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一章 成君所望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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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虤以譯官的身份跟著耶律斜軫,此時坐在大殿左側,欣賞眼前歌舞,時不時與之交耳,臉上盡是笑容。
「你漢語說得可好了。」元虤並未開口,在心裡白了韓隱一眼。
「是說得不錯。」這話是用遼語回的。
元虤一臉訝然,細聲問:「真是讀心術?」
「叫師父,便教你。」靠近元虤低頭細語,無意撇見他頸上吻痕。
看了眼對坐的趙光義,韓隱麵無表情,低頭喝茶。
趙光義緊握酒斛,卻未飲半分。
眼前元虤不時輕笑,心裡一股煩躁。  
虎兒看透了他的懊悔,悔著自己傷害了虎兒。
昨夜,虎兒隻是淡淡回吻著他,他竟有種想哭的衝動,心裡發疼,一股情緒哽在喉嚨。
現在想起,又是一陣憂躁不安。
趙匡胤起身,舉起酒斛。
「今日朕十分歡喜,這喜乃是國泰平安,天下太平。」
眾臣齊聲,感禱皇恩。
「另外添喜,便是為臣弟感到欣喜。」看了眼元虤,才說:「朕決定賜婚於光義與尹尚書之閨女尹蓉…。」
趙光義驚愣,已聽不清皇上聖喻。
一旁的李太尉趕緊提醒,要他上前謝恩。
尹尚書已跪在皇上跟前,叩謝隆恩。
此刻,趙光義卻無法動彈,看了一眼元虤,隻見他低頭,麵無表情,似乎早已知曉。
起身緩緩跪在尹尚書旁,心頭思緒千百轉。
此時拒婚,丟進龍顏,他無法作出讓皇上、讓大宋顏麵盡失之事。領旨,他千百個不願,他的虎兒該何去何從。
李太尉輕喊了聲趙光義。
「臣…謝主隆恩。」忍著情緒,低頭痛苦地閉上眼。
聽見趙光義領旨的話語一出,元虤緊握拳頭,指節泛白。
這不是早已知道的事,元虤心疼得發緊,一臉慘白。
韓隱默不吭聲,拉開元虤的手,從衣袋裡取出金黃樹葉,放了片在元虤手心。
看著手上的樹葉,緊握。
他確實知曉有這一天,莫名的心酸。
所有的一切,早在炅兒決定上朝之時,便有了選擇。
元虤別過頭,他知道趙光義一直看著他,可是此時,他並不想麵對他。
原來,知道炅兒娶親,與見他將娶親之間,是有差距的。
心痛的差距。
「想逃嗎?」依舊麵無表情,韓隱默默地喝口茶。
「你…」元虤看向他,韓隱總能知曉他的事。
「他是王爺,你隻有留下,或離去。」看清元虤的痛苦。
「我不會走。」低頭。
「元虤,需要我時,找汪大叔。」拿了一隻虎牙項鍊給他。
「怎能連這事也知曉…。」苦笑。
「汪大叔是魚木村的人。」簡單的說著。
「他需要我,我…」離不開他。
韓隱看著他,拍拍他的肩,起身欲離開大殿。
「我想助他,助他為皇帝。」這句話是用遼語。
「你遼語說得真好。」看了元虤一眼。
元虤笑了,韓隱並未笑他傻,反而對他如以往。
他沒想到自己還笑得出來。
「救你,不嫌麻煩。」拉上自己的馬匹。
「知道了。」嘴角掛上淡笑。
見韓隱已然上馬離去,元虤歛去笑容,感到疲倦。
他心裡發酸,原來親耳聽見那句「謝主隆恩」是這般刺耳。
他的炅兒,始終是選擇了皇位。
元虤想過要求炅兒放棄一切,與他在山中度日,他願意當個村內大夫,可他無法想像炅兒在村裡私塾授業。
他未穿上鬥篷,攏著衣領,將身子縮得更小些。
「虎兒。」他追上元虤,拉上他,心裡也不好受。
看見四周還有大臣,元虤趕緊作揖:「王爺。」
「我拒絕過,今日…」語無倫次。
「我知道,你定是拒絕過了,這樣便足夠。」苦笑,他實在無法真心的祝福。
趙光義想抱著他,但四周人來人往,手怎麼也抬不起來。
「讓我靜靜…」哽咽。
不等他回應,元虤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趙光義拉著他的手,元虤並未停留,手便滑過趙光義手心,失去溫度的手還停留在原位,他無法想像沒有了虎兒的自己,心痛得讓他喘不過氣。
儘管元虤說了要靜靜,趙光義仍然在半夜趕回別院,他在別院裡找不著他,四處喊著。。
拉上馬匹,他一時無所適從,看著星鬥,奔騎至城外的樹林。
抽著鞭子,千頭萬緒,他才不會放手,那是他的虎兒。
見不著他,趙光義心裡慌得很,沒了虎兒,他該怎麼活?
