,和黎部公主成親。」說得平靜。
「還好你活著,否則就不會有今日。」元虤彎起嘴角。
韓隱笑了笑,心裡也是激動著,嘴角微微彎起,透著他的興奮。
看著元虤的笑容,韓隱微微地鬆了口氣,這幾日元虤雖沒說什麼,心情總是低落,現下看來,是真的開心。
「讓我來猜猜你在想什麼。」用力地盯著韓隱。
韓隱也停下來讓他盯著,覺得好笑,臉上卻沒有變化,隻有眼角微微彎起。
「你在想…元虤終於看起來開心多了!」
韓隱麵無表情地拍拍他的頭:「差地遠!」
元虤一驚,大喊:「真猜錯了?」
分明感受到韓隱的情緒以及眼角微彎的笑意。
「叫師父。」繼續砍柴。
「才不,你分明笑了。」有些賭氣。
韓隱微愣,連嘴角都微微彎起,卻還是劈著柴。
兩人忙活了一陣,坐在桌上吃著簡單的野菜湯和野果,元虤看著這屋內的陳設,窗上還留有當時被襲擊的破損,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
「過兩日,我們便去看你爹娘。」遞上一塊途中腳店買來的大餅給元虤。
「你…」看著韓隱:「真會讀心術!」否則怎麼都能猜到他的心思,每每都猜得準確。
韓隱笑著不答。
「難道我爹娘的墓是你整理的?」不確定地問著。
幾年前和趙光義、褚李到爹娘墓前祭拜時,便覺得有人整理,卻一直想不透。
韓隱自然地點頭,回著:「聽狼王說的,每年春分前去祭拜恩人。」
這是他該做的,畢竟若是沒有恩人相助,他早就在二十年前死了。
韓隱的理所當然,讓元虤有種羞愧感。
這顯得糾結情愛的他,感到渺小。
「我受著你們的恩情,這點小事,本就應該。」喝著野菜湯,韓隱有些臉紅地說著。
「也有我的?」納悶著,自己是救過他,可,怎能與爹娘相比。
但笑不語,韓隱不打算說,有些事留在心裡,自個兒知道就好。
「你又不打算說了!」他真的要賭氣了!
韓隱笑得開心,繼續吃著東西,元虤見了沒好氣,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餅。
收拾了桌麵,韓隱便到隔壁廂房。
獨自在屋內,元虤坐在床上靠上床柱,直到今日仍然還不習慣沒有趙光義的生活,看著床頂,舉起手,看著手鍊,心還痛著。
痛得他無法入眠,披上外衣,打開房門,卻見到韓隱坐在屋外的長椅上,看著星星。
韓隱聽見聲音,轉頭看著元虤,挪了個位置,讓他一起坐著。
不待元虤出聲,韓隱看著星星便說:「你出生沒多久後,我爹便拋下我,當時我隻有六歲。」靠在椅背上,又繼續說:「靖姑姑見我可憐,便要留我做你的哥哥,與你相伴。」
元虤想著,這倒是像娘會做的事情。
「那三年我伴著你,見你從嬰孩到翻身到站立跑步,你第一個會說的字還是隱字,這讓叔叔與姑姑吃味得很。」笑著回憶。
元虤看著韓隱笑著也跟著笑,問著:「為何你有個漢名?娘給取的?」
韓隱點頭。
元虤看向天際的星光:「韓隱,寒引,這冬日還好有你。」他又想起炅兒了,微嘆。
韓隱微愣,揉了揉他的頭。
兩人又是一陣無語,也不覺得尷尬,隻是靜靜的數著星星。
直到肩上有了重量,韓隱才發現元虤已然睡著,像個孩子抓著自己的衣角,他輕手輕腳地抱起元虤。
他心裡是矛盾的。
在尚未知曉元虤便是他所認識的元炎之時,他清楚感受自己心裏對元虤的情愫,可在知曉他便是元炎之後,這情愫似乎有些對不住靖姑姑與聿叔。
進屋欲放下元虤,衣角卻被抓得死緊,為他掖上被子,坐在床邊,伴著他,直到夜深,才不自覺得睡下。
翌日,元虤一睜眼,看著自己的手抓著衣角,順著衣角,見著了坐在一旁的韓隱,抬頭便見著他的睡臉,很是難得。
這韓隱總比他晚睡,卻比他早起,今日難得見著他的睡顏。
為他蓋上被褥,隻見韓隱張眼,看著眼前的元虤,有些無措。
「吵醒你了?」吐了舌頭,一臉抱歉。
韓隱微笑著搖搖頭,耳朵有些紅,起身走出房外。
他的心在狂跳著,想著昨晚,月光下照著的元虤的臉,他動情地輕輕用唇點了下元虤的唇,訝異自己的大膽,洗把臉,冷靜。
