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裏轟隆隆的聲響一直沒停，司念緊緊閉著眼睛，有東西從他頭頂上落下，也許是灰塵又或者是破損的天花板。身下的震感在繼續，但已經不強烈了，司念卻慢慢感到身體在傾斜，他隻能用腳掌死死巴住地板不讓自己挪動。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才都安靜下來。司念緩緩地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身下的地板已經略微傾斜，天花板上破了個大洞可以直接看到鋪著灰瓦的屋頂，一些碎裂的瓦片不時從洞口落下，把紅褐色的木地板砸的一塌糊塗。
    身體因為緊繃太過而僵硬，司念小心翼翼地活動了下手腳，才匍匐著往樓梯口移動。以四肢著地後退的方式下樓梯，還時不時要因為咯吱作響而停頓下。
    一樓客廳狼藉滿地，四處是看不出原物的碎渣，司念跨過幾張翻倒的椅子去開門。門框好像有些變了形，直接導致銅質門板被卡住了。司念好不容易弄開它，就立刻衝了出去。
    本想尋找空地來減少餘震的傷害，司念卻在看到外麵的景象後徹底呆住了。正對他家門口的整排小樓都不見了，隻有原處留下的殘垣斷壁顯示了它們曾經存在過。空氣裏彌漫著無數灰塵碎屑，幾乎是遮天蔽日，視野範圍被壓縮的極小。
    司念獨自站在家門口，忽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剛才經受的恐怕不是一次小地震，前後左右他能看到的建築無一不成為了廢墟，隻有他身後的這棟小房子，像是奇跡般地逃過了被毀滅的命運。
    不，也許不是奇跡。他神色複雜地看向那棵粗壯挺拔的桃樹，它依然牢牢地紮根在土層中，原本分散的樹冠卻聚攏起來，如同無數支架保衛著二層小樓。如果沒有這棵桃樹，司念的房子恐怕也是和其它建築一樣的下場，而他本人也隻會被埋沒在廢墟中，怎麼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
    司念走到桃樹兩人才能合抱住的粗壯樹身前，摸了摸它粗糙的樹皮，輕聲說了句“謝謝”。之前他雖然接受了桃樹的異常，卻沒有真正把它放在心上，還十分苦惱它可能會帶來的麻煩。甚至打定主意如果它的不同暴露了，他也隻會任它成為政府的研究對象，絕不會為它犧牲自己。
    他就是這麼自私自利。司念從不避諱自己的冷漠，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曆讓他深知，人隻有靠自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無論是隻在背地裏叫他“乖孫子”的祖父母，還是少數看透真相對他表現出同情憐憫的大人，他們都不曾對他伸出援手。
    可是如今，這棵天生天養幾乎不曾受過他照顧的桃樹卻保護了他。司念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驚訝感動都有，還有就是，他再也不能忽視這棵桃樹的存在了。
    而被感謝的桃樹再次將一枚果實送到司念麵前，在後者接過後，才似是十分愉快滿足地收回枝條。
    空氣中的雜質實在太多，司念隻是站了這一小會功夫就覺得喉嚨裏不舒服。他又拍了拍桃樹，才抱著新鮮桃子回屋，重新關上大門。雖然窗戶玻璃都沒能逃過粉身碎骨的命運，但相比外麵屋子裏的空氣質量仍然好的多。
    司念找出一根吸管，十分熟練地在桃尖部位咬開一個洞，再把吸管插進去，就能吸取裏頭已經是黏稠液態的桃汁了。小小地吸了一口，甜美的汁液入喉本該讓人心情愉悅的，司念此時卻是難以下咽。
    他從剛才起就拒絕去想，這樣的一場地震會造成什麼樣的慘況。能將小區裏的兩層樓房震成廢墟，市中心的那些高樓大廈恐怕也不能幸免，而如今那裏聚集了全市大部分的市民……司念不能去想象，那會是怎樣的地獄場景。他不能去想，即使想他也對此無能為力，所以，還是不要想了。
    正如司念不願去想象的畫麵，此時C市的市中心的確已經如同地獄。地震來的毫無預兆，恐慌的人群爭相逃命但無處躲藏。往日象徵繁華和高格調的摩天大廈成了致命武器，每一塊從天而降的磚石都能帶走一條甚至多條生命。許多人在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傾頹的建築材料淹沒，自此永遠埋葬在廢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