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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夜晚總是急急忙忙的到來,路燈與霓虹燈也是匆匆的亮起,仿佛商量好一般。燈紅酒綠的夜景顯得這個本來就繁忙的城市顯得更加臃腫。看起來就好像一位珠光寶氣的妓女用著濃烈的香水掩蓋著自己身上的臭味,而天上的新月冷冷的透過雲層看著這一切。
    他今天運氣好,早早的就“撿”到了四個錢包,裏麵有一個居然有一遝紅紙,上繳今天的配額之後還能餘下不少,看來可以好好的大吃一頓了。但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倒黴極了,仿佛這一整年的黴氣都聚在今天發了出來。
    倒不是他自己出了什麼事情,而是遇見了一個人。準確的說已經沒有人型了,肮髒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身上不知道掛的是衣服還是麻袋什麼的也是遮不住羸弱的四肢,半躺在冰冷的垃圾箱旁邊不知道是死是活。“呸~~”他不禁吐了口吐沫,心裏暗罵道:“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在上啊,倒黴透頂的,今天碰到個死人頭,媽的晚上不能玩兩手,肯定輸個精光。早知道多走兩條街去青年路上的垃圾箱卸底兒了。”卸底兒是他們自己的暗語,就是把錢包裏麵的錢拿走把錢包隨便丟在一個垃圾箱裏。
    他剛要走開,地上的“死人”居然說話了,“救我。。。。。。。救我。。”聲音就好像蚊子哼哼一樣,可是在他聽來特別的刺耳,救你?我自己都需要人救哪,還救你,拜拜了你呐。他轉身輕輕的走開,走到巷子口,回頭望了望,看著那個“死人”還是在原地沒有動彈,連聲音都沒有了。猶豫了一下,又走了回來心說:“操他媽的老天你看好了,老子可是救人一命勝早那個他媽的七層塔啊,別他媽的忘了晚上多給點兒好牌啊。”也不管那死人身上的泥,抬起輕飄飄的身子消失在巷子深處。
    那一年,他應該是十三歲。而死人,隨隨便便算作五歲。
    “他媽的又輸了!”他狠狠的把牌扔在桌子上,掏掏身上空空如也的口袋,大喊一聲:“媽的哪個臭傻逼掏了老子的底我剛才兜裏還有錢呢!!”後麵早就站好的兩個五大三粗的打手冷笑著說:“裝,再給老子裝,你個小癟三幹什麼吃的當大爺不知道呢,你不掏別人就萬幸了,還喊著別人掏你,也是四爺慧眼識人,知道你小子不老實,讓我們盯著,不然還真讓你跑了。”說著架起他來,就要往內堂拖,他知道隻要進了內堂不死也要扒層皮下來,慌忙告饒道:“兩位大爺,這麼威武這麼威風,別為難小子啊,就。。。。就把我當個屁一樣放了就完事了,何必再惹四爺生氣呢,大爺,大爺,哎呦你輕點兒,我的胳膊。。。”
    他鼻青臉腫的一瘸一拐的走著,傍邊一個瘦弱的身影扶著他,他嘴裏還罵罵咧咧的,“奶奶的哪天老子發達了把你個四瘋子腦袋揪下來當球踢,哎呦哎呦,三兒你輕點。。。”扶著他的那個小男孩抿嘴笑著說:“哥,我看你發達那一天,四爺早就升天了,輪不到你踢了,你再這麼賭下去,我看你不到發達那一天你自己就拜拜了。”他破口大罵道:“他媽的他們一定出老千了,馬了隔壁的都拿了鵝牌了還不贏。哎呦。。。三兒你慢點走,我腿都跨不動了。。。”
