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為的誰？”他緊蹙著眉，不悅情緒一覽無餘。
    我仰起頭去看他。
    從前的唯恐不及，到今天，竟不知不覺煙消雲散。甚至，彼此間還有那麼一絲同病相憐的悲哀。
    “說話！”見我抿唇不語一副頑固模樣，陳暨的拳頭隨低喝聲一同落在我腦袋邊的牆麵上，頗有威懾的意味。
    微弱的光線中，他臉上漸漸燃燒起來的怒火，格外明亮。
    “你讓我說什麼？”我反問他，語氣不慍不火。在他聽來，似乎冷漠更甚。
    “你！”他氣極失語。
    然後，我就看清了他顴骨上的擦傷。
    “你們打架了？”我說。
    見我緊盯著他的傷處，陳暨的目光不易察覺的閃了一下。
    接著，不知何故，他竟微微移開了視線，嘴裏是簡單的一句應答：‘嗯。’
    陳暨啊陳暨，如此僵持，你是怕你會輸給我嗎？所以才那麼不甘那麼隱忍的別開臉。
    “為什麼？”我問。
    “要問嗎？”他說。
    “你和他不是發小嗎？”我說。
    “發小就不會打架了？”他冷笑。
    “為什麼不和他解釋？”我又說。
    “解釋？蔣楠，你要我解釋什麼？”他重新把視線投入我的瞳中，飽含的嘲諷與無奈，讓我心頭泛酸。
    是啊，解釋什麼？
    即便Issac真要誤會什麼，該做出解釋的都不應該是陳暨，而是始作俑者的我才對。
    可我卻平白無故消失了一天。
    到底，是我把Issac逼急了吧。
    熟悉的痛感掠過全身。
    Issac說我一直在他那裏消失，他那時無助的表情，至今仍枷鎖一般落在我的記憶裏。
    ……
    短暫的沉默中，響起陳暨攥緊拳頭指節的聲音。
    我的出神，換來他一副失望更勝疲憊的容顏。
    他死死的盯著我。
    他說蔣楠，你把我當什麼了？！
    他說蔣楠，這次，你又把我當成誰了？！
    求而不得的憤怒，筋疲力竭的質問。
    我怔怔的回望他，突感無力言辭。
    眼前，這個對我露出那麼受傷的樣子的人，陳暨，真的是你嗎？
    /
    我：“陳暨……”
    陳暨：“蔣楠，你給我聽好了，Issac說得沒錯，從一開始，我就是處心積慮要對你下手。”
    我：“……”
    陳暨：“別說我不會把你讓給他，就算是楊譽現在回來，我也絕對不會放手。”
    我：“陳……”
    陳暨：“你必須是我的！是我陳暨一個人的！你聽懂了嗎！”
    這算是表白嗎？還是報複？
    麵對著這樣的陳暨，當時的我，隻覺得手足無措。
    可我萬不該這樣。
    不夠堅定的拒絕，從來傷人傷己，對於感情，一旦抓不準時機斬草除根，多少步步為營都屬枉然。
    “陳暨，你他媽的，給我離他遠點！”Issac陰戾的聲音，如九天落雷，轟然在我頭頂炸開。
    接著是淩亂的腳步聲，皓子和蔣弈緊追其後，飛快的攔下了此時盛怒衝我與陳暨逼近的他。
    橙子在他的背後慌張的叫著他的名字。
    可他似乎無法克製，暴躁已經將他完全吞沒。
    我遠遠看著走廊另一頭突然出現的他，看著他殷紅的眼睛，在不夠明亮的燈光下，鋒芒畢露。
    仿佛能刺穿我的內心。
    陳暨把我拉到身後，態度固執，似早做好應戰準備。
    此舉挑釁意味濃重，於此時無疑是火上澆油，奈何我雖深知此舉的諸多不妥，卻也已經無能為力。
    Issac果然目眥盡裂：“滾開！別他媽擋我！”
    Issac：“蔣楠！你給我過來！你他媽馬上給我過來！”
    以一敵三，手足相搏，我不知道這樣狠厲的Issac，尚存多少理智。
    還是明明心力交瘁，卻仍苦苦掙著，隻為他想要的結果。
    我站在陳暨的背影後，艱難的控製著想奔向他、抱緊他的自己，卻控製不住，在嘴裏低聲反複的，他的名字。
    以及渾身上下的痙攣。
    一瞬間。
    隻那一瞬間，我與Issac，似乎都瘋了。
    我：“Issac……”
    Issac：“蔣楠，你聽到沒有，我叫你馬上給我過來！”
    我：“Issac……”
    Issac：“蔣楠！……”
    有些情感無須櫛風沐雨，依然能在潛移默化間發展壯大。
    Issac。
    當你叫著我的名字。當你為我退守身後。當你的乞求卑微得讓我不忍心拒絕。
    我們是否就已經窮途末路了。
    而回頭無岸，看著你淌一身和我一樣的渾水，我非但保不了你周全，還帶著你越陷越深。
    這便是孽了吧。
    ……
    “怎麼回事？”
    “又鬧啦？哎呦我靠！快攔住他！”
    聽見動靜，越來越多的人從房間湧出，加入了勸架的隊伍。
    他們橫亙在我與Issac之間，讓我下定決心不顧一切朝Issac奔去的步伐，硬生生的，被遏止當下。
    好難過。好難過。
    快要溢出胸口的那種心情，滾燙熱烈。
    它一遍又一遍的灼燒著我。
    叫我恨不得將自己撕碎，將心底那個默默忍耐著的自己徹底釋放。
    /
    Issac：“陳暨，你他媽敢碰他！我操你大爺！你敢碰他！”
    Issac：“蔣楠你給我過來！你他媽給我過來！”
    撕心裂肺的怒吼，歇斯底裏的Issac。
    /
    阻止不了了吧。什麼都。
    和從前一樣，我什麼都阻止不了。
    阻止不了自己逐漸失速的心跳。阻止不了自己與那人逐漸拉遠的距離。
    更阻止不了，彼此間的離散。
    和楊譽的。和Issac的。
    /
    “陳暨，你他娘的還杵著幹吊啊？！趕緊帶兔兔先走！這家夥都瘋成這樣了你倆還不快走！”Ace在混亂中喊道。
    多想掙開一切，用實際行動狠狠反駁。
    多想朝眾人咆哮一句‘我他媽哪也不去。’
    多想告訴他，Issac，我哪也不去。
    我不出國念書，不去蘇州，不趕你走，我哪都不去。
    我就陪著你。
    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就一直這樣。
    可是相隔千萬重。
    陳暨拽著我，逆向而行。
    我回頭看著被多少隻手阻擋的你，卻停不下腳步，終於，與你相背離。
    而你的喊話，有多少未完待續。
    你想對我說的，又有多少，你沒來得及一一說出口。
    Issac。
    ……
    Issac：“陳暨，老子跟你沒完！”
    Issac：“蔣楠！你給我回來！回來！”
    ……
    026。
    “放開我！陳暨你他媽放手！”我用力把手往回掙，手腕處，是被陳暨攆斷了似的疼。
    陳暨卻頭也不回，死死的拽著我：“走！”
    我：“放手！”
    地下停車場。我。與陳暨。
    已經看不清路了。
    憎恨與愧疚縱橫交錯，孤注一擲的機會已然痛失，我再無須忌憚。
    可陳暨不由分說，拖著我往他停車的方向走。
    ……
    “陳暨，你他媽王八蛋！”我說。
    我說你跟Issac說什麼了？
    我說你告訴他你碰我了是不是！
    我說我他媽惡心你！
    喉間的哽咽，讓這些話聽起來，異常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