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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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兒,快跑啊……快跑,不要回頭!”
孩兒不要走,孩兒不要丟下母親!
“若兒,帶著這個出去,找你爹為娘複仇啊!若兒!梔子拜托你了……”
一股強勁的力將他狠狠推了出去,身後的哭喊聲撕心裂肺,他連滾帶爬跑出好遠,抱著妹妹,看著昔日充滿歡聲笑語的家瞬間被鮮血染紅。
十年了,躲不過的浩劫終還是來了。如期而至,不留餘地。
他渾身肮髒,臉上還有刮傷的血跡,瘦弱的雙手抱著幾歲的妹妹,一步步艱難而漫無目的地走著。
娘,告訴若兒,該去哪裏?爹爹在哪裏?
大興軒轅帝執政,正是一片繁榮昌盛之景。
賣糖葫蘆的小販大聲吆喝著,很快又被喧囂的馬蹄聲淹沒。幾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呼嘯而來,小販急忙把攤子往後挪了挪,兩旁百姓都齊刷刷地讓出了道路。
馬車跑得很急,卻忽然前方衝出一個少年,渾身肮髒不堪,骨瘦如柴。眼見飛馳的馬車要將他撞得粉身碎骨,馬車夫一個狠狠刹車,馬車在少年前方幾米強行停了下來。後麵的幾輛馬車也不得不停下。
“誰家的野孩子,不要命了?”馬車夫氣得大罵一聲,少年站在原地不說話。
第一輛馬車的車簾打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氣急敗壞地衝下馬車,怒道:“不長眼的賤民,我的馬車你也敢攔?”
少年依舊不說話,烏黑的大腰直直地看著華麗衣著的少年。
貴少年被這目光看得一陣煩躁,掄起一拳砸了過去,少年果然弱不禁風,一拳就倒在地上,臉色一下子蒼白。
然而,他黑色的眸子依舊大膽直視著對方,口中堅定說道:“我是不長眼,但我不是賤民。”
“你敢跟我頂嘴!”氣急敗壞的貴少爺一腳踹了過去,嘴角霎時流淌下幾滴鮮血。
“你憑什麼打我?”他趴在地上,餓了好幾天根本沒有力氣還手,但話語依舊倔強。
又是一腳狠狠地踢在他身上,“就憑你攔了我的車!”
“是你們有錯在先。”
“胡扯!你這個刁民,該死!”貴少年呼地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劍,手法還有些不穩,胡亂地就向他砍去。
少年的眼裏燃起了火花。
忽然,一陣清風習來,卷著淡淡的花香,迎麵走來一個如風一般的男子。
少年呆愣的瞬間,右肩膀上便被砍了一刀,雖說對方力氣不是很大,一股劇痛還是襲卷而來。
紅色的血液如凋謝的血蕾,一滴滴浸染大地。
少年瑉著唇一言不發,臉色蒼白如紙,渾身瑟瑟發抖。
他討厭血,討厭紅色,討厭所有欺負過他,傷害過他的人!
“九弟,住手了。”男子淡淡的目光掃過受傷的少年,不作任何停留,對著自己的弟弟溫聲道:“今日是大吉之日,不宜惹事,九弟還是趕緊趕路回去吧。”
剛才還滿臉凶神惡煞的貴少年,此刻一臉溫順,有些不服氣道:“七哥,這個賤民攔了我們的車還嘴硬不服,氣死我了。”
“我沒有。”少年沉沉開口。
男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九弟的肩膀,聲音依舊溫和:“九弟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既然是賤民,又何必和他計較?”
九弟似乎還想說幾句,卻見自己的七哥笑著做了個“噓”的手勢,竟然一下子怒氣全無了。但為了保住貴少爺的威風,他冷哼一聲,轉身上了馬車。
“我不賤……”少年虛弱的聲音輕輕響起。
軒轅雲低頭看著他,問道:“你的爹娘呢?”
