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碧血平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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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段和冷月瀾冒霜犯露趕往蓬山,直至半夜才抵達。他們向守在山下的禁軍通報一聲,便坐在樹下等待召見。
月華如雪,籠罩著整座蓬山,穿透葉縫拂過蕭段那略帶倦意的臉龐,幾滴汗珠從他那白皙的肌膚裏滲出來,為他俊美的臉增添了幾分慵懶。
冷月瀾望向掛在天空中的玉弓,笑道:“今夜月色正好,可惜無酒也無琴。”
蕭段也想起他們和逸王決戰的前夜,他們坐在後山飲酒撫琴的情景,隻覺得恍如隔世。
“人生在世,就如白駒過隙。待我白發之時,細數曾悠閑看日出的日子,恐怕不出五指。”說罷,冷月瀾輕聲歎息。
蕭段聽罷,柔聲道:“待此事終了,我天天陪你看日出。”
冷月瀾慢慢轉過臉來,說道:“隻怕以後的日子由不得你我來定。”
蕭段心頭一緊,立刻說道:“月瀾,不管以後如何,我……”
就在此時,前去通報的侍衛回來複命,說冷筠召見。蕭段和冷月瀾立刻起身上馬,往半山腰馳去。
夜色蒼茫,卻仍能清楚看到沿途巡夜的禁軍,蕭段一直注意禁軍的人數,等到了冷筠駐紮之處,再掃了一眼剩餘的人,整個人如墜冰窯。
如果冷筠身邊的禁軍隻有他看到的這些人,恐怕不到兩千。倘若楚王此時圍困蓬山,後果不堪設想。
半山腰處有一片平坦的山地,上麵紮了一個黃色鑲金邊帳篷,看起來既莊嚴又華美。數十名禁軍守在帳外,為首之人正是郭長風。
郭長風顯然不知道冷月瀾也在此地,當他的目光掃向冷月瀾時,他的神色有瞬間怔忡,隨即立刻上前行禮:“臣參見殿下。”
冷月瀾揮手示意他免禮,並說道:“本王有急事要見陛下。”
郭長風早已得了冷筠的命令,便恭敬地道:“陛下已在帳內等候,殿下請。”
冷月瀾和蕭段不敢拖延,立刻掀開帳幕,上前向冷筠行禮:“臣蕭段(冷月瀾)參見陛下。”
冷筠正在研究安陳府的地圖,他聞言轉過臉望向蕭段和冷月瀾,一雙眼眸深沉似海,卻不急著叫他們起來。
冷月瀾和蕭段皆心裏一怵,冷月瀾奉命監視蕭段,如今卻與蕭段一同前來謁見,那便是違旨,難怪冷筠生氣。
冷筠神色莫測地看了他們片刻,隨即想起了什麼,目光掃向冷月瀾的臉,說道:“起來吧!”
蕭段和冷月瀾暗鬆一口氣,說了一聲“謝陛下”便站了起來。蕭段神色凝重地說道:“陛下,臣有急事稟報。”
冷筠端起桌上的茶杯,冷聲道:“說吧!”
蕭段便把他到達安陳之後的事和盤托出,隻隱去他和冷月瀾之間的事,待他說完,帳中原本便沉重的氣氛便愈加壓抑。
冷筠細細翻閱冷月瀾整理出來的罪證,眼眸淵深似海,聲冷如冰:“楚王走到這一步,看來是非反不可了。”
蕭段狀似不經意地說道:“幸好陛下命熙王殿下暗中保護臣,否則臣已葬身火海了。想不到楚王殿下竟如此猖獗。”
冷筠聞言,冷冷地睨了蕭段一眼。他命冷月瀾監視蕭段的本意是讓冷月瀾知道蕭段的真實身份及他暗中培植勢力的事,借此離間他們二人。事實上,他已另派了人跟蹤冷月瀾。他雖在京中,對冷月瀾的事卻萬裏如見。
因此,他不但知道蕭段傷了冷月瀾,更知道朱逢時向冷月瀾喂毒的事,甚至連他們執手祭河神、以蒹葭定情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至此,冷筠終於坐不住了,他當年為冷月瀾解毒之事費盡心思,一直參與冷月瀾的成長,看著冷月瀾從病弱孩童變成如今風華無雙的模樣,經過數年的隱忍掙紮都未能說服自己放手,又怎可讓蕭段搶了去?
於是,他借祭天之名前往江南,待祭天完畢,便要把冷月瀾帶走,他不能再放任冷月瀾繼續待在蕭段身邊。
蕭段被冷筠的目光看得心裏一窒,但他卻不敢肯定冷筠到底知道多少,隻得低頭避開冷筠的目光。
冷月瀾雖然不知道冷筠為何突然對蕭段如此冷淡,卻被冷筠的目光嚇到了,他嚐試用楚王的事引開冷筠的注意力,說道:“倘若被楚王知道陛下來了蓬山,隻怕他會提前動手。”
蕭段暫時壓下心中的愁緒,說道:“楚王私占良田卻無人舉報,可見他封地內的官員已被買通了,那些人關鍵時刻肯定指望不上。陛下是否去一趟光銳營調兵?”
