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一舞現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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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進熙王府以後,蕭段才發現這位尊貴的熙王殿下生活相當自律,他如今尚未娶妻,府裏卻沒有蓄養任何姬妾,也不上青樓,整天躲在書房裏看書,偶爾到涼亭喝茶賞月,悠然自得。
眾人隻知熙王擅守疆場,書法也有所成,卻不知他也精通音律,可謂文武全才。
蕭段精通音律,尤其擅琴。那日他聽說仙雲樓的素雲姑娘琴藝超群,特意去聽琴,一聽之下,發現素雲姑娘果然琴藝過人,有餘音繞梁之妙。
然而回到熙王府之後,他在不經意間聽到熙王在涼亭撫琴,那琴聲柔爽清籟,讓他忍不住駐足細聽,一曲聽罷,隻覺得素雲姑娘的琴藝也不過爾爾。
蕭段一直認為人間有兩大美景,一是江南的月下煙雨,二是彩簾瀑布的雨後彩虹,然而在看過熙王撫琴時那長袖迎風的模樣之後,在他心中又加了一道人間美景,那便是熙王撫琴。每遇熙王撫琴,他總要繞路經過涼亭,看上幾眼才會滿足。
那英姿仙縱的模樣深深地刻印在他心中,讓他越來越沉迷,等他驀然驚覺之時,那人已在他的心中生了根,即使他一再自欺,仍然無法阻止心裏的悸動。
然而,十年前的教訓讓他封閉了自己的心,他時刻謹記著自己的使命,即使對冷月瀾心動,他卻隻是狠狠壓抑著,等待時間撫平一切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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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以來,關於冷筠和蕭段的謠言甚囂塵上,蕭段曾多次出入冷筠寢宮,每當那個時候,冷筠便會揮退所有人,至於他們在裏麵幹什麼,那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這件事,魏煦沒少向冷月瀾抱怨,說蕭段乃誤國之臣,冷月瀾卻隻是神色淡然,不置可否。
這天下朝之後,魏煦來熙王府拜會,冷月瀾命人在涼亭擺了一壺茶和幾碟點心,與魏煦對桌而坐。魏煦看起來有點煩燥,他和冷月瀾聊了幾句朝政之後,便忍不住說道:“您為什麼會答應讓蕭段住進熙王府?”
冷月瀾抬眸望向魏煦,眉毛一挑,反問道:“你說呢?”
魏煦突然想起自己當日酒後失言之事,頓時有點尷尬。少傾,他又忍不住說道:“那蕭段乃天子門生,怎麼可能找不到地方住?他分明是想拉您入局,並方便監視您。”
冷月瀾捧著手裏的茶杯,久久沒有喝下,他看著杯中碧綠的茶湯,刻意壓低聲音,說道:“本王的選擇早已注定,與蕭段無關。再說清者自清,本王並非逸王,就算被他監視又何妨?”
魏煦聞言,輕聲歎息:“您這樣一退再退,隻為彼此保全,為何陛下卻不懂?難道如今值得他信任的人隻有蕭段?”
冷月瀾放下手中的茶杯,語重心長地說道:“魏煦,你對蕭段的敵意太明顯了,他如今是寵臣,你即使心裏不滿,也別表現得太明顯,否則自尋死路。”
魏煦聽罷,激動地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可如今全天下都說那蕭段狐媚惑主,臣眼看著陛下的英名將毀於一旦,又如何能不著急?”
冷月瀾看著眼前神色激憤的好友,知道他向來認死理,隻得說道:“陛下這名聲,說不定是他自己在背後推波助瀾的。要不然,以他的手段,他又豈會讓遙言傳成這樣?”
魏煦一怔,隨即放下茶杯,湊近冷月瀾,低聲問道:“陛下到底在想什麼?”
