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氣氛凝重而緊張，顧瑤始終緊緊貼著烏丘站著，他們就在前一秒還鬧得不可開交，但在這一刻，顧瑤發現，她能去依賴的隻有眼前這個男人。
    像是察覺到顧瑤的不安，烏丘回頭看了她一眼，裏麵的沉著和堅定讓顧瑤一愣，兩人對視很久。
    日本人翻了一陣兒一無所獲，領頭的那個兵氣衝衝的走到烏丘麵前，一個大耳刮子就扇過來，烏丘臉色一變想躲，但又生生忍住了，承受了對方一下子。
    顧瑤怔了一下，氣的渾身發抖，她握緊拳頭恨不得朝那小日本臉上給一錘子。烏丘捏了捏她手指，她定定瞅著烏丘臉上的巴掌印兒，強行憋住這口氣。
    那個領頭罵罵咧咧說了一堆，顧瑤一句聽不懂，她麵色僵硬的看著自己腳尖兒，生怕自己一抬頭叫那日本人看見她仇恨的目光，給烏丘惹麻煩。
    “喲，什麼風把山下長官吹來了？這是發生啥事兒了？”幾人正僵持，門口處傳來霸虎低沉的半玩笑的話，大腳一邁跨進屋裏。
    山下看一眼霸虎，狠狠瞪眼著烏丘，隨即從兜裏掏出一張紙，甩在他臉上。
    烏丘和顧瑤心裏同時一驚，但麵上不敢表現什麼，烏丘牙齒咬緊盯著那封落在腳邊的信，眼神忽冷忽熱。
    他不知道到底是誰趁他不注意偷了信，還賣給日本人，要是叫他知道，他絕對把對方弄死。很明顯偷信的人清楚知道他那天要下山，但是對方怎麼知道他也會帶上顧瑤呢？
    想到這個，他懷疑霸虎的心情是更沉重了，忍不住抬眼瞟了對方一下。
    霸虎像沒看見他似的，倒是盯著顧瑤腦瓜頂看了一會兒，才對山下用日語道：“您來了卻不先找我，倒是跑我傻弟弟這兒了，敢問為何？”
    山下挑著眉毛，怒道：“你是瞎了嗎？自己撿起來看看！”他手指著地上的信，臉色陰沉。
    霸虎真的撿起來了，隻是看了半天，他裝模作樣的笑道：“瞧瞧，我不懂洋文啊，看也看不懂。”
    “不懂？”山下狠狠哼了一聲，轉頭瞪著烏丘道：“讓他給你翻譯！”
    聞言，霸虎眯了下眼，他看向烏丘，等著對方講話。
    烏丘換了好幾口氣，才抬頭道：“大哥，我也不懂。”
    這句話讓山下表情大變，大聲喝道：“混賬！你的東西你不認識？騙人騙到你爺爺頭上來了？”說完，抬腳朝烏丘踹去。
    霸虎沒來得及阻止，烏丘已經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山下抽出皮鞭在烏丘身上抽來抽去，他臉上也被挨了兩下，瞬間高高腫起泛著血紫。而他卻倔強的不吭一聲，硬挺著不動。
    顧瑤已經覺得自己肺要炸了，她手抖得不成樣子，實在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當她親眼看著日本人放手毆打中國人，而她就在邊上看著，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看著在場所有人，就連霸虎也是沉默著。
    就在山下準備掏槍時，顧瑤心咯噔一下，再也忍不住的衝上前，擋在烏丘身前，怒瞪著山下。
    烏丘呼吸一窒，他一抹嘴角獻血，趕緊跳起來拽住她胳膊，將人扯到身後，用蹩腳的日語道：“對不起，這娘們兒腦子有問題。”
    山下倒是把目光鎖到顧瑤身上去了，不得不說，顧瑤屬於那種並不張揚的類型，也不是絕色，但若是看到她了，目光真的移不開了。尤其她的眼神，如同風沙中的驕陽，給人熱辣辣的感覺。
    烏丘看著山下審視的視線，他不著邊際的用身體擋住顧瑤，山下順著烏丘肩膀，看向他的眼睛，兩人目光一陣噼裏啪啦。