雖然冷筠心裏對蕭段有點惱怒,但畢竟是自己帶在身邊多年的人,又認為蕭段不懂他的心思才會對冷月瀾有了不該有的感情,因此他暫時壓下心中的惱怒,想著改天要和蕭段好好談一談,讓蕭段死了這條心。
心思電轉之間,他便收回凜冽的眸光,神色緩和下來:“安陳附近各府的兵力不能動,一來未必可靠,二來裏麵肯定有楚王的眼線,隻要他們一動,楚王便知道朕要對付他了。”
說罷,冷筠低頭喝了一口茶,幹澀的喉嚨得到滋潤,原本略澀的聲音便清晰起來:“朕馬上去光銳營調兵。”
隨著一聲悶響,冷筠已放下茶杯,起身走向帳外,然而就在此時,帳外響起郭長風焦急的聲音:“陛下,楚王率軍數萬圍困山下,他命人帶來書信一封,請陛下過目。”
話聲剛落,郭長風已掀開帳幕,走到冷筠麵前,恭敬地逞上一封書信。
眾人盡皆震惶,冷筠奪過郭長風手中的書信,打開一看,睚眥欲裂:“這楚王真是欺人太甚!”
蕭段和冷月瀾見狀,立刻往信上看去,信中滿篇狂言,並揚言若冷筠一日之內不投降,他便要踏平蓬山。
眾人連忙走出皇帳,往山下看去,隻見山下士兵如蟻,旌旗密密,號帶如蛇信般在風中張牙武爪,讓人見之心寒。
蕭段咬牙切齒地說道:“竟然被他搶了先機!”
郭長風的目光一直釘在山下,這位在沙場上從不畏死的悍將此時也不禁臉露憂色:“看這人數,至少有四五萬,我們卻隻有一千禁軍,隻怕難以突圍。”
冷筠看著山下,雖然未有懼色,卻一直沉默不語。
蕭段把山中的地形掃視一遍,說道:“全軍突圍並非上策,陛下乃萬金之軀,我們不能冒險。楚王之所以不敢貿然進攻,是因為此地易守難攻,我軍雖隻有一千人,但若要死守,至少可以守三日。”
郭長風急道:“倘若沒有援軍,我們一直守也沒用啊!”
冷月瀾轉過臉來,原本凝重的神色漸漸緩和下來,說道:“你忘了光銳營就在附近?”
郭長風想說若冷筠不突圍,誰能調兵?但當他看到冷月瀾眉宇間的崢嶸鋒芒時,他瞬間便明白了。若問這天下有誰能沒有兵符而調兵,那人非冷月瀾莫屬。
光銳營由冷月瀾一手創建、一手訓練而成,冷月瀾與光銳營都督陸錚袍澤情深,更對陸錚有過救命之恩。冷月瀾雖然已失去兵權,但與光銳營之間的牽絆並非輕易能斬斷的。
蕭段顯然也明白冷月瀾的意思,他心頭一緊,卻明白此時情況緊急,他根本無力阻止。
冷月瀾輕撩衣擺,毅然下跪,向冷筠請命:“陛下,臣請求獨身突圍,前往光銳營調兵。”
蕭段見狀也跟著下跪,說道:“臣請求同往。”
冷筠目光複雜地望向冷月瀾,他不希望冷月瀾涉險,但倘若他不能親自前往光銳營,就隻能指望冷月瀾。他若允了,大家尚有一線生機,若他不允,任由這一千禁軍死守,那便全軍覆沒。他看似可以選擇,實際上卻沒法選擇。
冷月瀾轉目望向蕭段,說道:“蕭段,你武功高強,必須留在陛下身邊護駕。”
蕭段欲反駁,話語卻哽在喉間,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冷筠思索片刻,縱然不舍,卻還是忍痛說道:“朕準了。”
“陛下!”冷月瀾截住冷筠的話,抬起俊美的臉望向冷筠,堅決地道:“臣請求一人突圍。”
“月瀾!”蕭段情急之下已顧不得在人前對冷月瀾用敬語,隻是他的聲音剛落下來,便又被冷月瀾打斷。
“蕭段,隻有心無牽掛才能一往無前。”
蕭段緊握雙拳,關節被他握得咯咯作響,兩人相視片刻,最後蕭段拗不過冷月瀾,偏過頭避開他的目光。
冷筠見狀,壓抑住心中的怒意,朗聲說道:“熙王接旨。”
冷月瀾早已跪在地上,此時立刻應道:“臣在。”
冷筠眉目威嚴,聲音清朗地說道:“逆臣作亂,朕命你帶一百禁軍突圍而出,前往光銳營調兵救援。”
冷月瀾叩首道:“臣尊旨。”
隨後,冷筠命人取來筆墨,寫下調兵的聖旨,交到冷月瀾手中,軟聲道:“瀾兒,一切小心。”
冷月瀾接過聖旨,辭色壯烈:“臣即使肝腦塗地,亦不負陛下所托。”
說罷,冷月瀾起身,把聖旨收入懷中。此時一百禁軍已整裝待發,有士兵牽來冷月瀾的坐騎,冷月瀾上前拉住馬韁,正要上馬,卻突然動作一頓,轉目望向蕭段。
蕭段見狀立刻上前,脈脈不語。
冷月瀾湊到他耳邊低語:“倘若我此行身死,你把我的屍骨收回來,葬在望月山的那個秘密山洞裏,若生不能相守,我仍會實現承諾,在那裏等你歸來。”
蕭段頓時雙眸迷蒙,搖頭道:“你說過與我相守一生的,怎可負我。”
冷月瀾想握住蕭段的手,無奈有別人在,他隻得忍住,柔聲說道:“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說罷,他翻身上馬,依依不舍地看了蕭段一眼,昂道向蓄勢待發的一百名禁軍下令道:“出發!”
聲音一下,他便拍馬揚塵而去。一百名禁軍見狀,應和一聲,立刻隨尾。
蕭段追了幾步,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英姿綽綽的身影漸漸杳微,最後消失在他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