冷月瀾唇邊蘊笑,答道:“本王又不是陛下,哪知道他在想什麼。”
魏煦半信半疑地看著冷月瀾,隨後便沉默下來。
冷月瀾知他疑慮未消,又再說道:“他是君,你是臣,你縱然對陛下的舉動有微辭,也隻能忍著,別試圖挑戰他的權威,陛下如今……已不是當年的逍遙王了。”
說到這裏,冷月瀾低歎一聲,神色惆悵。
魏煦也聽得心裏戚戚,卻又無計可施,隻能和冷月瀾相對兩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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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端午節,冷筠在禦花園設宴邀請百官,宴會中推杯換盞,熱鬧非凡。由於皇後早逝,冷筠又不熱衷於女色,因此後宮隻有兩名妃子,但兩人均無所出。今夜冷筠設宴,兩名皇妃卻沒有出席,反而是蕭段坐在冷筠下首,雖然他的位置在冷月瀾旁邊,但卻比冷月瀾離冷筠更近,受寵程度可想而知。
這樣的安排讓多名官員不快,但卻沒人敢上前進言。當酒過三巡之後,魏煦終於忍不住了,隻見哐的一聲,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乘著酒意上前請示道:“陛下,今日適逢佳節,臣想為陛下獻一首劍舞。”
正在喝酒的冷月瀾聽罷,宇眉一蹙,握杯的手突然收緊,隨即立刻向魏煦投去一個警告的目光。
魏煦卻刻意不去看冷月瀾,而是低著頭等待冷筠的答覆。冷筠雖然有些意外,卻輕笑一聲,說道:“難得魏卿願意為朕獻舞,朕準了。”語畢,冷筠命人取劍。
“謝陛下。”魏煦接過侍衛遞過來的劍,舞動了幾下試感覺,隨即便向冷筠恭敬地行了個禮,舞起劍來。他的動作雖然並不柔美,卻幹脆俐落,別有一番風味。
隻見一劍光寒,那高大的身影在殿內輕快地旋轉,宛如飛燕。除了冷月瀾,沒人發現他在旋轉之際,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向坐在旁邊喝酒的蕭段。
冷月瀾自然知道他的動機,於是緩緩站了起來,走近蕭段,含笑說道:“本王敬蕭大人一杯,多謝蕭大人兩次相助。”
冷月瀾本就俊美無儔,今日身穿冕服,上刻十二章紋,顯得既莊嚴又尊貴,惹來無數人側目,尤其當他露出笑容時,竟讓某些剛入朝為官的年輕人紅了臉,轉過頭不敢再看,就連坐在龍椅上的冷筠也忍不住投來似有若無的目光。
蕭段立刻起身回敬,仿佛完全沒注意到來自魏煦的惡意,他和冷月瀾碰了杯,說道:“這杯酒本該是臣敬殿下的,如今竟然讓殿下親自來敬酒,臣慚愧。”
說罷,他們各自仰頭飲下杯中美酒。魏煦見狀,轉了個圈,借機移了位置,找到了蕭段的空門,正想出擊,卻又見冷月瀾移了一步,擋住魏煦的視線。
冷月瀾又再為各自倒了一杯酒,再次舉杯,說道:“蕭大人兩次為本王解困,本王應當再敬蕭大人一杯。”
蕭段雖然被冷月瀾連續敬了兩杯酒,臉上卻沒有受寵若驚的神色,而是淡然地笑著,迅速舉杯回敬:“謝殿下,臣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魏煦雖然明白冷月瀾的苦心,卻一心舍命報君王,於是又再轉了個圈,換個角度準備一劍封喉,卻不料原本坐在龍椅上的冷筠突然一掌拍向椅柄,暴喝道:“夠了!”
滿座皆驚,眾人不知發生何事,僵在原地,不敢發一言。魏煦立刻下跪請罪:“臣知罪。”
冷筠怒不可止,冷聲說道:“你在朕眼皮底下都敢伺機殺人,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魏煦隻是跪在原地,不敢反駁。冷月瀾見狀,正要求情,卻被蕭段暗暗牽住衣袖,他被蕭段一阻,頓時冷靜下來,他自知身份敏感,隻得站在原地,靜觀其變。
冷筠被魏煦掃了興,已無心再繼續飲宴,他冷冷地看了魏煦一眼,拂袖而去。
冷筠一走,其他官員也陸續離開,最後隻剩下冷月瀾和蕭段。冷月瀾看著跪在地上的魏煦,既生氣又無奈,隻覺得罵無可罵,最後隻得輕拍一下魏煦的肩,離開了禦花園。
冷月瀾一走,蕭段也跟著離去,他跟在冷月瀾身後一步處,兩人始終不發一言。直至上了馬車,冷月瀾才暗暗吐出一口氣,用手指按了按眉心。
蕭段坐在他身旁,看著他眉頭緊蹙的模樣,竟有點心疼。
待馬車開始前行,冷月瀾才說道:“蕭大人,本王有一事相求。”
蕭段心思瓏玲,冷月瀾剛說了個開頭,他便已明白,於是說道:“殿下可是希望臣為魏大人求情?”
