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最打動人心的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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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仿明洪武青花杯後來變成了唐唯安的專屬茶杯,每當唐唯安到楚墨然的房間玩,楚墨然都用那個杯子為唐唯安盛茶。有一次謝長臨在楚墨然的房間玩,一時之間忘了把自己的杯子拿過來,便伸手去拿那隻青花杯,結果楚墨然瞟過來意味不明的一眼,謝長臨伸向杯子的手便一抖,默默地縮了回去,從此隻當那隻青花杯是擺設。
    許道年待了三四天便回去了,楚墨然他們還要待上一段時間。
    這天拍攝的是聖珈族滅族的戲,拍攝地點是雪山下的一片林間草地,這個場境在劇中極為重要,為了把它表現得盡善盡美,譚豐饒用了很多群眾演員和馬匹。
    這場戲講墨以塵在清晨下令解兵,並率領科爾什軍赤足出城十裏投降。他的知己薛淩雲受降,但在進行受降儀式時,武將沈君突然趕來宣旨,下令除族長之外全部格殺。薛淩雲為了保護墨以塵,隻好背負盟誓,忍痛下了絕殺令。
    墨以塵知道大局已定,下了潰逃令,自己用弓箭射殺數人,絕望之際,他看見趕到戰場的葉輕霄,於是一箭射中葉輕霄的胸口,再意圖自殺,後來被人擊昏。薛淩雲抱著昏迷的墨以塵向葉輕霄下跪,求他赦免墨以塵一命。葉輕霄出於愛才之心和敬仰之情,撐著重傷當眾赦免墨以塵,然後陷入昏迷。
    這場戲沒謝長臨什麼事,他便派了助理王曉棋來照顧楚墨然。
    因為劇中的墨以塵必須赤足出降,所以楚墨然在這場戲裏不能穿鞋襪,他穿好白色的戲服,劇組的化妝師幫他化妝,王曉棋便用辣椒幫他塗腳,再在腳底貼上暖寶寶。
    唐唯安已經上好妝,他頭戴玉冠,身穿窄袖上衣,腰束斂作褶襇,腰間係片金裝飾,披著狐裘大氅,那模樣十分俊美,惹來很多偷看的目光。
    等一切準備就緒後,譚豐饒喊開拍,唐唯安站起來,望向楚墨然,說道:“這次爭取一條過。”
    短短的一句話,卻很窩心。楚墨然淡淡一笑,應和道:“好。”
    這次先拍聖珈族出降的場麵,場中的群眾演員已經準備就緒,全族人身穿白衣,神情肅穆。他們沒有攜帶武器,隻有聖珈族的聖物羿日弓,其餘長老模樣的群眾演員各執一根箭,場麵非常震撼。
    楚墨然站在人群的最前麵,當場記版拍下時,他迅速調整表情,那緊繃的輪廓顯得肅穆和倔強,眼神中無喜無悲,帶著些麻木。他率領人群一步步向前,每一步都如負千斤,人群裏一片靜默,隻能聽到空洞的腳步聲。
    這時候朝陽衝破雲層,豔紅的霞光射向這一方天地,落在楚墨然的眼眸裏,他的眼睫毛顫了顫,眼睛睜開了些,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麼東西碎在他的眼裏,明明沒有眼淚,卻能讓人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悲愴。
    唐唯安站在帳篷外看著這一幕,明知道是演戲,卻有種心疼的感覺。
    這一幕過後,王曉棋立刻給楚墨然遞上一壺咖啡,並為他披上羽絨服。等下一個場景準備好後,繼續開拍。
    此時已經旌旗蔽野、塵土飛揚,楚墨然率領人群在姚溪率領的東越軍不遠處停下,毅然下跪,以雙手獻上降書,朗聲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一出,他身後的人群也開始山呼萬歲,聲音震動天地。姚溪站在軍隊前麵,與楚墨然相距不過百丈,他身後的士兵身穿鎧甲、手中的長矛寒氣迫人。劇組的工作人員看著這個場麵,即使明知道是拍戲也會被這情景震懾住,從心底竄上一陣寒意。
    姚溪上前兩步,似乎想走向楚墨然,但這時候卻有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背上的人身穿鎖子甲,臉容剛毅,聲音清朗地叫道:“聖旨到——”
    馬背上的這個演員叫謝聰,他的演技不錯,但相貌隻能算中上,拍了多年古裝劇,卻一直徘徊在二線,這次飾演的是中軍都督沈君,算是較為重要的配角。
    姚溪聞言一怔,隨即臉色微變,似乎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遲疑了片刻,便回到原位,下跪接旨。他身後的士兵見狀,也跪了下來。
    謝聰看了一眼姚溪,這一眼滿含深意,讓人一看便知道大事不妙,他快速打開聖旨,朗聲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聖珈族叛跡太多,民風太悍,與旭日國牽絆太深,跡亦太奇,故不可留。著撫遠總督薛淩雲格殺聖珈族,保邦於未亂。欽此!”
