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浮生歎 第三十九章(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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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若瑜笑道:“這個自然,我跟那人很熟,以後見麵,幫你多美言幾句就是了。咱兩個可得互幫互助,你也要幫我盯緊你哥哥,他這個人嘛,性子太活絡,我就怕哪個小姑娘不識相,再來勾搭他,畢竟我平若瑜,從未想過二女共侍一夫,就算對方的身份是王爺,哪怕將來做了皇帝也不可以。別人我還不在乎,就怕哪一位求而不得的舊愛,有朝一日突然良心發現,又回來給他拋一個媚眼,嬌滴滴說幾句好聽的,他就抵受不住啦……”
上官耀華怒道:“平若瑜,你這算什麼意思?好,你休要再疑神疑鬼,我答應你,從此以後再不見南宮雪的麵,與她徹底斷絕了往來便是!往後我也隻有你一房夫人,再不納妾,你可知足了?那就少在我麵前陰陽怪氣,我看了惡心!”
程嘉璿嬉笑道:“哇,嫂子,你可真有本事,連我哥哥那般冷口冷麵之人,你也能治得他服服帖帖。甚至逼得他向你起誓,對你從一而終……哎,簡直是幸福死了。”平若瑜嫣然一笑,溫柔的向上官耀華望去,逼得他再有滔天怒火,一時也發不出來。
三人關係正奇怪的維係在當場,忽然有名侍衛闖了進來,一進門便慌慌張張,輕喚道:“小王爺……原來您還未歇下,太好了,太好了!”說完這一句話,眼裏同時配合著閃現出極為興奮的光芒。上官耀華喝道:“沒規沒矩的東西,下次再敢直闖進來,本王摘了你的腦袋!”
這一句話也未能使侍衛的好心情減少,匆忙作了幾個揖,道:“王爺要我來傳達,請小王爺立即整頓軍隊,到院中集合,隨王爺一同進宮。”平若瑜不悅道:“天色這麼晚了,又有什麼事非要急著進宮?明兒一早再去不成麼?”那侍衛尷尬一笑,道:“這……這是王爺的命令。我們做奴才的,也沒法追問詳情,還請小王爺和福晉體諒。”
上官耀華麵上訝異一閃而過,隨即又恢複冰塊臉色,看不出半分喜怒,應道:“嗯,本王知道所為何事了。你先下去吧,回稟義父,我稍後就到。”那侍衛應道:“是,是,多謝小王爺。”如蒙大赦,仿佛生恐他反悔一般,當即轉身出府。
上官耀華一言不發,徑直回到房間,從衣櫃中取出官服穿戴。平若瑜接過一邊袖子,替他套上另一隻胳膊,低聲道:“怎麼,是為了那個……”上官耀華冷笑道:“廢話。否則他深夜帶我進宮,不為了那件事,難道還是一時興起,請我喝茶不成?”平若瑜止不住擔憂,反複叮囑道:“此事風險不小,你千萬要小心。就算是為了我和小璿,也要保重自己。”
上官耀華冷冷地道:“錯,風險豈止是不小,根本是隨時可能丟掉性命。從我踏上這條路起,腦袋就是隨時提在腰上。不過,你也不用緊張,我的生死,不是為任何人。到時我又不是領頭的,盡管跟在後麵,有那許多擋箭牌,還緊張什麼?”
程嘉璿也跟在他身後,相反卻是全無慌亂,反倒顯出一副饒有興致之相,道:“哥哥,讓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不好?這逼宮退位之事,我長到這麼大,還從未見過。”上官耀華不耐道:“又在說傻話了,那種事又怎是女孩子該參與的?不想死就給我收斂些。”
程嘉璿噘了噘嘴,道:“我可以跟你一樣,躲在別人身後啊。要是女孩子不適合,我就女扮男裝,扮作你的貼身侍衛,總行了吧?”
上官耀華順口譏嘲,道:“你見過殺手行刺,還要帶貼身侍衛的沒有?若瑜,你給我看好她。你們兩個在府上都給我安分待著。”一麵戴上官帽,再不向兩女多看一眼,步履匆匆,轉眼間又已出房。
程嘉璿雖不是首次見他穿官服,但見英氣逼人,視線立即挪轉不開。平若瑜望了望上官耀華背影,歎一口氣,仿佛自己永遠隻能站在原地,怔怔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卻始終無法拉近兩人間的距離。與程嘉璿相視苦笑,手臂倚著門框,微微顫抖。
上官耀華整軍已畢,率領眾兵將來到庭院,已是一頓飯時分後。福親王早已一身戎裝穿戴齊整,負著手反複兜轉,怒容滿麵,眾將領都不敢擅自向他搭話。上官耀華偏是第一個不知好歹之人,淡淡開口道:“義父,時間差不多了。”語氣分外淡漠,就如他此時才到乃是天經地義。其餘兵將見他點燃了福親王怒火,都有些幸災樂禍的瞧著他。
福親王怒氣果然瞬間激化,喝道:“怎地要準備這許久?你到底在磨蹭什麼?”上官耀華慢悠悠的道:“這種事急不得。義父,您沒聽過‘後來者居上’的老話麼?咱們不必參與最初混戰,且由前頭的人劃分局勢,損兵折將,戰力耗盡。到時咱們再毫不費力的接受成果。實在不成,也可據此決定立場,當初韻貴妃之意,不也正是如此?與其早早前去送死,不如先練足自身兵力,等著揀現成便宜的好些。”
這倒確是個道理,出現得晚些,便可全麵觀察情形趨勢,若是皇上占上風,便立即背叛同黨,裝作是忠心耿耿前來護駕,對反賊比懷有殺父之仇更恨百倍,當即拔出劍來,將那人斬在當場。第一步可向皇上展現忠心,第二步則是趁早滅口,免除後患。最多是擔一個“護駕來遲”之罪,但究竟忠心可嘉,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若是真能將皇上推下寶座,曾結成的聯盟定然立即崩裂,各方都要爭搶玉璽。要麼是僅餘一方獨占鼇頭,要麼是亂鬥中兩敗俱傷,到時的敵人隻剩得實力大損的一支隊伍,或是滿屋子的殘兵敗將,不費多少功夫,即可一舉橫掃。
但福親王不願認同上官耀華,道:“你要是自有打算,至少也該先來稟報本王一聲。別忘了這次行動,還是由我帶領,你私自抗命,該當何罪?”
