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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城,他來了,他走了,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似乎全世界所有大都市的機場都沒什麼兩樣,有著各種膚色和語言的人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來來往往,熙熙攘攘。楊箏站在首都機場下行的電梯上想著,是有多少年沒聽到如此嘈雜而純正的鄉音了?B市人講話,似乎總喜歡把舌頭掄圓了,無論男男女女,說話總是那麼理直氣壯,罵人更是罵得大義凜然,不像日本人,日語中有著太多冗長而無意義的敬語和擬聲擬態詞,過了這麼多年,他都沒能習慣。
    楊箏提前一步跨下電梯,快速向前走了幾步,因為他看見閆言在不遠處向他拚命揮手,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使他看起來像隻憨態可掬的熊,還怕他沒看見似的,喊得臉紅脖子粗,剛走近,閆言就一把把他熊抱住,“哎呦喂,兄弟你可回來了!”楊箏笑笑,頗有些無奈地拍拍閆言的背,閆言是他表哥,雖說是哥,但也就比他大幾個月,兩家又挨得近,於是從幼兒園到初中,他倆都是一個班,直到楊箏去了日本,但兩兄弟經常視頻聊天,所以倒也沒生疏,這次聽說楊箏決定回國,閆言高興壞了,說是他的房租終於有人分攤了。
    閆言開的是輛半新不舊的天籟,這時正堵在高架橋上紋絲不動,他像所有壞脾氣的司機一樣,罵罵咧咧地狂按喇叭,楊箏知道勸也沒用,扭頭看著窗外,B市的溫度和東京差不多,但天空卻是淡淡的灰,太陽雖明晃晃地在那掛著,但卻像隔了層怎麼也擦不幹淨的毛玻璃,看來這些年時常看新聞說這裏霧霾嚴重,確是實情。
    前麵的車終於動了,閆言喜形於色,轉頭對楊箏說:“對了,今晚老鄭生日趴,聽說你回來了,非讓我把你也帶上,你去吧?”
    楊箏收回目光,其實他和老鄭不熟,老鄭是他們的初中同學,但楊箏隻讀了一年初中就去日本了,閆言和他卻是好兄弟,楊箏微微抿了下唇,就看見閆言一臉的不要不要,他好笑地點點頭,“但你先送我去一趟療養院!”
    車開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位於城郊的療養院,這裏位置偏僻,但環境不錯,也很安靜,楊箏與閆言進去的時候,剛過十一點,小花園裏,幾個穿著病號服的人隨意溜達著,草坪上,一個女人坐在輪椅上,正仰頭盯著眼前那棵木樨看得出神,那女人的頭發有些灰白,但皮膚很白,瓜子臉,看得出年輕時是個美人,但此刻,她卻以一種狐疑的目光看著那顆無辜的木樨,眉頭緊皺,嘴裏碎碎念叨著什麼。
    楊箏走近了,才聽清楚,“咦,花呢?花到哪去了?····”此時已是深秋,木樨的花期早就過了,楊箏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那個女人,直到很久,那女人才注意到旁邊的青年,卻是一臉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
    那一瞬間,楊箏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收縮著,像是在極力忍受著什麼,過了半晌,他才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他單膝跪在那女人麵前,拉過她的手:“媽,我是小箏,我回來了!”
    那女人癡癡地看他一會兒,眨了幾下眼睛,像是努力地去辨識眼前的這張臉孔,“你是小箏?你是,兒子?”
    楊箏笑著點點頭,抓緊了她的手,誰料那女人卻像是被嚇到一樣,拚命地甩開他的手,大叫起來:“你,你不是小箏,你不是我兒子,我不認識你····”
    邊說邊掙紮,眼看著就要摔下輪椅,楊箏忙扶住她,她卻掙得更凶,甚至哭喊起來,不遠處的閆言和醫生也跑了過來,閆言過去把她扶起來,這次她卻沒有拒絕,像是看到救星似的,一把撲到閆言懷裏,“小箏,小箏,你來了····”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小心翼翼地指著楊箏,“他是壞人,我不認識他!”
    閆言一時也有些尷尬,但還是先將李潔雲抱上輪椅,他抱歉地看向楊箏,拍著李潔雲的背安撫道:“媽你不要怕,他是閆言,閆言你都不記得了?是二姑的兒子啊!”
    “閆言?”李潔雲的臉上還掛著淚水,但立刻就笑了起來,合手一拍:“我想起來了,是閆言啊,媽當年還帶你去吃他的滿月酒呢!”
