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浮生歎 第三十六章(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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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雪仍覺憂心忡忡。因原翼之故,她對於四大家族的印象,基本便是維係在他身上,以為這家族中人都是神秘高人,骨子裏卻有一副古道熱腸。
她曾輾轉得知,一年前自己給七煞聖君擄去,李亦傑之所以能及時趕到,還要多虧原莊主查明她下落。雖說是原翼以犧牲自由為代價,最終卻仍然得到了他的寬恕,這份契約也未成形,實不願相信這古老家族竟會同新興盛的魔教有何牽扯。但她吃過一次虧,不願再來質疑上官耀華判斷。
另一方麵,平家在江南一帶為小姐招親,各地間流傳得沸沸揚揚,怎會突然撤回山莊,暗地裏下了這一番部署?那也是個令人不解之處。遲疑道:“平公子要是有心害我們,這一路上,他有許多次機會,均可置咱們於死地。但他卻始終深藏不露,直至此時,也並未真正為難過我們。或許,他們所要的,還不是如此簡單——”
正說著話,有個家丁大步走來,在她背上一搡,喝道:“廢話少說!平莊主有請!”上官耀華惱道:“吵什麼?我們自己會走。”
另有兩名家丁上前帶路,這莊中地板都是五顏六色的貝殼,遠觀雅致,然而當真踏在其上,搖搖晃晃,滑不留足,似乎每一步都要跌了下去。但偏生處處都是貝殼,跌無可跌。幾位家丁走得慣了,人人神色冷定,隻苦了背後跟著的兩隻小雛兒。
到了處寬敞平台,台上俏立著一個身穿翠綠色衣衫的少女。衣角泛起層層蓮葉般翻卷的絲邊,領口開得極低,隱見瑩白肌膚,春光乍現。肩頭前後各拖出一瓣長長葉片,時而翹起,時而服服帖帖的垂在身上,拖出些稀稀落落的流蘇。衣袖僅到半端而止,露出兩條無遮無掩的手臂來,腕上戴著兩個翠玉鐲子。
腰間係著條絲綃綢帶,四麵都鑲滿了水晶打造出的玉屏。下端著一條及膝長裙,邊角卷褶,當中鑲有不少碎鑽拚就的雪花。
額頭以一排斜斜的蓬發遮掩,兩側劉海垂到雙頰,下端鬆鬆的打著幾個卷,柔順披下。後腦盤起個發髻,幾根簪子插在雙側,最頂端一根還能看到釵頭的一顆碩大珍珠。樣貌極是嫵媚,衝著兩人一笑,道:“二位久等了,我帶你們去見莊主。”
上官耀華隻覺她看來十分眼熟,一時半刻,卻又辨識不出。但自穿著而視,在莊中身份絕非等閑。腳步木然的隨著她移動,還不忘發問:“喂,你是什麼人?平公子呢?那個膽小鬼,怎地不敢出來見我?我們與平莊主素不相識,他老人家尋我們,卻有何事?”
那女子頭也不回,答道:“等你們見到了他,自然就知道。”上官耀華便再有話想問,給她一句堵回,也再問不出口了。而同性間互起妒意,即連南宮雪也不能免俗,看了那女子超凡脫俗的麵容,一時間隻感自慚形穢。仿佛在她麵前多說一句話,都是自取其辱。
三人一路前行,四周景物看得多了,也是大致相同,沒什麼值得欣賞之處。稍過不久,在一座大廳前停下。這廳堂可說是格外華麗,幾乎將莊中的一切奢華之物盡用在此。
牆壁上的各般珍珠玉石尚不去說,單是居中一張寶座,便是全以白銀打造。一位雙頰深陷,麵容枯槁的中年人坐於其上。那椅背頂端蓋著一塊紅布,上端以金漆鏽了條張牙舞爪的龍形圖案,模樣栩栩如生,極是壯觀。
上官耀華曾親眼見過皇宮中的龍椅,此時卻也覺尚無眼前氣勢。南宮雪更是目瞪口呆,兩人驚怔許久,一時都是訥訥無言。
那女子款步上前,微笑叫了聲:“爹爹。”兩人均知那中年人必是平莊主,卻未料到這女子卻是他的女兒,也即是那位公開選婿的平家小姐。
南宮雪心中暗道:“不論是她的眼神,以及舉手投足,無一不會勾人心魂,怕是任何一個男人都抵受不住。師兄算不得自製力如何強勁,這位姑娘簡直比沈世韻還美,隻怕他……哼,這見異思遷,是遷定了的。”如此一想,心裏都時酸溜溜的。
那平莊主淡淡一笑,道:“瑜兒回來了?你這孩子,當真是越大越不由爹,怎地去了這許久?中原真有那麼好玩,吸引著你們前仆後繼?”那女子笑道:“好險,好險,幸虧女兒也沒給咱們平家丟臉,不輸給翼表哥。您要的人,女兒都給您帶回來了,怎樣呢,用不用驗明正身?”
上官耀華不耐聽他父女客套,冷冷打斷道:“您就是那位平莊主了,是不是?到底有何事,非趕著親口與我們說不可?你久居方外,大概從沒聽過世間規矩。現在我就來告訴你,縱然是相請邀客,但強違他人意願,以諸般詭計手段迫人屈從,簡直無禮已極。我不知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下屬自作主張?無論如何,你縱容家人,做出這等荒誕無恥之事,與您這一代宗師身份,不大相符吧?”
南宮雪麵色微微一變,還想阻止他如此放肆。平莊主冷哼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是愈發不懂規矩。如此與長輩講話,這就是你的禮教?”
