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複艱辛終日清貧 再三思未央沉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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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外衣的落下,年少的腰身隻裹著單薄的中衣,暴露在空氣中。林相公手握長尺,挨個敲打著男孩們的腰腹;他挑開他們的衣領,走進前細看他們的鎖骨和脖頸,檢視著那些年輕的肌膚是否白皙光潔。
最後走至董宗遠身旁,輕輕敲打著他的小腹後,有些疑慮地看著他問道:“你練過武?”
董宗遠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林相公遲疑道:“並未練過武,隻是平日裏總是做些苦力謀生計。”
“是麼?”林相公看著董宗遠的眼睛,心中仍有懷疑。憑借直覺,眼前的男孩試圖掩飾著什麼。別苑裏除去護院武士,一概不招身懷武藝之人,如若這樣的人作了男臠是萬萬不可。男臠隻需要順從,不允許擁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董宗遠的沉默不語讓林相公也不想浪費唇舌,伸手直接拉開他胸前的衣襟瞧了瞧,鎖骨細長光滑,脖頸修長白嫩。賣相雖說得過去,但站在近身之處感受到一股清冷冷的氣息,讓人隻想敬而遠之。
林相公收起了長尺,走回榻前,一邊敲打著木幾,一邊吩咐道:“將中間兩人送管事那裏寫契畫押,然後安排在南院閣樓裏住下,其餘的打發到酒屋做活,一下子招攬這麼些男臠,各房各樓也缺人侍候。”說罷扔下細長木尺,走入簾後由後廊進入裏間院落。
至於最後那個孩子,性格多打磨打磨還是可以接客的,就這麼放棄未免可惜。對於調教男臠,林相公自認有一套法子,畢竟玉鶴別苑的紅牌盡數出自他手,每一個招進來的男孩怎樣安置都有他自己的打算,教出一個紅牌並不是件容易事,需要的是時間。
董宗遠看著被帶走的兩個可愛模樣的男孩,一時竟說不出心中滋味來,雖然暗自慶幸未陷入泥沼,但又有些悵惘失落。去酒屋當差,隻是侍候各房各樓的酒水器具,不過是玉鶴別苑中的一個低等下人罷了。如此一來,他要籌集三十兩銀子脫罪的希望更是遙遙無期了。
秋色漸濃,陽光遲遲鋪灑開來,融入這料峭微冷中,亭台閣樓也因了這金燦的朝陽蒙上一層暖意。董宗遠與未被選中的三位少年被管事相公領著,穿過開滿菊花的中院,繞過絲竹管弦的主院,來到大廚房東側旁的酒屋。
酒屋專備大廳堂內宴席用酒,也供男臠後院居所中客人們飲酒作樂所需。雖不算煩重體力活,也要接待前後院中各色人物,需得精細看管派送。
管事相公嚴格教導一番後,便安排幾人在酒屋住下。吃穿用度一應別苑中開銷,住所雖簡,都比貧寒人家強過百倍。來男風紅館作使喚下人都在外作苦力強,隻是每月拿到的銀錢隻有二十文。
“每月十文錢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湊足三十兩銀子呢?”煩憂又上心頭,董宗遠望向窗外那被嵌染的油亮碧翠的歌舞樓閣,輕輕歎息了一聲。
被貶至官倉後,仍然私自在外接活做工是要被治罪。但是為了命前途程,董宗遠也顧不了許多。先前幾日,董與其他伺酒小仆隻管預備酒水,卻因各處缺人手,連續數日被派去後院各房派送酒水。
時光偷逝,端酒送盞於各房中穿梭,雖然經常被客人嗬斥,但對於這類情形,董宗遠倒也漸漸習慣,早已不會覺得難過委屈。從賞心居被作踐到軍營受冤,時到如今早已深深明了達官顯貴的行事作風,若僅是一道冷漠鄙夷的眼神,於他這樣生如飄蓬般的人而言,已屬善待了。
長安真是一座奇特的都市,所有的嚴肅的言語和旖旎的情詩可以在這裏同時被宣講,沒有絲毫不妥,反而更易催生出一場場神奇的曆險。中秋前後整座都城都沉浮在氤氳的香氣中,連人們的表情都被感染的熠熠生輝,好像他們普通平淡的生活都因為這番非同凡響的氣象而變得活色生香。
一日入夜,玉鶴別苑內又開始了眾所熟悉的觥籌交錯與歌舞升平,醇香的酒氣伴隨羊角鼓的樂聲如同輪回的年月一樣流轉不息。董宗遠同往常一樣端上漆盤,盤中放置著添了媚藥的百合花酒,並一對銀質螺絲杯,即刻要被送往後院的一個新晉紅牌的居處。
董宗遠走過廳堂的外廊,隔著鏤空的紅木雕花屏風,望見舞台上正有歌舞伎隨曲起舞。年輕白皙的腳上係著紅繩碎鈴,每動一步都搖擺著晃人心神的響聲。隨著肩上的纖薄紗衣簇簇抖落,台下已有客人向台上拋灑銀錢了。
作男臠隨便一晚的收入都是自己忙碌一月的好幾倍。想到此處董宗遠垂下眼,握緊了手中的漆盤,加快腳步,向後院走去。
穿過重重花影,董宗遠帶著輕碎的腳步在一間燈火通明的居室外停了下來。朝裏間仔細瞧了瞧,隔著一件落地沙屏,看不甚清也不見有什麼動靜。心中正在納悶,突然聽得杯子砸在地上的響聲,隨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謾罵。
“賤東西,老子花了好些銀錢!你難道不知自己是做什麼的?”