“死了。”他平靜答道,忽然一下子想起什麼,掙紮著直起身恭敬地跪下,顫顫巍巍地磕了幾個頭。
“求大人救救我的妹妹!”他顫抖地說著,四下一片寂靜。
少年的眼裏,是一片潮濕的晶瑩。
雲沒有說話,少年以為他不肯,又不停地磕頭懇求著。一滴眼淚順著黑黑的臉龐滑下,卻再也刹不住車。
“梔子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求大人救救他,耶溪願意做牛做馬一生為奴!”稚嫩的嗓音卻是無比堅定。
雲緩緩走近,大手溫柔地撫上若耶溪磕破的額角,溫聲道:“先起來吧。”
若耶溪不動。
“大人不答應我便不起。”
雲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倔強的少年,倒是很有骨氣。忽然,他渾身僵了僵,懷中一熱,一個柔軟的小身體倒了進來。
紅色的血花也染紅了他的一身白衣。
少年濃密的睫毛覆蓋著緊閉的雙眼,小小的人兒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在自己懷裏。
“哥哥……”寂靜的人群中忽然響起一個虛弱的女娃聲。
“回雲大人,這丫頭的傷勢已經得到了控製,再修養幾日便無大礙了。”
雲點點頭,便有丫鬟端著湯藥走到梔子身邊,細心地喂藥換藥。
“辛苦劉老醫了。”他笑著說道。
劉老醫覺得心頭一熱,都說雲大人容貌傾城溫柔似水勝過女子,果真名不虛傳。
“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劉老醫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那孩子傷得完全比這丫頭還重,老夫診出他之前便患有風寒,本是營養不良昨日又挨了一刀……”
雲平靜點頭:“我去看看他。”
兩個人走出房門,向另一間走去。春天的風溫和輕柔,總把府裏的花香帶到很遠很遠。
病床上躺著依舊骨瘦如柴的少年,隻是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小臉也顯露出了原來的白皙之色。
他閉著眼,呼吸沉穩均勻。
一隻大手輕輕撫上額頭,雲略微蹙眉:“發燒了。”
“他體內的寒毒與真氣相攻相克,導致身體發熱。”劉老醫抬起一隻手,細細地把脈了一陣。
“依老夫看,他的脈象已經比昨日好了許多,老夫估計不出三日便會醒來。”
“嗯。”雲撫摸著少年光滑的額頭,溫聲道:“你也辛苦了,小琴,把東西端上來吧。”
門外候著的丫鬟應了一聲,謙遜地將東西端到劉老醫麵前。
“多,多謝大人賞賜!”劉老醫看直了眼。
雲笑笑,說:“若能將這兩孩子的病在我回來前完全治好,我便雇傭你為雲府的專用醫師。”
劉老醫感動得差點哭出來,直說著“謝謝雲大人,你就像神一樣”之類的話。
“照顧好他們。”雲淡淡吩咐著,轉身出了房間。
一想到自己有機會成為這位大人府上的醫師,劉老醫就診得更加用心了。
果如劉老醫所言,三日後若耶溪醒來。
映入眼簾的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再看四周的擺設布置,雖然簡樸,卻依然透著富貴的氣息。
他掙紮著坐起身,渾身如同散般酸痛,但根本顧不上,幾乎滾著下了床。
“小夥子不要命了?”門吱呀一聲打開,走進一個胡子黑花花(沒錯就是黑色的胡子)的老頭子,手裏端著碗湯藥。
“梔子呢?”這沙啞的聲音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女娃子好的很,”劉老醫瞪了他一眼,“你這小夥子真不要命了?老婆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
少年瞪大眼:“她是我妹妹。”
“妹妹?哈哈,妹妹也可以,哈,哈哈……”劉老醫幹笑了幾聲。
若耶溪不再理會滿口胡言的老頭子,勉強站起身向外走。剛走幾步,忽然身後一股風襲來,他驚訝地回頭瞬間,自己的身體已經倒退了數十步!
“你……”
“老夫是大夫!來來來,老夫給你診診。”劉老醫嫻熟地為他把脈,少年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剛剛那一股風,讓他深知麵前這個老頭的不簡單。
心裏惦記著梔子,急得要命卻又無可奈何。老頭子診個病也不消停,一直不停的沒話找話:“小夥子叫什麼?”
“若耶溪。”
“多大了啊?”
“今年12。”
“還是處男吧?一看就是……哎喲,小夥子,你悠著點,老夫的老骨頭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少年白皙的臉上泛起了紅暈,一個勁地踢劉老頭。
“那位大人呢?”他紅著臉問道。
“你說的是雲大人啊?”劉老醫已經把好了脈,“三日前大人便離開了涼州城,把你和那女娃子托付給了老夫。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老夫就是你們的頭……”
若耶溪已經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門,便有丫鬟上前攙扶,將他帶到了梔子的房間。
房間比自己的那間略微小了些,但卻充滿了女生的溫馨。他一眼看到了床上躺著的一動不動的妹妹,心一慌,一下子衝了過去。劉老醫不是說弟妹沒事的嗎,他竟然騙自己!
出乎意料的,梔子一下子睜開了要,驚喜道:“哥,哥哥?”
