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開到荼靡花事了
    現在私奔的事一出，倒是好辦了，隻苦了他盧家三代清名和沈青鸞的名節。盧佳與張誠女兒的婚事也得作罷，沈青鸞免不了要遭受蕭氏的打罵。
    不過幸好現在大少爺說話很是算數，隻要他回護著，家裏人卻不會把兩人怎樣。
    “爺爺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盧爺就不要回沈園了，我帶了青鸞妹妹回去，蕭姨娘要發作也怪不到你們盧家頭上，小盧傷成這樣，就暫且回金陵別院養養再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如何？”
    當著大少爺的麵盧之祥不好再說什麼，隻能暫且這麼辦，盧佳當然是舍不下心上人受苦，無奈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算是最好結局。
    盧之祥和張誠卻因為這一段因果，對沈紫薰埋下了此後袖手旁觀的隱患，倒是盧佳和青鸞，對大少爺感激不盡。
    更何況，沈紫薰帶青鸞回去的路上，隻對青鸞說———二妹妹如果還抱著一絲將來與盧佳團圓的希望，無論如何也別說出今日的事是私奔，就說是逃婚，任憑你娘親眾人責罵，什麼都別說，盧大管家為了家聲當然是不會露出隻言片語，二妹妹記住，無論怎樣，我是站在你們這邊的。
    沈青鸞聽懂了兄長的話，但卻有些疑惑，就算為了對付石家，沈闌勳這個當家少爺實在沒有理由如此袒護她和盧佳，但如果說有什麼其他目的，她又實在想不出成全一個庶女與管家兒子的姻緣有什麼好處。
    沈紫薰看出青鸞的疑慮，隻冷笑，道，二妹妹將來會明白我為何這麼做？
    青鸞卻不是個拖泥帶水的女孩子，便不再問什麼，沉下心來準備應對來自各方的狂風暴雨。
    沒想到的是，沈大少對她的回護已經到了世人都看出來的地步，回了沈園開了鬆茂堂，在沈氏族人的眾目睽睽之下，沈闌勳硬是頂住各方壓力，直接說太爺發話，不讚成石家親事，青鸞逃婚不過是小女孩不懂事，讓交給族中兩個老舅婆管教三個月便罷，連蕭羽儀都嚇了一跳，沒想到謝氏的兒子這回沒有對她母子落井下石。
    這實在是說不通，連沈東祿都借此要求開祠堂懲罰奸夫淫婦，沈闌勳卻陰著一張千年冰山的棺材臉，獰笑著對族長說：“二妹妹不過是年紀小不懂事，如同上次一般跑出去玩玩，族長大人是覺得咱們沈氏家族的臉在南洋人麵前丟得不夠嗎？”
    沈闌勳這樣子真不像是二八少年，倒像是官場商場打滾幾十年的老江湖，陰鷙深沉得連謝氏都不知如何插話了。
    三爺都看出沈青鸞不是出去玩玩那麼簡單，正要開口質問，卻被外麵回來的二爺堵了話—————闌勳，我剛剛在明月渡碼頭碰上盧管家，太爺的口信你已經收到了？喲，這怎麼了，這麼大陣勢，家務事先放一下，你們聽說了嗎？餘杭溫家被滅了，鏢行裏都亂了套，咱們家好些貨還在路上呢，這兒女情長的事兒先放一邊，大太太您處理一下就行了，我找大少爺還有要事呢？
    “二爺，這可事關沈氏家族家風清名，怎麼能—————”沈旺巴不得看東園公這一支的笑話，當然順著他老子的說法，不過眼睛卻色迷迷地盯著沈闌勳。
    “我說沈旺，你不是也有一大批藥材從安國發過來，還不快上鏢行去看看，都亂了套了，崆峒派正四處追殺溫家的人呢？”
    沈東祿一聽，抓起沈旺就要走，這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沈東祿的財源全在生藥鋪和販賣南北藥材上，托鏢行運貨是常事，溫家是鏢行大拿，江南六省十家鏢行有八家跟溫家有關，這要是貨物全舍了，他的損失可比沈東園的商行大。
    沈大少趁機回身對大太太施禮，當眾宣稱：“太爺捎了口信回來，石家二公子的親事他不讚成，江南總督李季長已經托官媒顏無玥退親，既然這樣，青鸞妹妹也不算逃婚，不過是女子德容有失，就請兩位舅婆帶回祠堂教導三月，此後再議婚。”
    謝氏卻有點明白沈紫薰為什麼這麼回護沈青鸞，這個庶女卻不像她哥哥一味懦弱愚孝，是個凡事有主見的女孩子，再則恐怕就是也有同命相惜的原因了。
    “既然這樣，我們女眷暫且回避吧，二爺你們商議正事要緊，蕭姨娘，你即刻讓王阿母收拾青鸞的衣物，跟著兩位舅婆去祠堂住三月，好好自省就是。”
    蕭羽儀本來想借著女兒私奔，主母管教不善的由頭找來族長親眷好好鬧騰一番，出出謝翠鶴的醜，沒想到被沈闌勳如此連消帶打就此完事？真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女人的事再大，也沒有男人外麵生計奔波的事大？