冷月瀾聞言點頭,俊美的臉上略顯為難:“本王知道這請求有點過份,魏煦如此待你,本王卻要你以德報怨,但他隻是聽信謠言,一心為了清君側才會如此。這次就當本王欠你一個人情,可好?”
說罷,他還未待蕭段回答,便取出掛在腰間的匕首,解了發冠,割下一小撮青絲,用絲帶紮緊,遞給一臉愕然的蕭段:“這束頭發代表本王的一個承諾,他日蕭大人若要本王還人情,可出示此物,本王自當遵守承諾。”
蕭段沉默片刻,終於伸手接過青絲。手中的青絲觸感柔軟,光滑如絲綢,讓他忍不住摩挲了幾下,這才放進袖袋裏:“臣居處被焚,幸得殿下收留,這才得以解困。魏大人對臣有敵意,臣本不願為他求情,但既然殿下一心要救他,臣看在殿下的份上,就跑這一趟,但如今陛下正在氣頭上,臣隻能盡力而為,不敢保證一定能救他。”
冷月瀾暗鬆一口氣,感激地向蕭段作了個輯,語氣真誠:“多謝蕭大人!”
蕭段自認並非良善之輩,在必要時,他比誰都狠,他對殺氣十分敏感,所以他很清楚魏煦當時已對他動了殺機,若換作平時,他絕不會讓魏煦好過,甚至會讓魏煦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覺,以絕後患,但今天他破了例,這一切全為了眼前這個人。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眼前這個人對他的影響已超出他的想象,就連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的心魂。當年的事曆曆在目,他對別人錯付了友情,使赤泱國轉瞬覆滅,皇族幾乎被屠殺殆盡,所以這些年他一直謹記,不可輕信他人,更別說動心了。
這種時時刻刻心係別人的感覺讓他覺得非常危險,也特別抗拒。
冷月瀾見蕭段神不守舍,試探地問道:“蕭大人可是因為本王的請求而不快?若蕭大人覺得為難,本王就不勉強了,本王可以進宮去向陛下求情,說不定陛下能開恩。”
蕭段聞言回過神來,看冷月瀾的神色不似作偽,便說道:“殿下多慮了,臣隻是覺得殿下待魏大人情深意重,實在讓臣敬佩。”
冷月瀾的唇畔慢慢漾開一抹笑痕,說道:“本王與他乃總角之交,雖然他油鹽不進,卻待人真誠。如今他有難,本王又豈能坐視不理?”
蕭段心頭一震,他很清楚冷月瀾如今的處境,冷月瀾雖然少時和冷筠感情深厚,但已日漸疏離,更有功高震主之嫌。今日魏煦對他動了殺機,他心裏明白此事與冷月瀾無關,但倘若冷月瀾為魏煦求情,便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主謀,更會成為日後清算的借口,冷月瀾此舉無異於自投羅網。
冷月瀾明知如此,卻仍然願意為魏煦求情,如此重情重義,確實讓蕭段動容,他立刻安撫道:“殿下勿擔憂,過了今夜,陛下的氣也該消了,臣明天一早就入宮為魏大人求情。”
冷月瀾立刻肅容行禮,說道:“本王待魏煦多謝蕭大人。”
蕭段立刻扶住冷月瀾,溫聲說道:“殿下不必多禮。”
此時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冷月瀾猝不及防,整個人跌進蕭段懷中。
一陣蘭香撲鼻而來,蕭段溫香軟玉在懷,心弦一震,低頭一看,那張俊美無雙的臉就貼在他胸口,濃密的眼睫毛一顫一顫的,讓他的心旌也跟著輕顫起來。
此時,外麵傳來程古低沉而恭敬的聲音:“殿下,到了。”
冷月瀾立刻尷尬地離開蕭段的懷抱,並避開蕭段的目光,說道:“我們下車吧!”
下車之後,蕭段一直注視著走在前麵的那個纖長的身影,鼻間仿佛仍有蘭香浮動,而他的心動則久久無法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