    霸虎咳了一聲，“山下長官，信不如我找人翻譯，這算什麼大事兒？”
    顧瑤拽著烏丘衣角，小聲問：“你們說的什麼？”
    “不用你管，老實兒在邊上呆著。”他推了一把顧瑤。
    顧瑤看著他不停滲血的臉，心裏特不舒服，“我猜是跟翻譯信有關吧？”
    烏丘身體一僵，瞪她一眼，“閉嘴。”
    看來是了，顧瑤輕輕舔舔嘴角，對著霸虎問了句，“大當家看不看得懂這信？”
    霸虎一怔，不太讚同顧瑤說話，但還是淡淡用中文回道：“看不懂，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不然你看他為啥臉氣的跟猴屁股一樣？”霸虎朝山下努努下巴，頓時把烏丘和顧瑤弄得想笑還不敢笑。
    “你說的什麼？”山下問。
    “我說要這娘們閉嘴。”霸虎和氣一笑，“山下長官不如借一步說話，這人你打也打了，看在我的麵子上，我們好好商量。”
    “商量？你知道信裏寫的什麼嗎？說我們大日本皇軍各種壞話，偷運鴉片，我們是幹那種事的人嗎？這個人，”山下指了指烏丘，陰沉道：“從他房裏搜出的東西，敢說不認得？他背後是誰？跟的誰？”
    烏丘死死瞪著地板不吭聲，他太疏忽了。
    霸虎吸吸鼻子，“我冒昧問一下，是誰跟您這麼肯定信是在他這兒搜到的？”
    山下頓了一下，朝手下說了句什麼，就看那人出去不一會兒，提溜進來一個女人，把人扔在地上。
    女人縮了縮脖子，渾身顫抖的坐在那裏，大氣不敢喘。
    這裏沒人認識這女人，一時都不說話了。顧瑤皺了下眉，他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她在丟信的那晚和烏丘吵完架後出去散了散步，正好看見鐵鷹房裏出來個人，她當時沒在意。
    現在想來，這女的應該是當時在鐵鷹房裏侍候的娘們兒吧！
    這人好大的膽子，要不是日本人給撐腰，估計也不會幹出出賣中國同胞的事，但越是這樣，才越讓人恨不得剁了她！
    烏丘顯然不知道這女的是誰，他沉吟一會兒，對山下開口道：“不管信是不是在我這兒搜到的，反正你是不要點好處回去是不行了，不妨直說。”
    山下冷笑一聲，“你都這麼說了，我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說完，朝屬下一甩頭，對方送上來三張紙，遞到霸虎麵前。
    霸虎三人皆是疑惑，沉默一會兒，霸虎翻開東西一看是份兒合約，他越看臉色越差，最後捏緊紙，麵無表情道：“山下長官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意思，你們銅雀寨現在起簽在我們大滿洲政府旗下，有我們派來的指揮官統一看管，你們這地段很好，利用價值相當大，軍貨運輸再好不過。”
    顧瑤臉色鐵青，烏丘和霸虎更是表情沉得嚇人，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山下晃晃腳步，繼續得意道：“畫押吧，不然？哼，你們這裏不就是個小土匪寨子？你以為你們活到現在是因為什麼？要不是我們大日本帝國同情你們、看好你們，土匪的命算什麼？”
    “你是打算好的才這麼做吧？早就合計好的，就差抓把柄了！”烏丘忍不住大聲質問。
    他才不信什麼一封信就換來這種結果，要不是日本人找不到馬腳，他們怎麼會一上來就逼著他們簽這種不平等條約？他們簽的還少嗎？東北三省這邊如今淪陷至深，誰還看不懂日本人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