    謝氏此刻看著沉靜如山的沈紫薰，內心也不由得歎服，這個女孩子，不愧是前朝大才子的女兒，真是可惜生為女兒身了，若真是自己兒子，那該多好。
    沈紫薰眼神示意青鸞要循規蹈矩，不可再輕舉妄動，便與男人們往後麵帳房問梅檻花廳開會去了。
    謝氏也要回避，不過二太太卻問了丈夫沈通一句，那石家的親事怎麼辦？二爺看向當家少爺，年輕人沉下眼瞼，說，太太們不必操心，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保管石康遷怒不到我們沈家，稍候我會親自登門跟他解釋，太太們且寬心回房歇息去吧。
    沈通卻是相信自家侄兒完全有這能力，隻擔心商號裏還在路上的貨物，沈青鸞私奔的公案便到此結束了。
    因為溫家被滅後產生的連鎖效應，沈家上下都把剛發生的風化案拋諸腦後，忙著自家生計，搶救商號裏的貨物要緊。
    沈通之所以要請示大少爺，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鹽幫，連帶還有漕幫，溫家鏢局出了事，綠林碼頭上也就不太平，搶地盤的事天天發生。
    朝廷雖然有河道衙門親兵維持秩序，不過江湖有江湖的規矩，生意人也是要入鄉隨俗的。能保住貨物安全的，除了鏢局武師，便是當地吃碼頭飯的鹽幫與漕幫，能與當地地頭蛇抗衡。
    所以，與鹽幫總堂主交好的大少爺，少不得得去一趟鹽幫，漕幫和丐幫也得打點好，否則還在路上的貨物便損失慘重。
    “鹽幫最近也不太平，周師爺趕回海寧，說是要開刑堂弄揚州那幾個無法無天的鹽商呢？爺爺已經知道了溫家的事，已經知會各地商號聯絡當地江湖人士花錢買平安，二爺放心，過幾日我就要去一趟海寧，鹽道衙門和漕運都司等官家衙門應該是不會為難我們，總之就按爺爺說的辦，花錢買平安。”
    沈通這才放心了些，把各地聯絡有親的江湖關係都理了一遍，幸好隻有三批茶葉和蜀錦是托溫家鏢局押送，馬上派人與當地其他鏢局聯絡，還來得及，順便跟沿路綠林水寨都打好招呼，想必問題不大。
    “大少爺打算如何處理石家的事？”
    管田莊庫房的沈蒔春父親沈有財卻多問了一句，沈大少埋頭，喝了一口碧螺春，突然自信傲然道：“溫家是南社的根基，朝廷下一步肯定會對南社動手，石家肯定也不會坐以待斃，兩虎相爭，我們沈家當然要從中賺些好處，各位放心，爺爺已經為青鸞妹妹看好了一門親事，保管石家無話可說。”
    “那合作的計劃？”
    總掌櫃秦連凱有點不明白沈家東家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問與石家的商業合作談判是否繼續？
    “當然繼續，爺爺並沒有說咱們要斷絕與南洋行商的來往，胥家爺爺已經同意今年船隊出海與潘家船隊組成商團，共同穿過海峽，去更遠的印度洋海岸進行貿易，貨物清單潘世舟隨後會送過來，秦爺就照單子辦貨就是。”
    沈通也有一絲不安，問：“大侄子，朝廷不是真想對十七行下手，然後下令禁海吧？”
    “二叔放心，就算朝廷要禁海，那也不可能馬上就辦，太子殿下喪事還沒完呢，胥家爺爺也說了，既然石家膽子大，近年海上生絲茶葉瓷器等東西需求量增大，咱們今年船隊出海就規模搞大點，賺他一大票，怎麼著也能吃個三五十年的，就算朝廷要禁海，咱們也不怕了。”
    沈紫薰說著這話心裏卻在發怵，為了安撫人心，她不得不撒謊還不能臉紅。
    自從心裏對周驀然的猜測一步步成真，她骨子的恐懼感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來，石家蹦不了幾天了，不過皇帝現在還在忙著對付自己兒子搶龍椅的事，還騰不出手來一下把十七行滅了，不過，那也快了。
    京中傳來消息，皇帝已經對秦王晉王失去了耐心，現在能與東宮皇長孫競爭太子嫡位的，隻剩下了北寧王。
    嗬嗬，照文德皇帝的性子，北寧王的勝算不大，不是有句俗話，老子英雄兒子就是狗熊，要不這家國天下就沒安寧的時候。唐太宗不是就搶了他老子殺了他兄弟才登上皇位嗎？如果唐高祖李淵也是個英雄好漢，那就沒有李世民什麼事兒了？
    英雄好漢能當上皇帝就絕對不是孬種，而他們的兒子沒一個是英雄好漢的，因為要給老子麵子嘛！所以，葉鄰衣要是還有點腦水，便應該勸北寧王收斂鋒芒，要不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家裏的人心是安撫了，該去探探石康的虛實了，順便把沈青鸞逃婚的醜事搬出來，看石康接不接招，他不是霸爺嗎？看他怎麼霸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