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傲天盤膝坐在榻邊運完功，察覺身後韓楓微微發抖。不自覺伸手探去，韓楓渾身已燒得滾燙。
    傲天暗叫不妙，輕輕揭開布條看去，傷口狀況比之前好了很多，並無發炎症狀，這才鬆口氣。
    這個年代根本沒有醫治發炎的藥物，一旦傷口發炎病患便隻有等死的份了。
    想必是咳疾引發高熱，傲天拍了拍韓楓的臉：“能聽見我說話嗎？”
    “冷，好冷。”韓楓一把抓住傲天的手：“救我，我不想死。”
    冷？時至春季，客棧墊褥已換薄，被子也不厚實。傲天摸了摸被褥：“我去找厚實的被褥來。”就想抽手。
    韓楓卻睜開眼：“你走了，他們來了怎麼辦？”另外隻手也抓了上來：“別走，別走。”細長的狐狸眼聚滿了霧氣，可憐的乞求著。
    知他是燒糊塗了，卻不忍心逆他心意：“我會保護你的，放心。”不自覺的靠進榻去，伸手輕拍毫無血色的臉：“放心。”
    那韓楓得了這話依舊不安心，雙手死死拽著傲天手腕握在胸前，又努力往他懷裏靠了靠：“你好暖和……”低喃著閉上眼睛。
    “……”把我當電熱毯了？麵具下的臉揚了下眉毛，少有的笑意蕩上嘴角：“暖和你就抱著吧。”將韓楓摟緊些，當真用火熱的身子溫暖起來。
    “楓雖喜同性，卻也分良莠。”這一夜韓楓都在夢吟，喃喃的倒讓傲天聽出了許多緣故。
    第二日醒來，高熱退去許多，又服了兩劑湯藥，午時居然喝了半碗粥去。
    “你這般咳去也不是辦法。”傲天見他每每咳嗽便疼得直裂嘴：“這大夫也非聖手，也不知幾時才能下地行走。”
    韓楓努力平定著氣息：“無妨，大哥若有事要辦，可自行離去。”萬分慚愧的望著看不見表情的麵具說：“隻請店家送個口信去衙門，自有人前來看護。”
    “你那官做不得了。”傲天也不隱瞞，將一切直言告訴：“韓楓已被燒死，隻怕殤報已送去洲府了。”
    韓楓聽了半晌沒有說話，臉色卻愈發難看。
    “傷你之人是我手下，這筆帳我應下。”傲天知他在想什麼：“我知你門派會使蠱，你若想使便使。”
    “我並未養蠱。”韓楓倒老實：“無法害你。”
    傲天愈發詫異：“你被覬覦之人逼成這般，為何不反抗？”
    “蠱。”韓楓緩緩的說：“養一隻減一分善良，多一分陰毒，我不願。”
    傲天默然。卻暗自後悔先前許的諾，任由韓楓對自己種蠱，完全未經思考的決定不該是自己做下的。
    韓楓身體疼痛，一日裏少有清醒時分，每次被強製喚醒也隻是喝藥進食。
    這天夜裏傲天自然的靠外側躺了，正想彈出勁力滅掉燭火：“可以……”便聽見韓楓低低乞求聲。
    連日裏也習慣他這般柔弱的聲調，傲天倒不以為意：“怎麼？”
    “我想看看你。”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傲天卻聽得分明：“什麼？”
    瘦削的手指悄悄摸了上來：“這個……”輕輕敲一下銀色麵具：“能取下嗎？”
    傲天渾身僵了一下，自己這張臉一旦示人，尚未發展成形的計天殿很可能遭受滅頂之災，所以才用麵具遮擋。
    卻未料韓楓會提出要看看自己：“你擔心麵具下是魔鬼？”
    “正好相反。”韓楓聲音軟得讓人溫暖：“我才是魔族，你是人類。”說著鼻梁周圍現了原形，尖尖的狐狸鼻尖幾乎觸到傲天臉上。
    隻一瞬間韓楓變回人形：“可以嗎？”等了一陣不見回答，試探著伸手取開扣在耳後的勾架，輕柔的將麵具摘了下來：“……”
    四目相對，傲天望見了他臉上的滿意與驚恐：“害怕了？”
    既為朝廷命官必參加科舉，韓楓當然見過天顏：“你是王爺？”
    “不是。”傲天接過麵具放到枕邊：“我希望將來是。”
    “是什麼？”韓楓微微吃驚：“是王爺還是陛……”
    “嘿嘿。”後麵的話便被傲天輕蔑的笑打斷了：“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不擔心自己卻反替我的將來操心。”
    韓楓心中隻記掛著眼前人的機遇，細長的狐狸眼滴溜溜的轉了一陣：“你樣貌與陛下相似，卻與諸位王子差距頗大，莫非……”
    “李淵我父，李世民我兄。”傲天一言解他困惑：“明白了？”
    韓楓渾身一震牽動傷處：“哎喲——”好不容易在傲天輕柔的按揉下平息疼痛：“你是繈褓中被虜的太守之長子？”想想又覺不對：“可年紀不對啊，怎麼看也二十上下。”
    傲天依舊穩穩的揉著他的傷處：“若我說有一地方，活一年這個世界便是很多年，你信嗎？”見他眼中疑慮，便將自己的來曆簡單說了出來。
    這些信息若換作人類確實難以理解，可韓楓是妖，那便不一樣了。但凡修煉成人的妖精，活上千上萬年體貌不變實屬正常，故而接受起來極為容易。
    一切均不在傲天意料之內，甚至沒考慮說出來曆的後果：“先生心心念念送我回來，卻未料事過盡遷時世巨變，我已錯過屬於自己的年代。”
    可巧韓楓那時已修為人形，出山行走，故而這段往事非常清楚：“幾十年前那場三界之禍害了你。”
    “恩？”傲天沒想到相識不過幾日，韓楓居然全心維護自己：“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