董宗遠聽得心中一驚,莫不是客人和男臠間起了糾紛?往日的經驗告訴他,客人若是正在氣頭上,還是不要擅自打擾為妙。本想一直在門外候著,但強烈的好奇心促使他挪動了腳步,來到裏間靠床較近的窗戶下。將漆盤置於地上,董宗遠順著未合緊的窗戶縫中看進去。這一看,使他險些叫出了聲。
一個腰間橫肉縱深的中年男人,赤裸著身體,頭頂的玉冠還未卸下,此時正拉住一個年輕男孩秀長的頭發向後扯著。男孩也裸著身子趴在淩亂不堪的床上,他的雙手被綁在床頭。
董宗遠認出那男人頭上的翠玉冠隻有世族出身的三品官員才能戴得。那男人手中握著碎瓷片,在男孩後頸處劃著,隨便一用力,血紅色的口子就在脊背上蔓延而出。男孩痛苦地嗚咽著,雙腳輕微地掙紮了一下,似乎已經氣力不足了,難道這樣的折磨持續了很久了?
董宗遠睜大了眼睛,湊得更近些瞧進去。清楚見到那副男少雪白的身子早就印上了錯綜複雜的紅痕,深淺長短不一。因為曾經供職軍營,一眼望去便能認出是牛皮所製的短柄馬鞭。雖是隻供民用的尋常馬鞭,打在身上卻會差生異常尖銳的疼痛。男孩輕微的嗚咽引起了男人的不滿,惡毒的罵聲又起。
隨即狠力拉開男孩的一條腿,將自己胯間高漲的碩大強擠了進去,一邊狠命動作著,一邊向男孩側過的臉頰上甩了一巴掌。
“賤東西!老子上你是看得起你,別不識相,你若再敢叫出聲來,今天就把你弄死在這裏!”看著血紅從交合的下體處流淌而出,董宗遠雙腿突然失力般地跪倒在地。
大概是沒有潤滑膏的作用,男人並不能盡興,突然記起發興的媚藥還未送來,男人朝門口高喊了一聲:“人呢!都死哪兒去了?爺要的酒怎麼還沒送來?”
董宗遠這才回過神來,忙端起漆盤,趕在其他仆人來到之前繞到前門,推門進去。董宗遠努力使自己鎮定,小心翼翼地將百合花酒送到臨床的方案上。
男人見下人入到裏間,剛要發怒,卻見董宗遠始終低埋著頭,便嗬斥了一聲:“快滾!”
說罷一手取來酒壺,一手掰開身下男孩的嘴唇,直接將那烈性酒漿灌了進去。
董宗遠閉著眼睛走出房門時,聽見男人快活的大笑,再也不能忍耐地扯下白絹,趕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路跑到前院廊下。熱鬧非凡的廳堂內,明暗的燭火透出窗外,照映著他害怕慌張的臉。一手扶住門廊時,竟發現自己在不住地發抖。
無論是引吭高歌的朝廷大員,或是放浪形骸的貴胄子弟,真實的欲望在五光十色的繁花燈火中暴露無遺。走出這個院門,又都換上與其身份地位相符合的麵孔。
作男臠確實可以賺到很多銀錢,隻要閉上眼不去看哀涼的人生荒漠,不細究尊嚴到底可以被剝落到什麼地步。即便這樣,被揮金灑銀的歲月也並不長久,何況連同生死都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
這世上,有一群人活得太揮霍,有一群人活得很可憐。
我已學過追憶以後要再學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