    姚溪全身一震,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仍跪地高舉降書的楚墨然,楚墨然也望了過來,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目光震驚中又帶著哀求,似乎已預感到了結局,但又不死心地希望有奇跡發生。
    姚溪避開楚墨然的目光,似乎經曆了極激烈的掙紮。
    “薛大人,還不快接旨?”謝聰加重了語氣,似乎是在提醒,但那語氣卻滿含威脅。
    姚溪回過神來,顫抖著雙手接過聖旨,聲音飄忽地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墨然的身體晃了晃,但很快又挺直了後背,他的目光從震驚到茫然,再漸漸變得尖銳和絕望。這時候,姚溪已開始下令:“傳令下去,聖珈族除了族長之外,其他人格殺勿論。”
    楚墨然毅然起身,扔下降書,對向後盡皆震愕的聖珈族人說道:“東越國出爾反爾,欲置我族於死地,大家快逃!不必再列陣了。”
    語罷,他又對一名飾演長老的演員說道:“米迦長老,你快回去科爾什通知城中的女人和小孩,帶他們撤離科爾什,最好逃往深山。”
    “族長,您呢?”那人臉色擔憂地問道。
    楚墨然奪過眾人手中的弓箭,神色凜然,但語氣仍有些顫抖:“擒賊先擒王,我去劫持薛淩雲,迫東越軍退兵。”
    接下來是兩軍交戰的場麵,現場一片混亂,喊殺聲震天,紅色的液體四處飛濺,即使明知道是假血,看著也很駭人。
    楚墨然在人群中遊走,緩緩向姚溪的方向前行,很快便看見人群中出現了一個人,而姚溪等人看見他之後都很驚愕,隨即便下跪請安。
    楚墨然神色一懍,迅速張弓搭箭,射向出現在戰場上的唐唯安。
    “哢!”譚豐饒點點頭,說道:“過了。”
    楚墨然雖然拍戲時一直在動,但身體仍然冷得快麻木了,他回到帳篷休息,王曉棋迅速遞上一壺咖啡,楚墨然立刻灌了幾口,這才恢複了一些知覺。
    王曉棋先用棉花把他的腳包住,等漸漸暖和起來,又塗了一遍辣椒,換了腳底的暖寶寶。沒過多久,譚豐饒便喊開拍,楚墨然立刻回到鏡頭前。
    這時候唐唯安的身上已固定好箭,假血漿灑了他一身,楚墨然看得心頭一跳,但很快便鎮靜下來。
    這時候場記版拍下,唐唯安不可置信地按住傷口,身體搖搖欲墜,被趕回來的侍衛扶住,身邊響起無數驚叫,眾將把他團團圍住,有人急叫著“快傳軍醫”,場麵一團亂。
    這邊姚溪把楚墨然打昏扶了過來,神色淒然地下跪道:“殿下,他是臣的故人,臣願為他抵罪,求殿下開恩。”
    唐唯安臉色蒼白,嘴唇抖了很久都說不出話來,飾演他侍衛的人把他半摟在懷裏,急得眼睛通紅,惱怒地斥道:“殿□受重傷,有什麼事稍後再說!”