進屋見著了元虤吃著瓜果,手上拿了本書,皺眉。
「怎麼?」看了那本書一眼。
元虤咬著果子,微酸的果子讓他眨眼:「這是我外祖給的書,可一個字也沒有。」遞給韓隱。
韓隱翻了一會兒,又還給元虤,沒有頭緒。
元虤的果汁,濺了幾滴在書上,他也無所覺,便闔起,放回書櫃。
「去釣魚?」咬了口果子,真有些酸。
「好!」隨即又問:「可湖麵都還有些凍。」
韓隱笑著,神神秘秘,拿起果子便轉身出門。
「憋死人了!」搞什麼神祕。
趕緊吃完果子,跟上韓隱。
兩人走在山中,韓隱隻背著一個小包袱和細繩,見著了細竹枝,便砍了兩枝,還用竹節收集了些多在竹子裡的小蟲。
這走去湖麵上的路也不算太無聊,讓元虤回味著小時候與爹在山中玩耍的日子,韓隱給他的感覺有些像爹,不是年紀上的成熟,而是生活的方式。
爹總是帶他到處跑,教他如何運用各處的花草樹木生存,這韓隱也是如此,在來小屋的路上,帶他住在山洞裡,偶爾入腳店吃飯,卻繼續趕路,餓了就取當地所有的食物吃著,冷了便用草木,看是含著薑木或是在肚子上放上薑草。
走在背後,看著韓隱的背影,淡笑。
這幾日有了韓隱的陪伴,確實讓他分心,不再一直想著炅兒。
想著炅兒,心裡又是一陣發酸。
韓隱看著他停頓,便走向他:「弱不禁風。」好笑地看著元虤,還幫他拿了手上的包袱。
元虤一愣,大喊:「你還我!」
跑到他身側,拿回原本的包袱與竹竿。
韓隱笑著,卻將包袱提高,逗著元虤。
兩人一路上也就這麼笑著鬧著,雖然都是元虤在鬧著。
看著結凍的湖麵,元虤嘆氣,看來得失望了。
這冬日過了春分了也不見暖,湖麵當然也還凍著。
隻見韓隱將細繩綁上大石,深吸一口氣,舉起大石,往湖麵一砸,湖上便有了裂痕。
元虤見了,學著也跟著用另一條大繩,綁上一塊石頭,用力一擲,恰巧砸在那裂縫之處。
「聰明。」
韓隱又是一投。
兩人反覆做著投石,湖麵的凍霜喀拉喀拉聲裂得大聲作響,終於破了個洞。
韓隱轉頭對元虤說:「接下來可就難了!」
就見他揮著竹竿,輕易地將上餌的釣線投入納裂開的湖水之中。
元虤學著揮竿,卻怎麼也無法順利擲入湖洞之中,有些懊惱,韓隱握上他的手,輕輕地移動他的腿,讓他蹲好馬步,順了順釣線,讓他振臂一揮,便順利地將吊鉤投入那湖洞。
元虤開心地笑著,原來是用錯力道,心裡真覺得新鮮極了。
「這釣魚學問可真大。」
韓隱輕笑著,在一旁升起火。
元虤盯著釣竿又問:「可是…我要如何看見漣漪?」
「盯著釣竿。」韓隱握了握自己的釣竿,示範給元虤看。
他輕握了下釣竿,拉動一會兒,便架在石頭上,見釣竿與釣線之際,微微顫著,便用手握上吊桿,感受釣竿的震動,隨即一拉,便吊起一尾大魚,那魚活潑亂跳,在結凍的湖麵上跳著,不一會兒便被凍得停下跳動。
元虤看得稀奇,試了幾次都失敗,還不時的問著韓隱,韓隱也耐著性子一次又一次地教他。
韓隱將釣起的魚串上竹子,掛在火旁烤著,見著了元虤為釣魚苦惱,走近他,站在他身後,握上他的手:「心急釣不了魚。」
他深吸一口氣,讓元虤學著他,站好腳步。
「心裡想著魚竿,可眼睛得眼觀四方的動靜。」
元虤試著體悟韓隱所說。
「看著魚竿,可也得注意湖麵上的動靜,注意湖麵上的動靜,卻也得感受魚餌在湖麵下被魚咬著的動靜。」韓隱握著他的手,看似輕鬆,隨手就著元虤的手一拉,一尾魚便跳出水麵,濺著水花。
「我懂了,我焦急著釣著魚,那魚竿自然不穩,當魚咬著魚餌時,我便感受不到,一旦靜下心,便連細微的水波都能感受。」眼裡透著興奮。
「眼前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要用心感受。」韓隱烤著魚,笑著。
元虤一愣,和爹說得一樣。
彎起嘴角,元虤抬手一揮,這次他得好好得用心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