    閆言頓時無語,“閆言比我大,他是我表哥!”
    李潔雲卻沒管他,拉過楊箏的手:“小言啊,你怎麼從來都不來看我的,小箏說我生病了,很快就好···”
    楊箏突然有種想立即掙開那雙手的衝動,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卻隻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李潔雲很快就覺得這個表情奇怪又不說話的“閆言”太沒意思,於是又轉頭和自己的“兒子”說悄悄話,“小箏啊,你最喜歡吃桂花糖糕了,媽摘了好多花瓣,等你放學了就給你做,但花怎麼沒有了·····”
    後來到飯點的時候,護工就把李潔雲給推走了,回去的路上,楊箏一直沒說話,閆言實在憋不住,幹笑兩聲,“小箏你也別難過,舅媽是一時糊塗,你多來幾次她就記得你了!”
    楊箏看著閆言,卻是微微低頭,“閆言,謝謝你,這些年替我照顧我媽!”
    廁所play?
    愛莎娛樂會所位於中心城商業街的街尾處,閆言和楊箏到那裏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會所前麵停滿了一排排或高調或低調的奢華名車,閆言倒是很自然地將車鑰匙扔給門童就拉著楊箏上到了二十七樓的KTV,甫一開門就聽到一陣鬼哭狼嚎,老鄭正摟著個妹子在那裏飆《死了都要愛》,吼得臉紅脖子粗,看見他倆連忙扔了話筒就迎過來,襯衫袖子挽得老高,領口大開,還印有幾個可疑的唇印,楊箏立刻把自己帶的酒遞了過去,含笑道:“生日快樂!”
    老鄭接過酒,眼睛都笑沒了,“喲,都是兄弟還跟我客氣什麼?”
    閆言忙接話,“我就說讓你別帶東西了。”
    老鄭瞪他一眼,“就你不客氣,禮物呢?”說完斜著眼伸手向閆言要禮物,閆言嗬嗬一笑,摟住他肩膀,邪笑著看他的脖子:“我也給你一個吻行不?”
    老鄭立刻驚悚地甩開他,包房裏的人全都湊了過來,一同哈哈大笑。這些都是老鄭的同學或是合夥人,老鄭一個學經濟的卻開了家律師事務所,閆言倒是學法律的,所以研究生畢業後立刻就屁顛屁顛地給老鄭打工去了,天朝的人就是這樣,管你是誰,來了就先喝兩杯,閆言還好,畢竟大家都是老熟人,但楊箏可是新麵孔,正所謂欺生不欺熟,但他們發現楊箏走了兩圈後還是麵不改色,就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紛紛落荒而逃,該嚎歌的去嚎歌,該和美人說悄悄話的說悄悄話,閆言擔心地看楊箏一眼:“你沒事吧?”楊箏微笑著搖搖頭。
    起身打算去趟洗手間,卻發現包房內的洗手間有人了,推門出了包廂,經服務員指點,七彎八拐,總算找到公共洗手間,推開那扇厚重的門,一股馥鬱的檀香闖入鼻尖,外麵的喧囂被隔在門外,不愧是高級會所,洗手間裏都裝修得這麼奢華大氣,玄色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頂上還墜著華麗的水晶吊燈,楊箏走到那歐式的巨大洗臉池旁,摘下眼鏡,伸手接水洗了把臉,剛才幾圈酒下來,雖然他麵上不顯,但腦袋還是有點暈,抬起頭來,眼睛因為近視微微眯起,鏡中是一張略顯蒼白的臉,嘴唇輕抿著,看上去有些單薄,白色的襯衣領口濺濕了一些。
    他剛伸手去抽了張麵巾紙,就聽到一聲低低的呻吟,接下來,那聲音越發不收斂,屬於男人急促的氣息和略帶鼻音的輕喘從最裏麵的隔間傳來,楊箏微微一怔,隨即了然地撇撇嘴,淡定地擦擦手和臉,把眼鏡戴上,什麼時候祖國人民也如此奔放了,玩廁所play?
    楊箏走進最外麵的隔間,剛把門關上,就聽到裏麵的門開了,接著傳來有人匆匆離去的腳步聲,楊箏衝了水後,善意地等到外麵安靜下來才開門出去,誰料,他的門卻被一條修長的腿給堵住了,那條腿上穿著黑色麵料考究的西褲,抵在門上的皮鞋也看得出其價格的昂貴,楊箏微微轉頭,就與長腿的主人平行而視。
    Play的男主角?