上官耀華道:“我管不著什麼禮教,總而言之,你的善意,也要考慮旁人接不接受。敢問貴莊平公子到哪裏去啦?他是你的令郎吧?哼,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從方才開始,就一直不見他,難道自知心虛,躲著不敢見人?剛才不是還囂張得很麼?你敢不敢叫他出來,同我當麵對質!”
平莊主微微一怔,隨即放聲大笑,向身旁那女子道:“怎麼著,瑜兒,看來他們幾個,還蒙在鼓裏啊?”那女子也附和著格格嬌笑,隨即蹙轉身子,麵對著上官耀華,笑道:“我名叫平若瑜,是這平家莊中的千金小姐。承王爺,你再叫我一聲‘平公子’來聽聽?”
平莊主淡淡道:“別玩了。爹要的隻是李亦傑的未婚妻子,你帶他來做什麼?我們四大家族與官府,可從沒什麼往來。這個規矩,也不能壞在了爹手中。”
平若瑜道:“那有何妨?就算要破壞規矩,咱們也算不得先例,不是還有翼表哥給您做後盾麼?嘻嘻,女兒早就說了,他這人很是可愛。這莊中終日悶乏,都快叫人無聊死啦,我特地帶他來,便是給您湊湊趣,討些樂子。”
平莊主道:“你這小丫頭,說話沒半分正形兒。跟翼兒那小子混得久了,倒連你這半大女孩子也來學他,混不出個正經。”平若瑜道:“爹,翼表哥難道不好麼?一年前他初在中原出道,也是個名頭響遍四野的人物。後來回到山莊,極得原伯父疼愛,甚至連伯伯自身的性子,都隨著他轉變啦……咳咳,女兒不做別的,就要做翼表哥第二。”
上官耀華好一陣子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皺眉道:“喂,你……你是女的?”說話間仍有些結結巴巴。平若瑜俏臉一板,雙手叉腰,故意做出一副發脾氣模樣來,道:“怎麼啦,我哪點不像女的?不僅如此,還是個美女,你敢說不對?”上官耀華更是驚愕,道:“那麼……那麼先前在客棧——”
平若瑜笑道:“啊喲,你這臭小子再敢說?哼,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這小色鬼,隻怕是那時就瞧出什麼來了吧?非要跟我同床共枕?我拗不過你,隻好答應下來。那時身上值得看的,全給你看光啦。俗話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咱們也不知共度了多少個良辰美景。你就該對我負責才成!”
上官耀華幾乎一口血噴了出來,看著一旁南宮雪異樣中帶有點了然的神情,慌不迭匆忙辯解,道:“不是這樣的,阿雪,那時我是當真不知……咳咳,平小姐,女人可以做錯事,卻不該選錯了丈夫。否則,注定一生悲苦。那是愚蠢已極之舉,稱不得什麼表麵的蠢笨。”
平若瑜好一會兒才弄明他所指,道:“錯啦,我的名字並非取自‘大智若愚’之意。而是,‘就好像一塊上等的美玉’。”上官耀華冷笑道:“我可沒見你有半點‘美玉’模樣啊?盡是粗製濫造的下等玉胚,做工剔除去的糟粨!”平若瑜並未動惱,隻有意瞪大雙眼,佯裝出氣咻咻的神情來。
平莊主放聲大笑,道:“瑜兒,你這位朋友,說話果然有趣!滿清朝的承王爺是麼?那可是一塊硬骨頭,你有把握啃得下來?”平若瑜道:“自然沒問題,自家女兒的能力,爹爹您還不相信啊?在您眼裏,籠絡了他,就等於掌握了朝廷的高層機密。不過我可是真喜歡他,即待您坐得大統,也得待他好些,不然女兒就不依你。”
平莊主道:“女大不中留,好沒奈何!”忽然拍了拍手,喚道:“來人哪!帶這兩位貴客下去休息,老夫另有要事交待。”平若瑜噘了噘嘴,道:“您又來了,還不是過幾日七煞聖君帶他的徒弟大駕光臨,吩咐置辦莊園,備足禮節一事?哼,那小子跟我差不多大,為何要我一廂情願的去伺候他?爹,女兒的要求,哪次見您如此熱心過?”
平莊主斥道:“七煞聖君與你身份不同,論著武功,他可以與你爹爹、幾位叔伯平輩論交。半年多前,你也是親眼見識過的,如今又不知到了怎生境界。隻怕連他的徒弟,你也隻能充上個半斤八兩。等見著了他,可得尊稱一聲大人,‘小子’一類無禮稱呼,切不可提。如有閑暇,爹爹倒希望你多向他討教幾招。”
平若瑜歎道:“女兒自然理會得。哎,真是討厭死了。”一邊揮了揮手,示意家丁將人帶下。
上官耀華心想這莊中地形不熟,給人東拖西帶,更不知丟在何處,再想逃出,必是難上加難。一心拖延,忙叫道:“平……小姐,你曾說帶我們去看赤砂珠,因此明知是個陷阱,我仍是心甘情願,跟著你踏進來。未見寶珠之前,怎可將我二人隨意處置?你不能如此糊裏糊塗的唬弄人!否則我死也難以瞑目!”
平若瑜眼波一轉,麵上流露出風情萬種的嬌態來,輕扭腰肢,走到他身前,一隻手輕輕撫摸上他側臉,柔聲道:“怎麼,你也跟我一樣,喜歡赤砂珠?那可是我們這一帶的特產,中原地界是找不到的。因此旁人斷章取義,見它名中有個‘砂’字,便自以為是,趕到沙漠去尋,都是大錯特錯。不過我以它為訂婚信物,你想找來獻給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