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回報消息的守衛軍幾乎將整個院子填滿，林墨染坐在大廳之中，看著他們一個一個的走上前來三言兩語陳述今日已然極其努力，但仍舊沒有公子夫人的消息。
    林墨染當然知道他們不可能找到白薇卿。然而，每一次聽見那些人對他說夫人下落全無的時候，仍舊心中驀然一緊，失望的情緒一刻也不曾消散。
    原來，不知不覺之中他已經習慣了那個女人在他身邊，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聽不得她會離開自己。
    “公子？公子？”年邁的吳管家在林墨染的身旁低聲喚道。
    林墨染回過神來問道：“怎麼了？”
    “今日所有派出去的人都已經回報過了，眼下他們正在外麵候著。”
    “讓他們散了吧，明日再來。”林墨染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起身便要往外麵走。
    吳管家連忙跟上他，低聲道：“公子，後院有人想見您。”
    後院？林墨染一下子停住腳步，有些疑惑地看著吳管家。
    吳管家跟著他已經很長時間了，自然對他府中大大小小的規矩了如指掌。來人若非十分重要而且能全然相信，吳管家不會將他帶到後院，更不會將那人獨自留在後院。可他實在想不出，這個時候會有什麼人來找他。
    “公子去後院一看便知。”
    “好。”林墨染轉步往後院走，將前麵一種一眾事情留給吳管家處理。
    她就站在院子裏，披著雪白的鬥篷站在滿是積雪的樹下，此時正仰頭看著什麼，滿臉認真的表情讓林墨染有些不忍打擾。
    但他又不得不打擾，因為她不該出現在這裏。現在不該，以後也不該。
    “怎麼是你？”林墨染站在白薇卿的麵前，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中，將偶爾掠過的風擋住。她偏過頭來，安靜地看著他，就仿佛心中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處於他庇護之下這樣一個狀況。
    白薇卿垂頭輕聲道：“薇卿冒昧了。”
    “你該知道，若有旁人見到你在這裏，被治罪的將不隻你一個人。”
    “薇卿明白，請公子放心。”
    林墨染不語，細細地打量著她的麵龐。他不曾見到她已經半月有餘，似乎她的身體已經漸漸好轉，比於之前，臉色也好了很多，如今白皙的麵龐之上微有紅暈，眼中也有了神采。
    “薇卿記得公子曾說不想見到薇卿，隻是事出突然，薇卿不得不擅自入府拜訪公子，還請公子恕罪。”
    林墨染愣了一愣，而後淡淡地道：“我並沒有生氣，隻是突然見到你，有些意外。”
    或者該說是高興吧？林墨染在心中歎了口氣。
    “這裏涼，我們進屋說。”說完，林墨染一把拉起白薇卿交握在身前的手，拉著她往自己的屋子走。
    她纖弱柔軟的手冰冷刺骨，那溫度幾乎要將他的掌心刺穿。林墨染更加用力地握了握白薇卿的手，突然站住腳步，猛然轉身將她擁入懷中，收攏了雙臂抱住她。
    “公子？”白薇卿瞪大了眼睛，脊背僵硬地容他抱著自己，一隻手下意識地抵在他的胸口，卻沒有用力推開他。
    “薇卿，以你的聰明，應該猜到了吧？”林墨染將側臉貼在她的雲鬢之上，低聲問道。
    白薇卿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道：“公子的心思薇卿不敢說十分了解，卻也已經有了八分揣測。”
    “我想了很久，但始終沒有辦法下定決心。”
    “公子在顧慮什麼？”
    林墨染沉默。他從不知自己竟也會變成一個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的人。
    “大概……是我自己的心。”
    白薇卿的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低聲道：“士為知己者死，薇卿雖是女子但也明白這道理。”
    “我不希望你留下。”林墨染豁然放開白薇卿，向後退了兩步。“越國亡國那日，你曾答應與我一起歸來，為的是助我博一個重情重義的名聲，如今你已經做到了。”
    “公子以為每日派人在集市上喊幾聲，再興師動眾的尋找被刺客擄走的薇卿就足夠了嗎？”
    “至少在外人看來，我已經仁至義盡。”
    “而後呢？公子將為薇卿舉行一個盛大的葬禮，以正室夫人的禮儀將薇卿下葬，對嗎？”
    林墨染沒有回答，默認了白薇卿的話。他雖是如此打算，卻怎麼也說不出要為她下葬這種話。林墨染心中害怕這話出口便會一語成讖，畢竟白薇卿身上還帶著蝶變之毒，畢竟蝶變之毒號稱無藥可救。
    “公子以為這就足夠了？”白薇卿凝眉看著林墨染。
    當然不夠。可是不夠又如何？至少能夠借著這次的事情讓她脫身，從此相忘於江湖，再沒有人惦記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