    三兒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聽著他抱怨著往前挨,他罵了一陣看著三兒不接話,覺得自己沒趣,也就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就聽見三兒說:“哥,是不是我太克人了,所以。。。”他馬上跳開喊道:“又來了又來了,你就不能換個理由啊,好嘛今天輸錢了怪你,明天吃不飽了怪你,後天找不到媳婦兒了還怪你,你哪那麼大的克勁兒啊。”說著笑著摸了把三兒的臉,“要是找不到媳婦兒也沒關係,我家三兒長得可比堂子裏那些個妞兒們水靈多啦,到時候哥哥也做一個春宵帳暖的人兒,你就是那。。。。”說著拉長了聲調,捏嗓子唱了起來:“如花似玉的人兒,奴家願。。。哎呦哎呦”唱了一半就捂著嘴疼的說不出話了,三兒被他逗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在黑暗中眼睛亮亮的,連略白的小臉也紅潤了起來,緊了緊扶著他的手,環著他的腰更緊了。
    那一年,他十九歲。而三兒,也應該已經十一歲了。
    電視裏如火如荼的播放著新秀大賽,這一屆有一個人特別的耀眼,先不說聽過他的歌聲的人都說是天籟之音,或者此曲隻應天上有什麼的,單單是他的長相已經是迷倒了千萬的少女婦女追星族們,眉毛總是顰著,給他本來就很憂鬱的氣質上平添了一分讓人憐愛的感覺。眼睛不是很大可是感覺很深邃,迷戀他的人傳說總是迷失在他的眼神裏。瘦瘦的身材但是並不單薄,隨隨便便的穿一件普通的T恤就有明星的氣質。而散落的長發沒有讓人很淩亂的感覺,居然反而讓本來就不是很有男子氣概的他多了一分嫵媚的感覺。
    當他參加初賽的時候,就有人開始在網絡上發布他各種消息,有很多小道消息甚至說他是北橋四爺的禁臠,連鄉間巷裏都煞有其事的說著四爺和他的小黃段子。
    他倒在三兒的沙發裏,嘟囔著什麼時候開飯啊,經紀人厭惡的看著他。三兒在傍邊反而很平靜,安慰著他快了快了。經紀人咳嗽了兩聲,對著三兒說:“我說小三,你的藝名能不能改一改,三這個名字很俗氣而且影響很不好,讓人容易聯係到某些不正當的關係,而且。。。”沒等他說完,三兒就打斷他說道:“王哥,我的名字不能改,別人怎麼想我不管,四爺既然讓你來幫我,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意見。”經紀人搖搖頭,說道:“四爺也真是的,居然忍心讓你出來拋頭露麵,要知道娛樂圈可是水深的很啊。”他和三兒對視了一眼,又想起了那夜三兒以死相逼的場景,三兒的臉上又多了一份愁容。“開飯啦,開飯啦!”他一看三兒又開始自怨自艾,馬上岔開話題跑去飯廳。“就知道吃,難怪大家都叫他飯堂子,洗澡的有澡堂子,吃白飯的就是飯堂子了。”經紀人撇撇嘴,看著他的背影。
    那一年,他已經二十九了,而三兒剛剛出道,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真正對外的年齡-十九歲。
    籃館大劇場裏萬人的座位座無虛席,此起彼伏的閃光燈照應著台上,仿佛連天上的星星也坐在了觀眾席位看著三兒,三兒坐在台上一句話都沒說,從三兒的角度看有點眩暈。他閉上眼睛又看到了那個他最想唱歌給他聽的那個人,他是離開了我已經三年了麼,不是,他離開了我一千一百三十七天了,你知道你有多狠心麼。耳邊的呼聲越來越大,漸漸的變成了一個聲音,那種成千上萬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叫著他的名字,慢慢的協調著節奏,最後形成了一道道的聲波。
    他睜開了眼睛,耀眼的聚光燈讓他瞬間收縮了一下瞳孔,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糾纏的他的陰影,雖然自己的成功和他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但是卻是四爺這個名字不管是歌迷還是媒體都不願意去甚至於不敢去觸碰。當年四爺橫死在家裏的消息迅速的和他掛上了聯係,在後台的壓力下,燒身的大火被撲滅了,可是同時也帶走了他。三兒唯一的親人。
