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認真看了我一會兒，十秒鍾從頭到腳變得我和一模一樣。
    但是，他一開口還是原來的聲音：“謝謝。”
    我捂臉：“你能不能把聲音也變一下？”
    小寒為難道：“我道行不夠，變不了，而且她的聲音也和你不一樣。”
    孔靈捧腹大笑，笑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這樣一說話就穿幫了啊。”
    小寒低頭沉思了片刻，得出結論：“我不說話就行了。”然後鞠躬道謝，化成一縷青煙飄走了。
    我哭笑不得：“他的朋友會被他氣死的吧。”
    “我們可以去看看。”孔靈摸著下巴笑。
    要找到小寒不難，孔靈帶著我來到一個風景區，現在沒什麼旅客，隻有幾個清潔工人在掃落葉。
    小寒變成我的樣子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柳樹下，柳樹傍著池塘，樹幹上有一塊介紹的牌子，具體說了柳樹的樹種，還有它的年齡已經有一千年了。
    乖乖，一千年的柳樹精，千年老妖？我扯扯孔靈的袖子，說：“你要不要過去喊爺爺？”
    孔靈拍開我的手：“我爺爺正在家頤養天年呢！”
    小寒在樹下站了很久，他失落地低下頭，直到柳樹後走出一個衣衫單薄的青年。
    白淨的襯衫和皮膚，那是個多麼豐神俊朗的男人啊。
    “小狼，你不用這樣。”他摸了摸小寒的頭。
    孔靈大歎：“我就知道會穿幫。”他說得很大聲，那邊的兩隻妖怪都看了過來。
    柳樹妖的臉轉過來時，我明顯看到他是閉著眼睛的，難道是看不見？那小寒變成我的樣子不是沒事找事麼。
    “青柳，他們不是壞人。”小寒看周圍沒有別人，就變了回去。
    青柳還是閉著眼睛，準確無誤地走到了我們麵前，他的臉對著我“看”了一會兒，說：“你和她很像。”
    我眨巴眨巴眼睛：“你看得見我？”
    孔靈在邊上說道：“千年的老妖怪了，閉著眼睛走路都比明眼人走得穩，心如明鏡，修為頗深。”
    青柳又把臉對著孔靈：“這裏不歡迎天師。”
    孔靈無辜道：“我買了門票進來的，看你還要花掉老子一百塊錢，你不歡迎我關我毛事？”
    我敬佩他的膽量，麵對打不過的妖怪還這麼嘴欠。
    青柳沒和他計較，反倒教育起小寒來：“你孤身一人跑去找天師的麻煩，太魯莽了。”
    小寒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很沮喪。
    孔靈擺擺手：“不麻煩不麻煩。”他大步上前，兩隻手快速摸上了青柳的眼睛，上下其手道：“嘖嘖，給天雷劈瞎的吧？疼不疼？我可以給你治治。”
    青柳退後一步，拒絕：“不用。”
    小寒聽到青柳的眼睛有救，衝過來撲通一下給孔靈跪下：“求你治好他！”
    孔靈摸摸鼻子：“最近怎麼老有人跪我？”
    青柳嗬斥小寒：“起來！”
    小寒不肯，扒著孔靈的褲腳不鬆開。
    孔靈單手就把他拉起來了，“小寒啊，就算我肯治，也要你家老妖怪配合不是？”
    小寒又抓著青柳的袖子：“青柳～”看不出來他也會撒嬌。
    孔靈隔著老遠就看到有清潔工人過來，忙對小寒說：“快躲起來，要不就把你的鬼臉變掉！”
    小寒驚慌之餘又變成了我的樣子。
    “……”我真的不想看到自己一臉可憐相盯著青柳看的模樣。
    孔靈鬱悶地說：“你用清淺的臉做這表情太惡心了，一大老爺們，變個英俊瀟灑的。”
    小寒羞澀道：“我隻會照著人變。”
    孔靈豪邁道：“我可以把樣子借你變一變。”他之前的“英俊瀟灑”就是為這句話做鋪墊的吧。
    於是，小寒又變成了孔靈的樣子。
    青柳任我們鬧了半天，轉身走到柳樹下，負手仰望天空的某一處。
