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浮生歎  第二十五章(18)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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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亦傑見這場麵,更是怒不可遏,喝道:“暗夜殞,你這魔頭說什麼?想打架不成?”捋著袖管就想衝上前動手。孟安英正由他推著座椅,坐在右首旁,此時忙拽了拽他的衣袖,低聲道:“亦傑,冷靜點,咱們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別衝動。”
    暗夜殞一開始就沒把李亦傑放在眼裏,在他作勢要衝上前時也是置之不理。走到隊伍前端,方位與李亦傑平行,當中間隔卻是極遠,冷冷說道:“我再說一遍,你們量力而行,如果覺得辦不到,不敢去的,就盡早提出來。出戰前的逃兵,沒什麼可恥。”說完視線在眾人間從左到右的掃視一周。
    南宮雪正抬起頭盯著他看,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總覺他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時,似乎多停留了片刻,又立即轉開,快得不留痕跡。南宮雪輕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幅度微小,意說她絕不退縮,足以前往,另覺他該是看到了的。
    李亦傑不能與他動手,一口氣憋在心裏不散,又轉為打嘴仗,冷笑道:“是啊,出戰前的逃兵不可恥,某些戰到半途,做了叛徒的,才真叫可恥了!”這話給明理人一聽,就知是在譏刺暗夜殞背離祭影教,歸降朝廷之事。
    暗夜殞也不點破,冷冷道:“要我說是,自己武功不行,戰時拖累了旁人的最可恥。所以某些武學甚雜,不善於運用內功禦敵的,還得多掂量著。”就此不動聲色的反擊了回去。
    李亦傑目光望向眾人,實則多是盯著南宮雪,剛才暗夜殞說完第一句話,南宮雪先搖頭後點頭的微小動作全被他看在眼裏。心中更是大怒,暗想:“雪兒竟公然對這個混蛋眉目傳情?”這團火氣越憋越大,高聲道:“某些夜路走多了的……”
    孟安英聽他再說下去,勢必又要不成話,臉色微泛淡青,一拉李亦傑道:“亦傑,別跟他吵,那種人不值得你為他動氣。”
    暗夜殞不再等李亦傑回話,道:“祭影教總舵機關繁雜,我不希望任何人出一點差錯。”李亦傑道:“不用你假好心。”
    暗夜殞冷哼道:“我假好心?少以己度人了,李亦傑,我暗夜殞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不會像你一樣,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各處機關連接密室,如有哪一處走了岔,機關自行示警,江魔頭就會知道有人闖入,到時可不管什麼推卸責任的問題,那就是直接全軍覆沒。所以覺得沒把握的,不如一開始就別去,免得拖累我。”
    李亦傑對這句不好反駁,不插話可又不甘心,道:“咱們到底走不走?還是隻聽你的嘮叨?”暗夜殞不理,視線再度掃射一周,又在南宮雪臉上停了停,目光中似乎帶有些不忍。但南宮雪一抬眼對視,他又立即轉開目光。見仍是無人退出,冷笑道:“好,算你們都有膽識。”抬手一招,道:“走!”
    南宮雪被他這動作眩得眼前一花,恍惚中忽覺他的氣勢倒比李亦傑更像盟主。忍不住也抬起右手,悄悄模仿了一次,純為自得其樂。手才晃到眼前,忽見李亦傑回頭望來,南宮雪大窘,隻好臨時將手掌上翻,手背在額頭上抹了抹,假裝擦汗。
    當天風勢森冷,要說熱得冒汗,必是不會,也不知給李亦傑看出來了沒有,尷尬異常,忙將視線垂下看著腳尖。但一想到前日在大廳中的對話,心情又低落下去。
