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無心一直沉睡到次日午後，醒轉時手臂有些酸麻，方察覺整夜將洪詩摟在懷裏。
    低頭看去，洪詩臉色雖蒼白氣息還算平穩，輕輕將手抽出正待換下寢衣，便有人進屋來。
    “無心公子起了？”門簾撩處杞柳輕聲問：“已備好了沐浴，請公子洗後用飯。”
    封無心臉上閃過一絲羞愧，事實上昨夜留在身上的各種液體確實讓他很不舒服：“勞煩杞柳姐姐了。”
    剛脫了寢衣邁進浴池杞柳便抱著幹淨的衣衫旁若無人的進來：“夜心送了些衣服過來……”氣定神閑的目光落在封無心身上便羞紅了臉：“我家公子吩咐，今後你與他一塊吃住無需再回翠柳閣。”
    封無心沒料到杞柳突然進來，急忙坐進水中狼狽將身子轉過去背對著：“多謝姐姐了。”
    杞柳咬了咬下唇穩住心神脫鞋走進浴池：“你該習慣我們伺候。”就拿軟布幫他擦洗。
    “姐姐……”封無心躲了一下，便察覺手臂被死死捏住：“姐姐想幹什麼？”便溫怒的回臉去看。
    杞柳一臉通紅雙目卻含著溫怒：“我若傷到你分毫，我家公子不知會怎樣。”說著眼眶泛起了霧氣：“你且坐好罷。”
    封無心見杞柳這般神色方知誤解了她的行為：“杞柳姐姐想說話，可否待無心洗浴完畢。”深覺在浴池裏這般說話未免太尷尬了些。
    杞柳見他不再掙紮便放開手，依舊用布為他擦洗身體：“洛琪姑娘與公子的婚期定在下月初一，你可知道？”
    封無心知趕不走她，隻好扭臉過去，用一雙水氣彌漫的雙眸看住杞柳：“姐姐不訪直說。”
    “紫柳今晨回屋時雙眼紅腫。”杞柳擦背的手便開始發抖：“隻怕這會還在流淚。”
    “我並未讓洪詩取消婚約。”封無心並不知實情：“我更不會阻攔。”
    杞柳停住手中動作：“我家公子重傷之軀，怎經得住一夜折磨……”杞柳原本通紅的俏臉已變了顏色：“昨夜，昨夜……”
    “你說什麼？”封無心方醒悟杞柳責備自己真正緣由：“莫非我傷到他了？”
    “豈止傷到……”杞柳眼角滑出一滴淚珠：“你可知他有多痛？你可知渾身傷口崩裂依然婉轉承歡有多疼？你可知強裝笑顏支撐一夜歡好已耗損他十年的修為，你可知……。”卻已是泣不成聲了。
    “你說什麼？什麼十年修為……”封無心震撼杞柳的哭訴，卻不敢相信昨夜洪詩臉上的神情全是假裝。
    “公子用十年的修為送給你一夜春宵！”杞柳幾乎用喊才能將這話再重複一遍。
    “不，不是的，不可能的。”封無心翻身從水中躍起，就要去看洪詩：“他昨天那麼歡喜，一直要我……要我……”說到這腳下象有千斤重物纏住，整個人陡然站定細如蚊吟的說出一句：“弄死他。”
    頓時胸口猶如利爪拉扯般，五髒六腑一下全被掏個幹淨。丟掉魂一般跌坐到水中，眼光飄忽的望著眼前的淚臉，耳邊翻騰的重複著杞柳那一番話，方醒悟昨夜洪詩一直疲軟的那處：我差點弄死了他。
    “我都幹了什麼！”厲聲喊出一聲腦袋撞向池邊，頓時血流如注：“我就是一混蛋，超級大混蛋。”鮮紅的血液弄汙了絕世容顏，內心的愧疚與心酸卻依舊未減分毫。
    “公子——”杞柳沒料到封無心會這般，急忙拖住死命碰撞池邊的身子：“無心公子快停下，你若不想我家公子丟了性命，就快停下。”卻未料使出全力也不能控製他，隻好伸手點了他的酥軟穴。
    被點中穴位的封無心無法再傷害自己，他仰著臉透過血光望過去：“我怎會想他死去？我怎忍心由他死去。”
    杞柳先前心中埋怨甚重，如今見他如此悔恨，所有的埋怨頓時化為烏有：“無心公子疼嗎？你疼嗎？”手中軟布輕柔撫上臉上的血汙：“不該折磨自己的，不該這般的。”
    封無心沒有答話，隻耷拉著身子任由杞柳清洗幹淨，再拖到浴池外擦幹穿上衣物。
    回到房中杞柳小心為額頭上好藥：“幸虧傷口不深。”就要取幹淨布條包紮。
    “不要……”封無心幽幽的說：“用頭發擋住就好，別讓洪詩瞧出來。”
    杞柳的手就停住了：“你們，你們這是何苦……”便想起紫柳講述洪詩昨夜也是百般掩飾，深恐曲意遷就的行為讓封無心生了愧疚。
    “姐姐幫我梳頭罷。”封無心就將木梳遞過去：“可將前麵的頭發剪些……”便指導杞柳將一縷頭發修剪好。
    在銅鏡裏瞧了又瞧，確認洪詩不會發現額頭傷口：“謝謝杞柳姐姐。”這才戴上珠串用金絲纏了鬢發。
    手指輕輕撫摸著眉間那一顆湛藍，封無心望著銅鏡裏長發婆娑的容顏有些失神：這張臉，這個人，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體如今恍然已非自身。
    那齊肩的慵懶卷發，那湛藍的雙眸，特別是頭上那對纖細猶如珊瑚的龍角，都在告訴封無心：你已不是21世紀那個牛仔T恤的大男孩子，而是一隻媚骨惑人的妖孽。
    “吃點罷。”杞柳舀著食物送到封無心嘴邊，封無心便聽話的張嘴一一咽了。
    杞柳喂封無心吃完，見他依舊呆坐在銅鏡前不發話也不鬧，隻得自去榻前守著昏睡的洪詩，心中悲傷也不想言語。
    約莫二柱香功夫封無心才緩緩的站起身，恍惚的望著依舊沉睡的洪詩，又看了看守候在他身邊的杞柳，輕聲說了句：“我找夜心去。”撩開簾子離開了詠柳居。
    失魂落魄的找到夜心，第一句話便是：“心弟可願離開這裏，替大哥查些事情。”
    夜心猛聽此言也愣了下：“什麼？”
    “我與洪詩之間終非正途，不如早做打算。”封無心將手擱在夜心肩頭：“你可知一歌妓院，名為梳風小築。”
    “京都長安天下第一的青樓誰人不知。”夜心察覺他神色有異：“可是被欺負了？”見他搖頭又問：“出什麼大事了？”
    “若是我欺負了洪詩，你信嗎？”封無心將頭深深的揉進臂彎裏：“我若不離去，隻怕建鄴城主的婚事要告吹了。”
    夜心張張嘴，半天才擠出一句：“那，那是該準備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