    姚溪的神色不改,倔強地道:“若此時得不到殿下的承諾,隻怕稍後就……來不及了。”
    唐唯安的呼吸漸漸微弱,半眯著眼睛望向姚溪,斷斷續續地說道:“本王曾讀過墨先生的文章……及詩詞,對他非常敬仰……這次是我國有負聖珈族在先……本王不會怪罪於他……”
    說完,他艱難地轉過臉,望向站在身邊的謝聰,氣若遊絲地道:“沈君……把這個人交給本王處置……在本王醒來之前,切記莫傷了他……”
    在謝聰說了一句“臣遵命”之後,唐唯安仿佛放下心頭大石,神情放鬆下來,隨即頭一偏,昏迷了過去。
    接下來又是一片驚叫聲,場麵又陷入混亂,唐唯安身邊飾演侍衛的人以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抱起唐唯安,直接上了馬,拍馬而去。
    “哢!這條過了。”譚豐饒說完便開始看回放。
    接下來繼續拍戰爭的場麵,也有謝聰和姚溪等人的戲,楚墨然立刻回到帳篷披羽絨服,王曉棋又用棉花把他的包住,從冷得麻木到漸漸暖和的過程中,楚墨然隻覺得雙腳陣陣刺痛。他又灌了幾口咖啡,抱了一會暖水袋,這才緩了過來。
    這時唐唯安走了進來,因為妝容的關係,他的臉色特別蒼白,染血的戲服已經換了,現在穿著羽絨服。
    他們今晚有夜戲,現在有幾個小時休息時間。外麵很冷,不合適遊玩,這裏又沒有手機訊號,可以打發時間的項目很少,楚墨然隻好反複看劇本。
    唐唯安坐到他身旁,陳嘉立刻遞上咖啡和暖水袋,唐唯安一一接過,並轉過頭來問楚墨然:“腳還冷嗎?”
    楚墨然聽到這句話,仿佛吃了蜜糖,一直甜入心肺,雖然剛才拍戲時確實很辛苦,雙腳又冷又痛,但能得到唐唯安一句關懷的問候,他覺得值了。
    試想一下,倘若他那時候拒絕了出演這部戲,那他便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他露出一抹淡笑,說道:“剛才挺冷的,但現在已經緩過來了。”頓了一下,他問道:“你為什麼會選擇當演員?”
    唐唯安不假思索地答道:“因為喜歡。”
    說完,唐唯安緩緩喝了口咖啡,想了想,說道:“我不習慣情緒外露,隻有在演戲時例外,當演員可以嚐試成為各種各樣的人,感受各種各樣的人生,我平時做不到的,在戲裏都可以做到。”
    楚墨然看著唐唯安的側臉,認真傾聽他的每句話,仿佛要刻在心間。
    唐唯安說完後看了一眼楚墨然,發現眼前的人聽得很用心,不知為何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他猶豫片刻,這才說道:“我在單親家庭長大,母親是一名戰地記者,我自小跟著外婆生活。”
    楚墨然微怔,與唐唯安對視一眼,眼神澄清,又帶著幾分縱容。
    唐唯安繼續說道:“我外公早逝,外婆出生書香世家,既矜持又喜靜,我自小受她約束,不敢過於表露情緒,所以小時候特別希望能當演員。”
    演別人的喜怒哀樂,釋放自己的情緒,這到底是一種享受還是一種孤獨?
    楚墨然雖然童年過得不快樂,但他外公一家對他極好,雖然每個人都很忙,卻一直給予他最真摯的關懷。他想像一下幼年的唐唯安默默坐在牆角玩耍的模樣,一種無法言喻的心疼開始蔓延,恨不能早些認識唐唯安,一同參與他的成長,給予他源源不絕的關懷,不讓他有機會感受到孤獨。
    “唯安……”他正想說什麼,卻被唐唯安打斷。
    “墨然,謝謝你。”唐唯安唇邊的笑紋像盛開的百合那般綻放開來,他的五官原本就很俊美,現在這一笑把讓整個輪廓顯得極柔和,竟讓人移不開目光。
    “我很高興能認識你。”
    倘若沒有經曆過漫長的孤獨歲月,也許便不會明白眼前這一顆真心有多珍貴,他沒有花哨的言語,隻有默默的關懷和陪伴,卻如雋永的詩句,最打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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