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浮生歎 第三十九章(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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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傑一怔。按說他這內功不過是擺來惑人眼目,但對於力道控製,仍是拿捏得極準,畢竟夏莊主輩分較自己為長,還不願當真打傷了他。如今又怎會擊得他吐血?但他現在已不是初出道時,但憑一腔熱血向前猛衝,任何事都不加提防的小孩子。立時想到許是惑敵之計,試探著上前幾步,問道:“夏莊主?您……您沒事吧?”
夏莊主的痛苦表情一掃而空,換上一副獰笑,道:“沒事,憑你的三腳貓,也想傷到你爺爺?”勾了勾手指,道:“你過來,咱們再來打過。”那“過”字剛一出口,不等李亦傑出手,他倒先一步搶上進招。奇的是自他吐血後,出手力道不但未見減弱,反而更勝以往,就連應變速度也有所提升。
李亦傑一時大惑不解,就算聽說過“醉拳高手”,喝得越醉,武功也同時越高,但要說傷得越重,便越厲害之人,卻是聞所未聞。稍一遲疑,身上又給刮破數處。夏莊主攻勢迅如疾風,厲若驚雷,打得李亦傑連連後退,隻能以長劍艱難招架,但這也僅能勉強護住要害,再想還手,卻是無論如何沒了機會。
南宮雪等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不同卻是南宮雪擔心的是李亦傑安危,柳莊主擔心的是能否獲救,平莊主卻似從中看破些許玄機,臉色始終陰晴不定。
不知過了多久,夏莊主攻式突然緩下,同時微微喘息,此時才真正顯出幾分久戰後的疲態。李亦傑看準形勢,確認他並非偽裝,這才揮劍進攻,很快便搶得上風,似乎將局勢也整個扭轉了過來。
夏莊主擋得幾式,忽然怒容滿麵,又噴出口鮮血。李亦傑勸道:“夏前輩……”本想勸他別過於勉強,不料夏莊主吐過血後,再次精神大振,揮鏟架住李亦傑劍招,複向前衝,就如變了一個人般,李亦傑手中長劍幾次險些給他擊落。雖然勉力握住,但虎口、手腕都震得酸痛,出劍再不如先前靈活。
柳莊主皺眉道:“這……這好像是……平兄弟,你以為呢?”平莊主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兩人比武,沉吟道:“依我看,八九不離十,錯不了的……”
夏莊主每次吐血,都能當場使功力大增,打得李亦傑難以抵擋,這確是有明顯變化可循,倒非巧合。而距此不久,就算一番攻勢全占上風,臉色仍會比剛才更慘白幾分。終於平莊主叫道:“天魔解體大法!這是魔教密宗的看門功夫啊!他竟然當真傳了給你?”語氣中滿是驚訝惋惜之意。柳莊主雖已隱約猜到,但真正聽他開口確認,感覺卻又不同。
夏莊主聽他說破,反而大是得意,道:“平老二,眼光倒還不賴麼?不錯,正是天魔解體大法。這可是大人信任我的表現,你嫉妒不來。想當初你跟了大人一年,還不是隻能徘徊於門牆之外?”
他本是一派趾高氣昂,在往日兄弟兼對頭麵前炫耀這一手獨門功夫,怎料平莊主卻不肯配合他應聲捧場,麵上反而顯出種悲天憫人之色,道:“不,我並不妒忌你,相反的,我可憐你。對這門功夫,你究竟懂得多少?不過是粗通皮毛,一無所知的悶頭直走,卻始終看不清自己麵前是錯誤的道路,直等將自己逼到絕路上去,再後悔也晚了。沒有練過這門功夫,於我而言,才是最大的幸事,最正確的選擇!那天魔解體大法,在短時間內確能成倍提升修行者功力,但等成效一過,體內諸般器官必然嚴重超出負荷,以致氣血敗壞而死,僅落得與對手同歸於盡的下場。也正因其這等霸道毒辣,才會成為魔教的密宗功夫、凡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該走這一條路。夏兄,若不是念在多年結交之誼,我也不會如此苦口婆心的來勸你。似這般邪功,本就不該存在於世上!”
他說得固是義憤填膺,怎奈得夏莊主全為這一片武學新天地迷惑心智,哪還能聽得旁人勸言?仰天大笑,道:“吃不到葡萄,就不要說葡萄酸!難道你就沒有半點覬覦之心?需要我提醒你麼?上次在平家擂台,令愛水淹四大山莊,窮眾人之力,依然攔她不住,反倒在她手底,死傷慘重!你敢說她先前吃下的藥丸,不是與這大法同等功效?隻因你們修為不足,便以服用藥物,來彌補內功的缺陷,那才真叫做畫虎不成反類犬。”
平莊主道:“那是因為,其時我的藥物尚未研製完成。僅可激發人體力量,卻還無法準確恰當的控製這股力量……”夏莊主一擺手,道:“你不必再給自己找借口了。我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天魔大法,也好讓你死而無憾!”
