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中的紅燈一直亮著，鄧明陽一個姿勢的蹲在手術室門外，我默默的陪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開了，穿著手術衣的護士從裏麵出來，要輸血漿，鄧明陽機械的簽字，不久，醫生出來了一個，病危通知單，鄧明陽依然機械的簽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在旁邊看著他，裏麵的那個女人真幸福，我想，雖然受傷了，雖然快死了，可是，她還有一個人可以為她簽字，我呢？如果今天進去的是我會怎麼樣？誰來給我簽字？我轉頭看看鄧明陽，卻隻見他有點茫然的看著手術室的門，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被推出來的時候，全身都是紗布，很快就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鄧明陽看了看我，“你先回去吧。”他的聲音沒有起伏，就像跟一個陌生人在說話。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隻是轉身聽話的離去，我知道這個時候，跟他說什麼都是多餘，不如做點實際的事情，我給他買回來晚飯，已經一天顧不上吃飯了，他卻是毫無胃口，隻是接過來飯菜，催促著我早點回去。
    進了重症監護的她卻是還沒醒來，醫生交代著她的情況，大麵積嚴重燒傷，已經氣管切開，病危，孩子沒了，鄧明陽默默的聽著醫生的交代，然後在醫生指出的位置一一簽上自己的名字，我分明看到他的手指在顫抖。
    我一個人離開了醫院，在心裏歎息，鄧明陽怕是會更加難過吧？我知道對那個小生命，他是期待的，還跟我一起給小家夥買過很多東西，可是現在，沒有了，就這麼樣消失了。
    還有她，鄧明陽本來就是有歉疚的吧，現在呢？恐怕是更加愧疚了吧？我呢？我不是個好人了吧？我做了什麼？
    我一個人走在黑夜裏，明明是盛夏，我卻感到寒冷……
    二十天，日子一天一天熬過去，錢流水般的花出去，鄧明陽日漸消瘦憔悴，而她卻慢慢恢複起來，清醒的第一天，她睜開眼睛四處尋找鄧明陽，我在他們四目相對的時候默默離開了，她醒過來了，他依然是屬於她的，而我，變成了多餘的那個人。
    鄧明陽的電話變得更少了，除非去醫院，我根本看不懂他的人。枝頭的樹葉變黃的時候，她出院了，卻是已經容顏盡失，負債累累。
    比死亡更殘酷的是什麼？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在心裏默念，這就是比死亡更殘酷的實事。
    鄧明陽不再提離婚的話題，我也盡量不去想，這樣的情況讓每個人都變得尷尬。鄧明陽的妻子變得畏畏縮縮，她躲閃著所有人的目光，性情也變得孤僻起來。開始的時候，她還好，對鄧明陽依賴有加，但是當她在鏡子裏見到自己的臉的時候開始，她就再也沒有抬眼看過鄧明陽，她總是躲躲閃閃，那天，我去醫院送飯的時候，她甚至背對我再也不肯轉過頭打一下招呼。
    隨著時間的延長，她漸漸好起來，家裏卻再也承受不了巨額的醫藥費用，女人出院回家那天用圍巾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鄧明陽牽著她的手，我在後麵拎著一大堆東西，就這樣把他們送回了他們自己的家。
    一頓沒有做成的午飯，換來了一個毀容的女人，一個殘破的家，還有一大筆巨額債務。
    鄧明陽的眼睛裏不再有溫和的微笑，卻多出來憂鬱和傷感。他看著我的時候變得很少，每一次也都是躲躲閃閃，我在一個晚上在他送我出來的時候拉住他，“不管怎樣，我都和你站在一起，鄧明陽，困難是暫時的，我們一起克服。”那天的我變得勇敢，我討厭這樣的感覺，它讓我再一次感到生命的無常。
    鄧明陽輕聲歎息，伸出手，緊緊的擁抱了我，卻是沒有回答，一直到我跟他道別，他都隻是默默的陪著我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