    這個男人應該比楊箏還要高些,因為他現在隻是隨意地靠在門邊,一條腿還橫在門框上,就能與一米七五的楊箏平視,甚至還有些俯視的意味,他抱著手,深灰色的襯衫領口大敞著,露出的肌膚是淡淡的蜜色,肌理均勻,體型看起來相當不錯,他看著眼前這個麵色有些蒼白的眼鏡男,輕輕地打了個呼哨,露出極為惡質的笑容。
    “聽了這麼久免費的現場版GV,你硬了吧?”
    他的聲音還帶了些許情事過後的沙啞,楊箏微微皺眉,隨即認真地抬腕看了一眼表,“久嗎?我進來還不到五分鍾!”
    那男人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眼睛微微睜大,這個眼睛男竟然說他····
    “那是之前的你沒有聽到·····”
    等到話已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住嘴,他看到眼前的男人垂著眼,他的睫毛很長,橘色的燈光透過他的眼睛使瞳孔變成了極為清亮的淺棕色,他的眼睛竟是出乎意料的漂亮,他似乎笑了一下,對,他剛才一定是笑了,不是那種善意的笑,而是帶了一絲,嘲諷····
    楊箏無聊地看他一眼,“先生,我對你之前做了多久不感興趣,但是你現在,擋到我的路了!”
    男人被那雙漂亮的眼睛淡淡一掃,竟微微失了神,有些無措地放下腿,當他突然想到什麼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楊箏回到包房時,閆言已經喝高了,看到他立馬飛撲過來,“兄弟,快來,陪哥唱首歌!”楊箏接過他硬塞過來的話筒,扭頭看了一眼屏幕——小沈陽和他老婆唱的《愛是你我》。
    楊箏:……
    無力吐槽,隻是隨手把話筒往桌上一磕,“我不會唱!”旁邊一虎視眈眈的妞立刻撿起話筒,拚了老命地和閆言一起嚎,平心而論,閆言隻要不說話,單是那副猛男似的身材和頗為粗獷的長相,還是挺有女人緣的,楊箏找了個最陰暗的沙發角落,掏出手機,繼續看他沒看完的小說,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發現周圍怎麼安靜下來了?
    老鄭和閆言正在飆的《浮誇》剛好卡在了E神一臉扭曲的畫麵上,昏暗的燈光也被調亮了不少,之前還在群魔亂舞的幾個人都站定了麵向門外,包廂的大門大開著,一人正和老鄭握手寒暄著,看老鄭一臉諂媚的笑容,那人是,楊箏微微眯眼。
    廁所Play男主角?!
    他這會兒倒是穿上了西裝外套,身形頎長,看起來一副精英模樣,襯衫也隻鬆了一顆扣子,顯得不那麼死板,手裏拎著瓶酒,正遞給老鄭,老鄭一臉的使不得使不得,最終還是顫抖著雙手接過那瓶酒,“怎麼能有勞紀少親自過來?”
    那男人笑得謙遜,“這就是鄭大律師的不對了,你之前可幫了我大忙,過生日當然得來祝賀一下。”說完看了一眼旁邊人遞過來的酒,“喝我的吧,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鄭律師,我們過去聊!”
    他的目光直指楊箏坐著的沙發,楊箏收了手機,自覺地往角落挪了挪,老鄭一臉受寵若驚地跟著他走過來坐下,有專門的酒侍拿了醒酒器過來醒酒,暗紅色的液體像是有生命般緩緩注入扁圓的玻璃瓶裏,輕輕搖動,一陣芳香而馥鬱的氣息衝散了之前包房裏雜七雜八的煙酒味,酒侍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楊箏舉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甘美的果香夾雜著杏仁和黑醋栗的味道,還有著淡淡的紫羅蘭芳香,閉上眼,如同置身於金秋時節波爾多莊園熟透了的葡萄園裏,真是有些懷念啊···
    那男人突然轉臉看向楊箏,問老鄭道:“這是你事務所新來的嗎,之前沒見過。”
    閆言立馬攬住楊箏,“這是我發小,剛從日本回來!”
    那男人“哦”了一聲,笑得意味深長,“原來是日本啊,怪不得···”
    嗯?
    那男人敬了老鄭一杯酒後就離開了,也沒見他和老鄭討論什麼問題,如同來時一樣,包房裏全體人員夾道歡送,待那人走後,楊箏才問閆言,“他是誰?”周圍的人都一臉不是吧,閆言四下瞪了幾眼,“楊箏剛回國的好不好!”
    說完把楊箏拉到一邊,“他是紀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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