    那天晚上如果自己沒有讓他走,那天晚上如果能看到他眼中的決絕,三兒絕對不會讓他出門。就連臨走前在他額頭的一吻,也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當第二天聽到四爺的死訊,三兒甚至還高興的打著他的電話,迫不及待的想和他分享。等來的卻是一陣陣的忙音。
    一定要活的比我長哦,他經常戲謔的說著,我又抽煙又喝酒的你肯定能活的比我長啊,最關鍵啊,你那麼多的歌迷,你要是死了該多少人傷心啊。
    這個世界上也許沒有人關心一個小混混的死訊,當三兒崩潰的把自己關在家裏時所有人也隻是猜測是和四爺的關係。那條毒蛇,死了都不放過三兒。當三兒再次站在舞台上的時候,全世界都沸騰了,網上瘋狂的傳播著他的舊歌,每一首上億的點擊率讓其他的歌星都集體閉嘴。
    他很平靜,實際上沒有了所謂的四爺,他的星途更加的坦蕩,而命中的貴人也是一個又一個的接著出現,隻是他的心,再也沒有向任何人打開過。他幾乎成了緋聞的絕緣體。
    這一場演唱會,是巡回演唱的最後一場,他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城市,而這座城市也以他的故鄉為榮,演唱會空前的熱烈,現在他在台上要唱最後一首歌。
    “很多人不知道我的從前,我是一個孤兒,從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他緩緩的說出自己的故事,那麼的平靜,一開始甚至歌迷的喧鬧聲超過了他的聲音,不過他開口之後,演唱會現場迅速的安靜下來,很快的,萬人的現場居然鴉雀無聲。
    “在這個城市,我快要死在垃圾箱邊的時候,他把我像一隻小貓一樣撿起,他從來沒多說過,”三兒自顧自話的在台上走來走去,“我和他相依為命,度過了可以說是淒慘的童年,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三兒的臉上洋溢著幸福,隻是在大屏幕上看起來,是那麼的落寞。
    “那應該是我最幸福的時光了吧,沒有別人,隻有我和他。”台下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因為關於三兒的過去大家都是禁言的,不僅是與黑社會的聯係,連感情世界都是一片的灰暗。所以歌迷同時選擇了閉口,一旦媒體或者網絡上有了苗頭,龐大的歌迷會都會群起而攻之。久而久之,居然形成了一個真空區。沒想到今天,他們的偶像主動提起,不由得讓他們麵麵相覷。
    “後來,慢慢的長大了,才發現這個世界不僅僅有我和他,還有很多,很多。”三兒慢慢的踱到了舞台的邊緣。
    “這是我獻給他的第一首歌,也是最後一首了。謝謝大家。”他示意把舞台升起,下麵的導演和舞台控製互相看了一眼,對方眼睛中的迷惑告訴了他們這在他們的安排之外。不過還是照著做了,畢竟今天在這個舞台上,三兒才是真正的主人。
    舞台漸漸升起,漸漸的生成了一個高台,在那裏他單薄的身體就好像會隨時隨時隨風吹走一樣。大屏幕照著他已經流下的淚水,數萬人陪他一起心碎。
    那一刻,我看著你的臉。
    那麼的平靜卻沒有笑容。
    那一刻,我牽著你的手。
    那麼的有力卻沒有溫暖。
    你可知道,當你吹幹了我臉上的淚。
    我就隻為你笑。
    你可知道,當你照亮了我眼前的路。
    我就隻為你哭。
    隻願此景能長久,月中與你纏綿。
    隻願此情能嬋娟,天上與你共眠。
    絕美的歌聲伴著他淒冷的身影,這一刻沒有人說話,這一刻所有人都醉了,隻為你笑,隻為你哭。當歌聲還回響在舞台的時候,那個身影已經一躍下了高高的舞台。
    那一年,他三十五歲,三兒,也是三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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