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象嗎？
    反反複複二十多年，他的身體，他的內心早已被這般沉重的壓抑所侵蝕。孤獨，憎恨，痛苦，害怕。每當意識到這份情感源自於前世的遭遇，每當想起那殘破不堪的靈魂所承受的煎熬，他又怎麼可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也許理智可以。
    但深烙在情感區的衝動，卻身不由己，無從控製。
    他不相信人。
    不相信感情。
    人與人之間，有的隻有利益的交易。
    同事，家人，親戚，朋友，大家捫心自問，會有人能不顧自身利益而全身心地為別人犧牲？哪怕是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答案顯然易見。
    人要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滿足自己。
    幫助是為了贏得名聲，祝福隻為贏得讚許，欺騙是為了守護自己，養育是為了回報。
    那個女孩也一樣。
    說是因為愛他才甘願做線人，還不是為了期待在他眼中不同的自我滿足？自己隻不過順水推舟而已。既然她自願如此，又沒有損失，何妨不為？
    冷酷？
    他隻不過忠於自己罷了。
    從來就沒有規定說，對於一個你不想接受的人，也要表現出和顏悅色的友好；同樣，也沒有規定說，對信任自己的人就一定不能背叛。難道別人對自己的信任就必須全盤接受？因為對方愛了，所以他也要接受？甚至是根本不想要的愛？
    太扯了！
    他就沒有自由嗎？不顧他人感受而一味強行的人就不冷酷了嗎？
    難道三番五次地被糾纏上，被威脅被揚言，女孩的行為就可以被接受？不計後果的態度就可以被縱容？
    不明白。
    想不通。
    這些事，究竟和預案行動有什麼關係？甚至“嚴重”到全盤取消的境地！
    被東區拋屍警告的手段嚇倒了？
    怕惹禍上身？
    不……
    不會。
    楊鳴不是這種人。
    他的刻板，讓他寧可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撕票，也不拿國家資金作為贖換的條件，不會因為黑勢力的威脅而妥協。
    這份拒絕一定和女孩有關。
    可他不過是忠實自己的感情，難道這也有錯嗎？
    不懂……
    真的不懂……
    “嗶嗶……嗶嗶……”
    突然，默不出聲的電子管家亮起了黃燈，緊接著，嬴容口袋裏的短波通訊器出乎意料地震動了起來。
    古怪地看了一眼，嬴容霎時愣住了。
    竟然是平時那個女孩用來聯係自己的信號！
    電閃火石間，嬴容做出了兩個判斷。
    一個是女孩死前的設定留言，另一個，或許就是來自東區的通話。
    緩緩地摁下通訊按鈕，嬴容神經緊繃，神情嚴肅。
    先是一片空白。
    兩分鍾後，響起了一個哽咽的女聲。
    “嬴先生……是、是我。阿敏。那個我……那個首先我得向您稟報，拍賣會好像有變動。我聽到了‘一元裏’。不是很明白什麼意思，或者是我多心了，但那個人的表情似乎很開心……我想應該有關係。還有……還有鹽澤那邊……他、他來A市了，他還說要帶我去一個什麼國畫展，晚上還有慈善活動什麼的……我………嗚……嬴先生，我、我好害怕……那個人真的好恐怖……嗚嗚……嬴先生，您什麼時候會帶我走？我已經、已經到極限了哇……嬴先生……我好想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