上官耀華漠然道:“義父,孩兒告訴過您,時間已差不多了。咱們是趕去皇宮爭奪玉璽呢,還是讓你浪費更多的時間責罵我,再商定出獎懲之策?到時就不是後發先至,隻怕人家得到玉璽,早已宣布登基,你再趕去,便是參拜新皇去了。”福親王此際雖惱,也不會放飛了煮熟的鴨子。抬手一揮,喝道:“好,且以大局為重。出發!”
隊伍一路小跑前進,上官耀華跟在福親王身後,道:“依著韻貴妃所言,這計劃講究的便是過程。要想實施完成,還得多等一段時間,讓咱們須得有足夠耐性。怎地忽然提早,令人全無準備?”
福親王道:“咱們尚且措手不及,皇上那邊,豈非驚動更甚?”上官耀華道:“哦?果真如此?那也未免太冒險了些。萬一大夥兒準備尚未充分,貿然動手,豈不成了以卵擊石?”
福親王低聲道:“按說本來也不會趕得這麼緊。全因有幾個窩囊廢沉不住氣……路上再跟你說,快點!”上官耀華撇了撇嘴,夜色下看不真切,也隨即跟上。
乾清宮外果然是一派劍拔弩張之勢,大批侍衛將宮殿裏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黑壓壓的不留出一絲縫隙。手中火把熊熊燃燒,火光映得黑夜一如白晝,也映得一張張嗜血的麵孔分外猙獰。刀劍交撞,鑼鼓齊鳴,素來清靜莊嚴的乾清宮,還是第一次在周邊聞得喧鬧之聲不絕。侍衛們齊聲叫喊,混雜在一道,究竟說了些什麼,反而令人分辨不出。
幾名王公貴戚站在隊伍前列,正是行動的首領,各自緊盯著宮門,時不時也相互對望,默然不語。肚裏如何千回百轉,隻有自己才知道。透過糊得厚厚的窗紙,僅見得室內昏沉沉的亮光,至於具體情形如何,皇上又有何舉動,誰也瞧不見。
這幾人為官已久,對乾清宮威嚴究竟有所忌憚,不敢一路燒殺著直衝進去。但環望殿外,同樣可見橫躺著不少守衛屍身,鮮血在眾人腳底一路蜿蜒,似乎也預示著,這一場行動注定叫人踏上不歸途。眾兵將都將手中兵刃握緊,仿佛如此才能給自己提供些勇氣,也提醒自己,開弓沒有回頭箭。免得精神過於緊張,會在半途轉身逃跑,做了叛徒。
令人煩躁不安的嘈雜聲持續許久,忽然一聲震耳欲聾的鑼聲響起,登時將環境歸於寂靜。一名頭發胡須盡皆花白的老年官員踏前一步,距殿門更湊近幾分,故意先用商量語氣,聲音卻也頗為響亮,令在場眾人均能清晰聽得。循循善誘道:“皇上,您還不相信麼?您已經無路可逃,看在先皇麵上,還看在咱們君臣一場,老臣也狠不下心來取您性命。還請您好生考慮著咱們的條件,隻要答應一聲,先前所承諾過的,也全部作數,那不比眼前的僵局好過許多?我們盡可采取更為激烈的手段,現下雙方各退一步,將一場劫難消於無形,不也正與皇上愛惜百姓的心意相符?”
順治獨自站在殿內,腳步停留在壁角的一副字帖上,抬起的手指有意無意的臨摹著書法上的筆畫,任憑殿外吵翻了天,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殿外又有舊臣的聲音說道:“跟他多囉嗦什麼了?直接拖出來砍了,難道咱們自己就找不到?”
先前那人似乎做了個手勢,止住他話頭,又好聲好氣的道:“皇上,好漢不吃眼前虧。並不是您不說話就沒事了,逼不得已,隻能使雙方都不快活。好,我就將條件再重複一遍,隻要您交出傳國玉璽,老臣立即開門放您走路。此後如果您願意,我們可以將您當做太上皇供養,您仍可享有此前的所有權利,有何不好?為長遠計,您還是仔細考慮一下,答允了吧!”又待半晌,殿中卻仍是一片寂靜。
餘人終於失了耐性,另一位領頭者怒道:“看來他是選定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不必再同他交涉,咱們索性衝進去!”眾人顯然也都是壓抑已久,紛紛響應。為首幾人讓到一旁,另出幾名侍衛手持長刀闊斧,在門板上幾刀斬下。那宮門極不結實,幾招一過,門板上便劈出個大窟窿,再砍幾刀,兩名侍衛抬腳踹上,門板轟然倒塌,升騰起一陣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