遠遠得看見一匹馬掛在樹下,快馬前進。
籲一聲,停下馬。
便聽見元虤的聲音。
「還能找到這兒…」
「嗯。」是他負了他,儘管不是自願,還是心虛。
「我知道的…從你吻我的那一刻,從你告訴我要上早朝開始,我便知道會有這一天。」平靜的說著。
趙光義爬上樹,撐上一旁的樹幹,看著坐在平台上的元虤。
元虤沒有看向他,靠在樹幹上,盯著前方。
「當時我問你,若我不願你上早朝呢?你說是為了替我除去魏墚、為大宋除去魏墚。」
趙光義聽著,有些發楞,沒有回應。
「炅兒…若我…要你與我一起離開呢?」直視著趙光義。
趙光義一驚,看著他,依舊坦然的虎兒。
「…我…」他低頭。
「你無法,因為你是趙光義,因為你是大宋的王爺,因為你不是我一個人的炅兒。」又看著遠方。
滿天星鬥,元虤含淚看著,心裡卻平靜無瀾。
其實,他心裡是開心的。
他的炅兒還記得這個地方,還記得來這地方尋他。
這幾年,他太貪心了,貪心得一度以為炅兒隻是他的。
「不要離開我…」摀著自己的臉,趙光義哽咽著。
元虤心疼著,真的疼著,痛得他摀著胸口也無法平息。
爬向他拉下趙光義摀著臉的手,半跪著吻著趙光義的唇,含著他的下唇,閉著眼。
「炅兒…」他輕喊,將額靠上趙光義。
「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我…」說他自私也好,但他隻愛虎兒,他願意把愛都給虎兒,全部的愛都給虎兒。
他緊抱著元虤,不知是秋風冷冽,還是心冷,心裡總是空蕩蕩的。
「不要覺得你負我,是我太貪心了。」他愛炅兒,愛得願意成全他的野心。
「我想愛的人隻有你。」撫上元虤的臉。
「但我想愛的…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你。」清澈坦然的雙瞳。
趙光義無語,他心疼虎兒。
今日以前,他可以大喊,他隻屬於虎兒。
可如今再怎麼身不由己,他都是大宋的王爺,是大宋的。
昨日元虤的無語,已經讓他知曉,他的虎兒無法在別院乖順地隻當他的解語花,那也不是他的虎兒,所以,昨日一說出口他便後悔。
也不知誰先吻誰。
元虤雙臂環著趙光義的頸項,兩人唇沫相濡,趙光義動情地將他壓在身下,看著元虤,撫上他的臉。
「讓我成全你的野心,包括皇、位。」元虤在他耳邊細語。
趙光義一愣。
他不知道元虤接下來如何幫助他,他抓不住元虤的心思,元虤總是想得比他透徹。
看著身下的元虤,就算直視了他的雙瞳,趙光義依然不懂,為何元虤總是看得透他內心的想望,那是他剛燃起不久的野心,連他都不確定的野心,卻隻有元虤懂。
他心裡發酸。
元虤拉下他的頭,情動地吻他:「要我。」
他主動吻上他的唇,輕咬他的下唇,一手伸進趙光義的衣襟,撫過他的腰,雙腿主動分開,環住趙光義。
「…沒有你…我無法想像…」親吻著元虤的胸前,拉開他的束帶。
兩人身軀交纏,趙光義未用香膏,挺身進入元虤,他疼得流淚,手指抓緊趙光義的雙肩,張眼看著趙光義。
「炅兒…」撫上他的臉。
「…虎兒…原諒我…」是他負了他。
「炅兒,我…不離開你。」他還得完成他的野心。
趙光義看著他含淚的眼,緊抱元虤,那股心疼得發緊的感覺又哽上喉嚨,吻上元虤,情慾讓他擺動腰肢。
架在樹幹上的平台,震得樹葉隨風飄落,配合著他兩人的律動,平台擠壓著樹幹,吱呀吱呀響。
這年冬天來得特別早,不到立冬便降霜,現在已經降下鵝毛大雪,整座皇城一片雪白。
趙福呼著氣,吐著白煙,細聲地指揮下人,在大殿上多放上幾個雪爐,就擔心皇上凍著。
今日是上朝的日子,可天降大雪,氣候寒冷,皇上早已下了諭令,四品下大臣入偏堂等候諭旨,大殿中隻留三品上大官商討要事。
「微臣以為,應當撤除州知府一職,改設置諫院和置諫官一統各州管理事宜。」元虤提上奏章。
「可設置諫官,可不就讓這當官之人在各州坐大?」趙匡胤早看過這奏章,今日,不過也是陪魏墚再演場戲。
「這諫院官職分為五等,一等為皇上親統,次為三司宰相,三為中書院與樞密院,四為各州巡撫,而後才為諫官。」元虤仔細說明。
「皇上,臣以為此議還得商議,元大人此刻以說起官職分等,實為不妥。」中書院陶大人作揖。
