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衝躲在窗簾後望著陳清羽騎上黑風，消失在深夜的西安街道，這才急忙換了衣裳，忍著身體的不適奔出重華大酒店。
    上了黃包車，容衝一個勁的催促：“快些，再快些。”
    衝到銀杏莊園大門前，望著巨大鐵柵欄，容衝卻不知該怎麼辦了。這是他第二次來這裏，上一次是乘東少的車進去的。
    他的身份是歡倌，雖然贖了身，卑微卻深深的刻到骨子裏。
    “請問——”在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看見望見騎著馬夜間巡視的護院：“菊兒姐姐在嗎？”
    “大半夜的……”少爺？！護院急忙擰亮了大門上的燈，定睛一看：“你是誰？”晃眼一看還以為是主子爺站在外麵呢。
    容衝急忙鞠躬：“我有要緊事告訴菊兒姐姐，煩勞您跟他說一聲，我叫容衝。”
    水長東平時雖待下人和善，但規矩卻非常嚴明。這些護院怎會知道菊兒和容衝私密的約定。
    不過護院是明事理之人，跟水長東的人心地也好。見容衝一臉焦急不似假裝，又見他身量芊芊弱風扶柳一般的姿態，絲毫不具威脅。
    “你進來候著。”護院開了大門旁邊下人進的小門。”讓容衝在銀杏樹下石蹬上坐了：“為何不按鈴？”就指著大門柱頭說：“下次來記得按鈴，否則沒人知道。”
    “是，是。”容衝又站起來躬身點頭：“煩勞大哥快快通知菊兒姐姐，我真正有緊急事情。”因為菊兒吩咐過陳清羽的事情絕不能告訴旁人，容衝不敢說出與陳清羽有關。
    護院一甩馬鞭得得的去了，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裏甚是清晰，一下一下敲打著容衝的心。
    “菊兒姐姐。”容衝幾步搶上去，正要開口，手腕卻被捏住了。
    “你們走遠些。”菊兒等護院和另外一個下人退遠了：“出事了？”
    容衝連忙從兜裏掏出火車票：“明天晚上的車票，三少爺安排了人送我去重慶。”
    下午少爺才把陳清羽送回台監府，晚上就去會容衝。菊兒咬了咬嘴唇：“他也跟你走嗎？”
    明天是訂婚之期，少爺帶著青蓮、蘭、竹等人都去了帝國大飯店。幸而菊兒留在莊園，否則容衝今天真會白跑一趟。
    “三少說幾日後與我彙合。”容衝很認真的說：“他不是敷衍也不是許諾。”
    容衝也算是閱人無數，那些恩客一句：我會再來。他都能分清是真心還是敷衍：“他是真話。”
    “我知道了。”菊兒出來得匆忙，身上沒帶錢：“你趕緊回去，明日早飯時我會派人給你送些錢。”又將幾個大丫頭住的院子的電話告訴了他：“心裏記著，到了重慶遇到困難聯係我或者青蓮。”
    又千叮嚀萬囑咐若不是被趕出來，千萬不可再聯係。
    容衝有些害怕，不知道去了重慶會是怎樣的情形等著自己：“我可以不去嗎？”
    “你必須去。”菊兒堅決的說：“陳清羽若對你起了疑心，絕不會先送你走，所以你是安全的。”
    點點頭，容衝象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菊兒的手：“他變了，變得很陰深很可怕。”
    真正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菊兒不明白，為何少爺會一頭栽了進去：“他傷害你了？”
    有些失神的搖搖頭，容衝不知道怎麼說：“總之就是不一樣了，很不一樣。”又想了想才說：“幹哪事時他嘴裏說的話，讓我膽寒。”
    稍微一想也能明白，陳清羽一定是情欲癲狂時說了不該說的話：“提到少爺了？”
    “不，不是。”容衝臉色有些發青：“他提到大總統，提了江山什麼的。”
    “啊——”菊兒低喊一聲，立即察覺自己失態：“容哥兒，你不能繼續耽擱了，趕緊著回去。”有追加一句：“我不能用莊園的車送了，你還是坐黃包車走。”
    “西大街有一家通宵買混沌的攤子。”菊兒細細的交待：“你回去時會經過，吃一碗再走，也是個托詞。”
    容衝明白，這是為離開酒店找合適理由：“我明白了，菊兒姐姐我先走了。”
    菊兒看著容衝上了黃包車走遠了，才吩咐護院：“派車，送我去帝國大酒店。”
    帝國大酒店是水長東的產業，明天的訂婚儀式便在這裏舉行。頂樓豪華套房裏，青蓮跟他最後一次核實訂婚細節，菊兒便衝進來了：“這婚不能定。”說完跪到主子麵前。
    水長東盯著菊兒看了半晌，終於說：“你回去。”
    “少爺——”菊兒大聲喚著水長東：“少爺為何不問為什麼？”
    “我不想問，更不想知道。”水長東猛一揮手：“你回去好好歇著，明天也不必過來了。”
    菊兒倔強的站起來：“陳清羽會毀了少爺的，他會毀了你。”
    水長東沉了臉，一動不動的看著菊兒：“竹、蘭，叫人來送菊回去。”
    蘭和竹卻放下了手中整理的彩飾，跪了下去：“把我們也趕走好了。”
    “都是我寵壞了你們。”水長東別過臉去望著青蓮：“你也要學她們？”
    青蓮放下手中儀式冊子，緩緩站起來：“明知攔不住，青蓮不會冒進。”
    “婚必須要訂。”水長東猛的站起身，背過身去望向窗外：“人，我也必須娶進門，勢在必行，你們隻能按我的意思辦。”
    菊兒一跺腳，一陣風般衝出門去，正應了那句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蘭、竹也站了起來，繼續忙碌手上的事。青蓮坐回沙發裏拿起儀式冊：“下一步是……”
    唯獨水長東沒了心思，呆呆的立在窗前，痛心的想著：露出馬腳了嗎？這麼快？清羽啊清羽，為何這麼賴不住，為何不等嫁進門來？
    “少爺？”青蓮連續問了幾處都不見他回答，已知道水長東恍了神：“不如早些歇息，明天有你累的。”
    水長東點點頭，任青蓮扶著進了臥房。
    青蓮安頓好主子出來：“別瞎擔心了，幾百年的人精啥看不穿，少爺是裝傻，不是真傻。”
    隻是那個處心積慮算計水長東的人，是否知道他是裝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