    良久，我聽到青柳說：“我們有十三世的緣分，這是她的最後一次。”
    在青柳的敘說中，我知道了那個和我相像的女孩叫采采，還是個高中生。
    采采每一世都會遇到青柳，整整十三世，青柳看著她生老病死，永遠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和她相處。
    最後一世，采采得了癌症，已經是晚期，她還是經常來青柳這裏玩耍，和他聊天。
    青柳沒有抓住最後的機會，告訴他守護了十三世的女孩，“我喜歡你”。
    這不是什麼淒美的故事，青柳說得風輕雲淡，可還是讓人傷感。
    孔靈為他遺憾：“十三世啊，你居然一世都沒把握住，活該你單身。”
    我疑惑：“人和妖不是不能在一起的嗎？”
    孔靈說：“這也是分人分妖的好嗎？這柳樹精修煉千年，安守本分還造福了一方水土，不用多少年就能升仙，而那個姑娘和他既然有十三世的緣分了，那麼也是上天默許了，榆木腦袋喲，你就後悔吧。”
    青柳淡然一笑：“我不後悔。”
    孔靈懶得和他廢話，直截了當地問：“你眼睛治不治了？我不負責安慰失戀的妖怪。”
    小寒一個勁兒點頭，青柳輕輕搖頭。
    我過去，問青柳：“是因為看不見采采了，所以你就不想再睜開眼睛了嗎？”
    或許，沒有采采的世界，在他眼中和一片漆黑沒什麼區別。
    青柳沒有說話，我小心翼翼地再問：“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可以見到她，和她好好告別，你願意治好眼睛嗎？”
    沒有猶豫的，青柳說：“願意。”
    孔靈已經抽出了一張符，笑哈哈地等著青柳把臉轉過去了：“小爺我招個魂還不容易，你想好告白的台詞哦，馬上就把你的采采叫上來。”
    過了十分鍾，采采真的來了。
    我們選了一個陰暗的小房間，孔靈點了蠟燭插了香，告訴青柳：“香燒完她就要走。”
    一鬼一妖在小黑屋內交談甚久，五分鍾後傳出驚天動地的咆哮：“你是豬嗎？！當瞎子很好玩是不是？我告訴你，你現在難看死了，老娘最討厭殘廢，要追我，行啊，把眼睛治好了下輩子吧！天師天師，剛才那個叫我來的帥哥呢？！”
    守門口的孔靈被喊了進去。
    我就聽到采采的聲音在回響：“我跟你說啊，青柳的眼睛一定要治，錢不是問題，我的小金庫在我家地毯下麵……還有還有，青柳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帥哥你別收他，小狼也不行……啥？改名叫小寒了，哦，挺好，挺文藝，那這樣，我趕著去投胎，現在下麵投胎還要排隊呢，讓我爸媽多燒紙錢和衣服，我要最新的那款……”
    大約說到香快燒完了，采采才和青柳正式道別：“青柳，我死後才知道，我們有十三世的緣分，我以為我隻等了你這一世，原來你這麼慫，十三世啊，都沒敢和我告白，這樣，我等不及了，我先說，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你，下輩子，我一定嫁給你。”
    孔靈問：“要是下輩子你是個男的怎麼辦？”
    采采大叫：“那就更好了！老子一定是上麵那個！哈哈哈哈……”估計香真的燒完了，采采走了，裏麵安靜下來。
    孔靈出來時和我說：“清淺，得虧我遇到的是你。”
    我納悶：“怎麼說？”
    孔靈看著天空憂傷：“要是遇到這個，我就打一輩子光棍吧。”
    我笑著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青柳這麼安靜一人，就需要采采這麼熱鬧的孩子。”
    “那是，你是沒看到她撒潑的樣子……”孔靈說著就搓了搓手臂。
    青柳推門而出，他鄭重地走到孔靈麵前，“求你……治好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