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七十七)白山巫女神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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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白山巫女神鬼事
賄賂官員,這當官的誰沒收過錢,隻是多少而已,也不至於專門派個人來查這點小事。
葉鄰衣說得對,應該是查國庫的案子,無論他查出什麼,從此對他有防備就是了。
然後就是南洋十七行,沈紫薰那個恨,這真是肉包子喂狗,換來反咬一口。
等她查清楚這夥人在背後搞了什麼,一定要想一個更狠的對付他們,葉鄰衣說得對,鬧得江南人人皆知才好。
一邊想著,路轉溪頭,忽見前麵一點燈光,簡單兩三間青磚禪房,應該是哪位高僧的結廬,走了這麼久累了,過去討杯茶喝。
紫薰朝那搖曳的燈光處走去,可走來走去好像還是離得很遠,不會吧,看著就這麼幾步路,就在房前的籬笆路邊轉圈。
搞什麼,這是遇到鬼打牆了嗎?
好笑的是這會兒沈大少爺想的不是害怕,而是周驀然前幾日的撞邪事件,這麼巧?
她抓起腰上的玉牌,用力咬了一下手指,疼得她直抽氣,突然眼前一閃,剛才還是籬笆擋路,忽見一道竹門半掩,果然是有妖異。
輕手輕腳進去,慢慢靠近窗台,忽然臉上被什麼東西拂過,伸手一擋,似乎是五色繩結,上麵掛了各種形狀的青銅鈴鐺,六角的,四角的,雙魚的,青麵獸角的,人頭鳥身的,蟒蟠交纏的,各種龍紋神獸等紋樣………
幾乎包含各種前所未見的上古神話傳說中的妖異神獸圖騰符號,甚至也包含了她身上帶的那火羊盤螭玉牌上的圖紋。
夜風吹來,那些青銅鈴鐺叮咚作響,紫薰嚇得趕緊蹲窗台下,此時周圍夜色濃墨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月色陰霾,唯有這竹舍中透出青瑩瑩的懾人昏光,這真是夜深人靜僻邪時。
這真是庵堂?地勢隱秘,隻在溪頭拐彎處,花徑繁葉前幾乎看不出路徑,剛才自己是怎麼走進來的?
居然不記得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中堂房舍上並無名號,遭了,不會是要上演深山遇仙的靈異故事吧?
可是這裏明明與前山寺院離得不遠,這些妖魔鬼怪有這麼大膽子嗎?
此時,月光清明了些,紫薰隱隱看出那花籬門組成兩個大字——“靜庵”。
是尼庵,可是這些五色繩結,這稀奇古怪叮當作響的青銅鈴鐺,趴著門縫朝中堂看進去,那清寒滲人的風刺刺而出,堂上中間有神龕,卻沒有神像,隻掛著一麵青銅古鏡,射出那幽鬱朦朧的青光,兩旁的神幡上隱約是散發銀光的古代神獸繡像,神台前一色天青白瓷香爐瓷瓶水杯花器,一支忽明忽暗的青香繚繞,屋子裏空蕩蕩地,什麼都沒有,隻有神幡伴著巨大的白色輕紗陰風飛揚,這淒淒慘慘澹澹悠悠忽明忽暗的臆想氛圍,分明就是凶宅。
剛才那光,並非燈光,是那銅鏡裏反射出來的月光。
沈紫薰有點發抖,腦子裏蒼白一片,什麼情況,撞邪也能傳染?
月色出雲,疾風驟起,鈴聲大作,未及回頭,紫薰感覺臉上被一毛茸茸的東西拂過,一陣刺疼,那東西幾乎眨眼便閃進了屋子,庵舍正中房間裏突然光芒刺眼。
尚未適應這突然的透亮,幾秒鍾後,終於看清房裏並非空蕩蕩,驀地神台前站著一人———不僅如此,竹堂中央還躺著一人。
這什麼情況,見鬼?
剛才這亮光來自於竹堂中央突然出現圍繞中央平躺之人的一圈七星燈,這燈陣仿佛是一瞬間出現,神台前那人隻是手臂輕舞,便騰地點燃。
紫薰換了個姿勢,站起身依舊附在窗縫上看,顧不得那青銅鈴鐺在她耳邊發出怪異之聲。
她這才看清神台前那人的背影,身形似乎是女子,高挑清瘦,蜂腰削肩,全身雪冠白衣,青絲及膝。
一團似有似無的白光輕飄飄地時隱時現在神台前現身,看不清是什麼,隻依稀能分辨出那東西有九條尾巴,狐狸,還是山貓,狐仙,貓妖?