“梔子,”他鬆了一口氣,“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梔子一下子坐起身來,撲進哥哥並不結實的懷裏,開心地說:“哥哥,梔子沒事,是雲大人收留了我們。哥哥,雲大人是個好人。”
妹妹一撲碰到了他受傷的右肩,但此刻他的心裏比蜂蜜還甜。
“是啊。”少年覺得心裏柔軟的某處被觸發了,看著妹妹的目光充滿了柔和,“雲大人是好人,我們要忠心地追隨他,報答他。”
“雲大人什麼時候回來呢?”梔子若有所思地嘀咕著,若耶溪笑笑不說話。
但是,兩個孩子的心裏,無一不是迫切地想見到那位大人的。他們都迫切地想表達感激之情。
時間如水一日複一日地流淌,漫長的等待也無法澆滅內心對他的盼望期待。
劉老醫還真的做起了監護人,五年光陰如一日,悉心照顧著兩個娃娃。
“若耶溪,你出拳的姿勢不對,而且動作遲緩,優柔寡斷。重來一個時辰。”
“是。”汗如雨下,少年依舊不停。
五年他成熟了許多,臉龐的線條更加堅硬,也一下子長得老高,乍一看猶如一位英俊瀟灑的美男子。
劉老醫悠哉地坐在木椅上,一會兒又道:“梔子丫頭,你剛才的那個舞蹈動作太僵硬了,重複一百遍。好好練,晚上再把昨天教你的高山流水彈奏一遍。”
“是。”少女咬著牙堅持,但心裏不滿地嘀咕著,為什麼不讓她習武?
“你體性過陰,習武不是不可以,但陰影修煉的痛苦不是你一個丫頭能承受的。況且你這麼笨,教了也白教……”劉老醫在一旁悠悠道。
“我才不笨!”
“若耶溪!你作甚把石頭往老夫頭上砸?”
劉老醫手一抓,打飛了石頭。
若耶溪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說話。
“罰你今晚不吃飯。”
深夜,梔子悄悄地揣了兩個白饅頭來到哥哥的房間,卻看到哥哥在十分用功地練武。
“嗬!”大喝一聲,擊出一掌又一掌。
他烏黑的眸子在燭光中閃爍著明君的光輝,眼底卻蕩漾著異樣的情緒。
梔子輕輕歎了口氣,今日,是八月十五。
月亮格外的圓,卻永遠也不會給他們帶來愉悅的心情。因為他們就是在這一天失去了娘,從此成了孤兒,流浪了兩年。
好在,雲大人收留了他們。
“梔子?”打開門看到自己妹妹,若耶溪愣了愣。
“哥哥,沒吃晚飯肯定餓了吧。”梔子遞上兩個大饅頭。
若耶溪笑了笑:“其實剛剛劉老醫來過了,我已經吃過了。你想想,他怎麼可能真舍得不讓我吃飯呢?”
“唔,那就好。我先睡了,哥哥。”梔子默默把饅頭收好,道了晚安。
看著妹妹的背影消失,若耶溪回到房間,淺坐在案前,鋪開一張白紙,右手握筆,緩緩勾勒出一個溫柔動人的男子。
他特別擅長畫畫,這幾年來每晚閑來無事他就執筆繪畫。畫著模糊記憶裏的爹娘,畫著愈發漂亮動人的妹妹,還有五年前驚鴻一瞥便再也沒有出現過的雲大人。
不知為何,五年來,他對雲大人的思念有增無減。
“倆娃子,今日上街給老夫悠著點,買好藥材就立馬回來,別隻顧著貪玩。”劉老醫掏出一些碎銀放到若耶溪手心,“特別是梔子丫頭,你看著點。”
若耶溪平靜地“嗯”了一聲。
“我是十三歲的少女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梔子小聲地嘀咕。
結果一到了京城街上,她就立馬忘記了自己的年齡,雀躍得如同一隻小麻雀,好奇地左顧右盼。
兩個人到了藥鋪買好劉老醫需要的藥材,臨走時掌櫃的忽然問道:“你是不是若耶溪?雲大人府裏裏的小少爺?”
若耶溪警惕地看著她,梔子卻先開口了:“你怎麼會認識我哥哥的?”
若耶溪無奈地點頭,心想以後一定要教梔子,不可以輕易把自己信息透露給別人。
掌櫃的神神秘秘地走到他倆跟前,低聲說:“你們快回去吧,這裏不安全,你們已經被通緝了。”
梔子瞪大雙眼,難怪這一路上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哥哥也心事重重的。
“是誰?”若耶溪問。
“九王爺啊,賞金可是有黃金一百兩呢!”掌櫃笑吟吟地說著,忽然兩個人隻覺得眼前一黑,都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