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事實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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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一陣一陣的花香。
    葉安睜開眼,恍惚間看到院子裏的山荊子開花了,他雀躍的跑過去,撫摸著粗糙的樹幹,唇角一點一點的勾起。
    地麵已經被花瓣鋪滿了。
    樹的後麵會有什麼?是曬了滿院子的草藥,還是長滿了青苔的石板路?
    他緩慢的繞過那棵需要兩個人才能合抱的大樹,視野漸漸開闊,帶著一種探尋秘密的小心翼翼的心情。然後他倏然停下腳步,呼吸漸輕,……或者可以說是被什麼事情一下子遏製住了呼吸。
    風大了起來,吹的樹葉唰唰作響,偶爾有一些粉嫩的花瓣被卷向半空,又飄飄搖搖的落下。
    後麵有一個人,躺在老舊的搖椅上納涼,椅子一晃一晃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很吵。
    那是一個枯瘦的老頭。
    打著補丁的衣服,露出了一隻腳丫的鞋子,以及那在熟睡時亂顫的胡須,都讓葉安覺得熟悉極了。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嘴角露出一個像是貓兒偷了腥一樣的笑容,伸手對著一根翹的最高的胡須做出拔的動作。
    這樣一下子拔下去,老頭會跳起來氣急敗壞的追他,罵上兩句小壞蛋,像個精力旺盛的孩子。
    然後他隻覺眼前一花,作亂的手便被人抓了個現行。
    老頭睜著半睡半醒的眼,搖頭晃腦道:“小子忒壞,再拔下去,我老頭子可就沒有胡子了。”
    葉安彎起雙眼,笑著道:“師傅,您醒了呐?”
    他的聲音裏帶著點小小的狡猾,以及一點小小的心虛。
    被打擾了睡眠的老頭又好氣又好笑,說:“做壞事的孩子可長不高,你這麼調皮,以後肯定連小花都長不過去。“
    小花是老頭收的第一個徒弟,明明隻比葉安大兩歲,卻比他高出一個頭還要多。
    葉安這才發現自己變小了,可能隻有六七歲那麼大,他扁了扁嘴,猛地撲到老頭的懷裏,帶著些委屈的喊道:“師父……”
    老頭頓了頓,笑嗬嗬的摸上葉安的頭,揉了兩把,說:“長的高長的高,我們小安肯定能長的比小花高。”
    葉安覺得鼻子有些酸,心裏也有些難受,為這陌生的情緒迷惑了一下,他小小的嗯了一聲,退出了老頭的懷抱,抬起頭來。
    然後他的動作猛的一滯,未出口的話語一下子就梗在了喉嚨口。
    周圍一陣扭曲,像是無數線條一瞬間抽離錯亂,組成一道漆黑深邃的甬道,裏麵著起了一大片幽暗的火,火焰熱烈,灼的他的眼睛一陣一陣的發疼。
    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卻怎麼都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隻有一圈一圈的如同漩渦一樣的東西密布,卷進了眼睛,卷進了鼻子,卷進了老頭慈祥的笑容,最終變成一個不詳的黑洞。
    “……師傅?”
    葉安小心翼翼的叫道,聲音裏夾雜著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惶恐,心髒難受的像是被什麼人緊緊地攥住。
    他不敢動,對麵的人卻忽然放開他的手,身形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驟然拉入黑暗,火舌爭先恐後的舔舐而上……
    “師傅!”
    葉安大喊了一聲,倏然起身,淒厲的叫聲在空曠的房間裏一圈一圈的回蕩。
    他喘著粗氣驚懼的望著周遭,額頭間滿是冷汗,像個驚弓之鳥一樣,蒼白瘦弱的手死死地抓著蓋在身上的錦被。
    是……夢?
    不好的夢……
    過了許久,他終於平靜了下來,視線裏是一間陌生卻又熟悉的房間,沒有山荊子,沒有木躺椅,沒有那個邋遢的像是叫花子的老頭。
    然後他低頭盯著自己的手,眼眶泛紅。
    就這樣不知道坐了多久,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一個身影悄悄的走了進來。葉安轉過頭,通紅的眼睛裏出現一張女子蒼白的臉,他叫道:“梅兒……”
    梅兒不可置信的看著葉安,嘴唇顫了幾下,便跑過來撲到葉安的身上死死地摟著他的腰,低聲啜泣了起來。
    她邊哭邊說:“少爺,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要把那些事認下,就由著他們往你身上潑髒水麼!”
    葉安拍了拍梅兒的背,歎了一口氣,輕聲道:“梅兒,我想離開了……”
    梅兒一驚,抬起頭來,眼眶裏簌簌的又滾下了幾滴淚。
    葉安說:“照父親的脾氣,我一日不認錯他便一日不會放我出祠堂,你看,我現在認錯了,他不就放我出來了麼?隻有這樣,我才能離開陸家。”
    梅兒聞言,立馬爬了起來到房門口將門栓別上,然後又將窗戶關上。
    她回到床邊坐下,低聲道:“少爺已經決定好了麼?什麼時候要走,是不是就這幾天?有沒有什麼事情是奴婢能幫的上忙的?”
    她捏著帕子,將淚憋回去,眼睛一瞬間就亮了起來,隨後又蹙著眉說道:“少爺出去恐怕不容易,這府裏的護衛這麼多,就連奴婢都是藏在李大叔的車子裏才能進來的,而且你又生病了……”
    說著,她的眼眶又是一紅,拉起葉安細瘦的腕子,就又開始掉眼淚。
    “總歸會有辦法的。”
    葉安將梅兒的淚水擦掉,盯著她看了半晌,直到梅兒擔心的叫了一聲,他才說道:“梅兒,你……”
    他狠狠地皺起眉頭,說道:“梅兒,你知不知道當初究竟是怎麼回事?”
    梅兒身體一顫,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先是黑沉沉的,仿佛是在憤恨著什麼,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一點一點的變得蒼白起來。
    她用帕子捂住唇,咽下了那些幾欲破出口的哽咽,搖頭道:“都是夫人做的,奴婢看到了,都是夫人做的!少爺,奴婢對不起你啊……”
    她跪到地上去,泣不成聲的說:“奴婢那天就躲在房門外,奴婢……眼睜睜的看著夫人指使人將你打暈,又眼睜睜的看著夫人將所有的事情都栽贓到你身上,……奴婢怕極了,什麼話都不敢說……”
    她哭泣著邊說邊磕頭,葉安下床攔住她的動作,看著女子帶淚的臉大約是想扯出一個笑容來安慰她,可是卻隻是僵硬的牽了牽嘴角。
    他閉了閉眼,說道:“你把那天的事情仔細的跟我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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