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弈無奈，看我把碗筷收走，隨後他又跟進了廚房。
    “你爸同意了？”背靠洗手台，蔣弈抬眼凝望吊燈氤氳的曖昧色彩，問道。
    “嗯。”我細細觸摸瓷器冰涼的溫度，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蔣弈：“代價是什麼？”
    我：“沒什麼。”
    “你覺得我信？”他瞬笑：“你爸是什麼人，我不知道？”
    我手下略頓，水聲蓋過一切不自然。
    “蔣弈，這事我能解決。”我說。
    蔣弈側目而視，眼神裏，是一意孤行的殘忍：“蔣楠，不說嗎？”
    我一口氣堵得難受，扭頭與他對峙：“蔣弈，你丫別威脅我。”
    怎知蔣弈鋒芒一收，近在咫尺的眸光兀然化作一抹深邃：“哥。”
    我被他不設鋪墊的溫柔一炙，竟然有些慌亂，急急錯開了臉：“操……”
    所有動作應聲而止，我感覺著嘩嘩流過指尖的清水，逐漸失神。
    沉默，原本意在尋找敷衍蔣弈的托詞。可腦內渾濁起來的，卻是今日聽來的，那些對我的質問以及訓斥。
    ……
    蔣弈後來撥下我僵在半空的手。
    他說蔣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學會和別人好好說話。
    他說至少對我，該像個親人，而不是連敷衍都做不到的生人。
    ……
    又這樣了，該有的言語通通夭折在喉間。
    看著你們看著我時的寂寞，與無所不在的無力感，我的心，霎時痛苦成一團。
    到底如何，才能讓你不再為我的存在而苦惱。
    不再為我而受傷。
    逃走嗎？
    再次，遠遠逃開嗎？
    不曾料，邁開腿之前，蔣弈卻覆過身來抱住了我。
    他一邊歎氣，一邊輕拍我的背，一下一下。
    他說蔣楠，要是你一直隻想怎麼逃開，那被你拋下的人，一定會更痛苦。
    ……
    毫無預兆。
    蔣弈的話，沉重得像副刑具。
    它突然套牢在我身上，讓此刻不曾防備的我，難受得直不起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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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安全感，所以血液負責回流心髒。
    沒有安全感。對什麼都。
    但某些事物的存在，必定有它存在的因由，誰都無法左右。
    我用四年的自力更生，換取留在原地的權力。
    作為男人，這樣的代價甚至連試練都算不上，我甘之如飴，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蔣弈把翻出來的紅本扔床上給我。
    “我不是節儉的人，所以也沒剩多少了。三萬左右吧。密碼是我生日。你先湊合著用。往後的，我再和皓子商量。”蔣弈說。
    “打發要飯的？這事你別管。”我把本子扔回去。
    蔣弈兩手架於膝頭，衝我淡淡而笑。
    他說蔣楠你要是聽話，咱們就在這裏愉快的決定。
    他說你要是不聽話，咱就到Irene麵前再愉快的決定，你選一個吧。
    一成不變的威嚇，蔣弈語氣平淡，卻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而我，雖氣得呲牙裂目，卻再一次含恨完敗。
    然後皓子的電話就到了。
    “嗯。在呢。”蔣弈和電話另一端的皓子說著，眼睛睨向我。
    裏頭的內容，我看不懂。
    接著，他把電話遞了過來。
    他說皓子要和你說。
    “皓哥。”我接過電話。
    “怎麼不接電話？”皓子有點生氣。
    我說：“嗯。手機忘在家了。今天一直呆在奶奶這邊。”
    皓子罵道：“操的……”
    我說：“皓哥。我沒事。”
    ……
    能聽出，對話中的皓子略略愕然。
    我想，他也許並沒想到我會主動寬慰他吧。
    頓了好一會兒，他才恢複尋常的沉穩。
    “讓蔣弈陪你過來一趟。”皓子說。
    “嗯？現在？”我問。
    皓子說：“嗯。你同學喝高了。剛剛在我這和陳暨打了一架。”
    我心裏一顫，忙問：“哪個同學？”
    皓子說：“名字我沒記住。聽Ace說，好像是陳暨發小。”
    所謂的友情，到底應該是何模樣？
    那兩個男人的臉。Issac的。陳暨的。
    一同出現在我腦海中時，我隻覺腦子一漲，刹那全無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