「微臣也以為,如此便會打亂綱紀,讓四品下大臣無法心服。」魏墚附和。
「魏大人此言差矣。」李太尉拱手,便說:「目前四品下州知府收受賄賂,地方不斷有義兵崛起,與州知衙府衝突不斷,這是為何?這便是那些州知府領著月俸不做事,每日飲酒作樂,閒暇之餘強奪百姓之物,惹得民怨載道。」
「李太尉所言也並非各州知府,此事乃是官國體朝策,撤除州知府一職,難免會引人遐想。」陶大人反唇。
「做得正,行得直,那州知府便可得諫官一位,有何而懼,此時怕得隻有那些行歪風,背後有靠山的囂張知府!  」李太尉也非等閒之輩。
「皇上,這州知府一撤,大宋國體將成散沙,置諫院集權中央,難免讓百姓有所威恐,生活受迫。」魏墚一臉憂心。
「皇上,置諫院雖集權中央,可那諫官依然可由當地鄉試選出,所為百姓受迫,魏大人言重了。」元虤語調平緩,頗有嘲笑魏墚大驚小怪之意。
魏墚衣袖裡拳頭緊握,這兩個月來,元虤不斷上奏,施行新體國策,待他回神,兩個月來,手臂羽翼已被削去一半有餘。
「這諫官一職,也已經商討了個把月,朕瞅著可以施行,名冊也已擬好,趁著年前撤換貪吏,清盤各州義倉米糧及財銀,也…」
「請皇上三思。」以魏墚為首,約莫二十名大臣齊跪在地,打斷皇上諭令。
「哼…魏大人,這是在做什!  」趙匡胤臉露怒色。
「臣等以為那州知府乃為國體之要職,為百姓堅守各地福祉…」
「一派胡言!  」趙匡胤拍上龍桌,臉上有幾分發白。
元虤一見,向前一步,眉間微緊,眼神示意趙福斟上藥草清茶。
「魏墚,你身為朝中大臣,官至二品,怎能睜眼說瞎話。」趙匡胤抿了口茶,才道:「那州知府私藏義倉財物,去年俋州大水,百姓無家可歸,無米可炊,那俋州州知府楊斡向朝廷要了百旦米糧,可百姓仍死上萬民,他們不是溺死,而是活活餓死!  」
魏墚一凜,他已更改帳本,為何皇上還能得知!
「皇上,可並非每州州知府都如那楊斡一般。」州知府絕不能廢!
「魏大人,州知府每年上繳帳冊,數州帳目皆為貧困,朝廷每年為擔下俋州、信州、永州、廊州、陳州、南州…等數十州之銀兩,便超過萬金,以此下去,國庫恐要虧空。」元虤提醒魏墚。
「依帳冊支助各州,本就合理,元大人此話說得可笑。」魏墚相稽。
「魏大人,可還記得春收之時,信州、永州、廊州、陳州等四州巡撫上報,今年春暖,那冬菜米穀並未受寒災之窘,百姓皆有米食,可為何帳冊仍為不足,仍需運送百旦米食支助?」趙光義上前補上幾句,說得清楚明瞭。
他看了一眼元虤,兩人有默契地笑著。
魏墚無語,難掩羞惱。
「皇上,微臣也有本要奏。」陸平紳已聽了許久。
趙匡胤揮手,此狀看來,魏墚已無話可說。
「臣依聖上諭旨案查各州州知府資金帳本,與下官清算結餘相差共有萬兩之距。」陸平紳提出帳冊數本。
跪地的大臣們已有耳語,有的已默默起身,避嫌。
魏墚咬牙,連帳本都被查了,被查得神不知鬼不覺,那些州知府到底在做什!
「其中二百五十二州,隻有三十七本帳冊全然對數,一百零四本少數溢缺,其餘帳本皆有一筆約千兩銀票憑空消失。」陸平伸又拿出一本紅色帳冊,呈上。
魏墚一見,氣得渾身發顫。
「憑空消失,哼!  」趙匡胤又是冷哼。
「臣鬥膽案查諸位大臣帳數,卻查出…」
魏墚忽然大笑,起身,那萬兩便是流入他帳冊,又怎!
「你說,你們趙家憑什麼!  」他本就能算天機,自是不服天命,憑什麼他們趙家得天寵恩,坐上大位!
「放肆!  」李太尉先喊出聲。
「你爹不過是名小將小卒,當然還不是被我呼之喚去,最後慘死異鄉。」既然要死,他也要說得痛快!
「魏墚!  」皇上震怒。
「你們趙家!憑什麼!  」他便是不服、不甘!
「來人拿下他!  」趙光義直接發號施令。
魏墚反手,與禁衛過招,幾次旋身便隻離龍桌數尺之近,他心生歹念,隨手抽起近衛短刀,朝趙匡胤刺去。
趙光義一驚,縱身一躍,推開皇上。
「皇上!  」眾人驚喊。
「王爺!  」隻聽元虤大喊,快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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