紫薰從小聽沈家那些老嬤嬤說過不少這一類的誌怪故事,梅莊集市鄉下人家這種事情更多,城隍廟廟會上擺攤算八字看風水甚至於跳大神的神婆也不是沒有。
傳得都神乎其神,親眼見過的不多,這金陵別院裏不是剛剛上演了一出招魂戲碼。想到這裏她卻是鎮定下來,想看看這究竟要上演一出什麼靈怪戲碼。
正猜測那精怪是什麼,卻突見那女子手掌裏出現一串流光四溢的七彩琉璃鈴鐺,女子轉身,一個拋灑動作,鈴鐺一個個如水珠一般傾灑而出,卻沒有落地,隻漂浮在房間中央平躺之人上方,發出的熠熠彩光將房間裏映襯得霎時間陰蕩之氣盡消,有種恍若仙境的靈幻感覺。
紫薰這才看清了這女子的樣貌裝束,腦子裏立刻想到一個詞————巫女。
她,神帽,神衣,神裙,神帶,神鞋,神鼓,腰鈴,鼓槌,銅鏡,神刀,神杖,一色披掛與那些跳大神的大致相似。不過,細細看裝扮樣式,卻完全迥異,不僅更加精致華麗,而且完全沒有那些神漢神婆的市井之氣,這個巫女,渾身透著一股子清靈仙氣。
她的神帽巨大卻輕靈華美,不似鄉下神婆那種粗陋笨重,這是一個用無數不知名的神奇植物花卉編成的花冠,細看之下似乎都是一些生長於北方山地的植物花卉:雪蓮,藍花綠絨蒿,風鈴草,忍冬,鐵線蓮,天目瓊,九角楓等等,組合起來如同妖精的發冠。
頭冠四周有用花藤編成的小辮子,頭冠的後部有一條長長的白色絲蔓花草玉石東珠編綴成的“尾巴”,垂在背上,長可及地,帽圈外周,圍以荷花瓣的小片,兩旁下垂有飄帶,皆是銀白錦繡,長可及膝,上綴各色鈴鐺銅鏡法鼓,神冠頂上飾以一圈白色狐毛,兩側皆是散發五色螢光的神鳥羽毛,冠上無其他複雜的神偶,隻有中央一顆月白鋯玉寶石。
神衣神裙白光耀眼,沒有一絲獸皮痕跡,隻是由羽毛編成的羽服,用東珠白銀鈴鐺串編飾體,羽衫、羽褂、鑰帽散發著太陽光芒,天光一色。短衣對襟垂腰裙帶上描繪的俱是日月星辰鳳羽青丘青麵魚紋等上古圖案,腰上佩有琉璃鈴鐺九個,四紋銅鏡五麵,珠蘇九串,靈禽靈獸之骨、之皮、之羽、神石、符袋、法器等。
這巫女麵色如瑩,蒼白寧靜,素眼紫瞳,眸色如冷月清冥,神情幽遠泰然,仿佛穿越星辰而來,散發著淡淡幽光,這是介於世俗與飛仙之間的,屬於自然靈界的幽古清曠之美。
她轉身拈香三支,反手起香,無火自燃,插香入爐後,手持水杯在那碩大如月的古鏡前輕輕掠過,再轉身傾杯一灑,水珠如銀米般落在七星燈四周升起一道水簾,卻絲毫濺不到平躺者的衣物上。
轉瞬間,她便開始揮動羽衣,渾身鈴鐺法器簌簌作響,她的動作並非跳舞,隻是圍繞七星燈陣內之人快速地移動空中的琉璃鈴鐺,那鈴鐺劃出的軌跡恰如天上星圖,流星奪目般,一道道光束爭前恐後地射入平躺者身體,她開始念動咒語,這並非中原口音的咒語讓人聽起來同樣有種神聖不可侵犯之感。
此刻,借著那一道道入體光束,沈紫薰墊腳看清了那中間平躺之人的衣著,樂人服飾,旁邊擺著拂塵,是個尼姑,修行人,女子?
那女子臉上搭著一塊白布,暫時看不清臉,不過卻能看清衣服下有血水滲出,四肢衣服上有血痕,手腕上一道清紫色瘢痕,有點像屍斑。
不會是———死人吧?
紫薰這時候才覺得心頭狂跳,那巫女抓起隨身法鼓,立在原地上下敲擊,仿佛遠處悶雷,有節奏地伴隨著那鈴鐺裏的光束,漸漸籠罩住地上女子的全身。
見此情況,巫女手上身體終於如同那些道士做法一般,劃出神秘的手印,七星燈燈光在空中憑空舞動,組成金色符咒,罩在房間上空,地上女子身上的血痕正在消失。
七個琉璃鈴鐺飛落女子七竅之處,忽然,金光四射,女子臉上白布飛起,紫薰終於看清那是誰———閔柔。
她被嚇得麵如土色,渾身僵硬,三魂出竅。
這是,怎麼回事,閔柔,死了?這個巫女,在做什麼?是在招魂,收魂,還是還魂?不可能,太子死前她還見過閔柔,她不可能死。
可看那露出衣袖的手上膚色,那暗沉的屍斑,那臉上觸目驚心陰森恐怖的道道傷口血痕,那一身唐式樂人服飾,正是紫薰最後見到閔柔她所穿的衣服。
巫女的手印打在受法者額頭,閔柔臉上的血痕在慢慢愈合。七竅處鈴鐺陣陣作響,似乎想要飛離那身體?隻聽作法者終於開口用漢話不規則念道:“魂魄自在,身無掛礙,三魂七魄,圓滿愉快、十方正神,護體煞解,甘露法水,複生消災,敕!”
巫女的法衣如神鳥展翅,衝天而出,屋內光芒四射,屋外沈紫薰已經被震懾得呆若木雞,這個世上真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這怪力亂神的事該如何解說。
巫女幽遠的念咒聲中,法鈴法鼓齊響,堂前銅鏡發出琉璃色金光中,地上的人突然呻吟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