李亦傑麵上忽轉釋然,左手悠閑叉腰,右手握劍,隨意垂放,掌心按著劍柄微微轉動,微笑道:“夏莊主,這套理論很完美,但恐怕其中還有個不小的疏漏。你自以為練成這門邪功,從此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要真如此,你為何仍甘心給七煞魔頭賣命?隻怕這功夫雖能提升人體潛能,卻也總有限度吧?而這個限度,則是因人而異。”
夏莊主臉色一沉,道:“你是什麼意思?”好歹平莊主與他是同輩,但給李亦傑這一個後生晚輩當麵指責,威嚴更不知喪失幾倍。
李亦傑微微一笑,道:“意思就是說,這功夫隻能在修行者的舊有功夫之上,進行成倍遞增,而作為依據的基礎,便是他最原本的根基,因各人功力高下,各不相同。別看你固然可逞一時之威,一旦遇上同樣身具天魔大法的對手,還是本身武藝較高者,能夠勝過功夫低的那一位。其實你很清楚這一點,隻是不肯麵對。所以我勸你,別盡執著於此類輔助之道,還是腳踏實地,先將自己的功夫練好再說。”
夏莊主臉色“唰”的陰下,他對天魔大法向來雖極是推崇,但李亦傑所言,也正是他心裏的一塊疙瘩。正因此中差別,才令他短期內超越江冽塵的念頭,隻能淪為奢望。這才不得不忍氣吞聲,奉他為主,代他東奔西走。就如同掩飾自己心虛一般,叫道:“你這小子不敢跟我動手,便一味胡說八道,想等救兵來麼?我倒不相信,你有法子破我的天魔大法?”
李亦傑眼中飽含情意,溫柔的向南宮雪投去一眼,又轉頭與夏莊主對視,微笑道:“哦,誰說我破不了?你隻懂得憑借蠻力取勝,可知世上另有種戰鬥技巧,叫做‘四兩撥千斤’?好吧,今天就讓你開開眼界。”左手在胸前平平劃過,擺個起勢,微笑道:“進招吧。”
夏莊主向來自視甚高,給小輩一通奚落,更是惱得不可收拾,騰身躍起,猛然向李亦傑一鏟擊去,這一次已用上了七八分力道。不料等觸及對手長劍,竟而如中敗革,無從著力。暗暗吃了一驚,視線立即轉到對手臉上,想自表情中察覺他究竟弄甚古怪。
李亦傑也斜眼瞧著他,微微一笑,道:“卻又如何呢?”手臂輕微一震,劍上生出一股極大勁力,夏莊主胸口憋悶,給勁風吹得臉龐變形,最終硬接不下,猛然倒縱而出,連番閃避,再一次向李亦傑衝去。此時心中極是詫異,不知他怎能如此輕易,便化解了自己功力。
李亦傑先前與原翼動手,始終惦記著同他與原莊主的交情,況且他是受人控製,並非自身本意,過招間總想留幾分情麵,處處有顧慮。而原翼一味搶攻,以有情戰無情,這才稍落下風。再加上掛念南宮雪安危,擔心去晚一步,她就真成了別人的祭品,屢次分心,實力更要大打折扣。
現在到達山頂,見南宮雪尚自平安無恙,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下。終能再無旁騖,先使一招“卸”字訣將鏟上勁道化去,腦中澄明,幼年時師父所授、祭影教劍譜所錄、在山洞中所習的劍招一一在腦中浮現,結合華山、武當、魔教三派內功之所長,以新學的方式加以融會貫通,每一招使出,均能得心應手。同時到心愛之人麵前,都有滿腔出風頭的強烈意識,對李亦傑而言,又是一大優勢。
另有一節是夏莊主不知,他武器本就十分沉重,再輔以精強內力,便是武學上有一流造詣的大師,也不敢硬接。李亦傑卻是暫時引入他的內力,交附在長劍與方便鏟之間,將傳未傳之處,而兩種兵刃仍在交戰不斷,還不至於使勁力消散。一等反擊之時,便結合自身功力,將兵器上所附內勁猛然逼出。
如此一來,夏莊主便要在硬接下對方攻擊之時,一並承受自身力道反噬,好比有一個功力同自己一模一樣之人與李亦傑一齊進攻,自是抵擋不住。
南宮雪等人初時見李亦傑落在下風,都是暗暗擔憂,此時見他突然扳回局勢,勝得又極是巧妙,不由連聲驚讚。柳莊主向來是個牆頭草,給李亦傑鼓勁之聲,還要屬他最響。
夏莊主羞憤交集,喝道:“上一次,不過是你小子走運!看我定要了結了你!”然而不論他幾次進攻,結果卻都如先前一般。李亦傑以柔和手法化去他功力,進一步將他逼退,招式極是優雅。仿佛一個自幼在大家長成的千金貴公子一般。
楚安琳研究出的功夫,收效固然狠辣有餘,但以她女子之身,姿勢仍顯得女裏女氣。李亦傑既要學得嫻熟,招式間原本的男兒陽剛之氣也自磨滅不少,看去則顯柔韌。
這幾局周而複始,連每一回的動作,以及夏莊主縱躍退步之勢,都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李亦傑少年人心性,有意博眾人一笑,成心在夏莊主麵前展現悠閑,搖頭晃腦,道:“哎,真是時來運來推不開,我李亦傑今天的運氣,可實在是太好,足夠贏它一個大滿貫。”
出招間隙,一麵還要向木樁上三人揮一揮手,笑道:“多謝啦!瞧我下一招,讓他給咱們耍一段鏟法!”長劍一轉,進而迎擊上前,在夏莊主身周形成一股湧動氣流,將他圈在正中,緩緩將壓迫增大。夏莊主竟而動彈不得,隻能徒勞揮動方便鏟。敵人就在麵前,他卻在原地大揮特揮,確有幾分不著邊際的自說自話,看得三人均是麵帶微笑。
李亦傑笑道:“下一招,讓他給咱們紮一個馬步!”長劍向他下盤一揮,夏莊主運起內功,一躍而起。李亦傑劍鋒劃個半圓,嗖嗖兩聲,劍氣分別擊中夏莊主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