    這一路上,又遇到不少自發趕路的武林同道,問了目的地都是一致:正要前往魔教總舵。想到大隊伍下好容身,不等說過幾句,都自請加入。李亦傑心想多一個幫手,就多一份得勝把握,於是來者不拒。眾人又以幾尺來長的布料縫製出一麵大旗,買了些小鼓、號角,吹吹打打的趕路。
    這是當今武林的頭號大事,聲勢自也極其浩大,祭影教的消息就算再怎樣閉塞,也絕無再沒聽聞之理。但這一路卻從未逢伏擊,不知是江冽塵有足夠的信心,還是底層教徒打聽得後,有意瞞住。
    總之去路是始終暢通無阻,李亦傑也就不再去費腦筋,時不時地向南宮雪瞟去,見她眼神迷茫,似是擔著諸多難言心事。李亦傑雖感不快,卻也知大戰將起,不想將精力浪費在無謂的吵嘴上,也就沒再諷刺過她什麼。
    行了足有半個多月,這日夜間終於抵達。已近子時,天空中再次雷聲滾滾,陰沉如墨。眾弟子心想同樣的天氣,所預示者必然也是相同,這次都沒再鬧什麼膽怯。
    這是個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小鎮,極為偏僻荒涼,人煙稀少,鳥雀也絕少到此。總舵就位於邊角的一處荒地上,那裏麵積廣闊,卻如無主荒墳般破敗零亂。幾年前周邊還種植著不少樹木,而今也已砍伐淨盡,誰也料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魔教總舵竟會建在如此不起眼之處。
    那殿宇倒也修造堂皇,比之京城皇宮遜色不了幾分。所別隻在占地遠小得多,而紫禁城一眼望去,金碧輝煌,魔教宮殿的牆磚卻是全漆成黑色,遠遠觀來,還真像是地府中的冥殿。
    靠近大殿之前,一左一右的樹立著兩塊石碑,與墓碑同等材質,僅到常人膝蓋高度,碑上刻得有字。但這天色黑沉沉的,看不大清。有弟子已從衣袖中掏出火折,剛要點燃,蒼穹中忽就劃過一道閃電,來勢甚疾,大有將天空劈為兩半之勢,亮光也將周圍映照得如同白晝,白光與灰白底襯相映,竟照得墓碑呈顯出一種陰慘慘的紫光來。南宮雪第一次感到,原來顏色也可有這般恐怖。
    那光芒將碑上字跡映得清清楚楚,隻見左首一塊刻的是“擅入者死”,右首一塊刻的是“唯我獨尊”。那刻痕深陷入石,轉角鋒緣淩厲,極是霸氣。
    一名手持利斧的漢子冷笑道:“擅入者死?好大的口氣!太不把咱們放在眼裏了!老子今天就是要擅入了,死的卻是你們這群魑魅魍魎!”說罷一斧斜劈而下,將那石碑砍掉了大半截,滾落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塵。剩餘的“者”字隻剩底端一半,再加上一個“死”字。那漢子一腳踏在稍有傾斜的碑頂,道:“這樣看來,那可就順眼得多啦!”
    另一名持刀漢子看得心癢難搔,便也如法炮製,喝道:“唯我獨尊?我——獨你奶奶的尊!老子讓你們這群妖魔鬼怪到地獄裏去獨尊!”大刀刺出,在“我”與“獨”字間戳出個大窟窿。
    暗夜殞默然看著兩人舉動,想到從前的“祭影神教,武林至尊”稱號,在江湖中向來是赫赫有名,聽者盡皆聞風喪膽。每次辦妥了任務,回總舵複命時,看到石碑上“唯我獨尊”四字,也是孩童心性,常有一份同將自己計數在內的竊喜。
    近來他也是參與著這群神教敵人的行動,將幼年與夢琳殘留下的記憶逐一毀去,到時或許就證明這個女孩是徹底從世上消失了。隻感一陣滑稽,一陣蒼涼,喉嚨裏不覺“哼”了一聲。既對自身諷刺,也是對正派中人蔑視。
    那使斧漢子轉過身,冷笑道:“幹什麼哪,殞堂主,你心疼了?那我奉勸你還是趁早收收心,砸了兩塊石碑算什麼?滅了魔教以後,連這魔窟也要放火燒了,那時你的心還不要疼得碎成八瓣兒了?”
    暗夜殞心道:“絕不能在這群狗賊麵前示弱。”故意冷笑兩聲,仍以慣常語氣道:“我是笑你愚蠢,隻會拿些不會反抗的死物出氣,算什麼本事!有種的也這麼揮一揮斧,去砍下江冽塵的人頭來啊!”
    那使斧漢子聽了,臉上嘲笑的表情立有收斂,賠笑道:“殞堂主,不是您說了,要親手收拾那魔頭的?我們……嘿嘿……可也不是怕他,隻不過是答應過的事,就得言出如山……”
    暗夜殞重重冷哼一聲,越過兩人先行,李亦傑也緊隨著趕上,接近宮殿處,看到麵前一扇鍍了金漆的大門,牌匾竟是以白骨所製,上刻“坎之寒落門”五字,那字體像是小篆,卻又似是而非,姑且猜想是因刻畫者並不精通篆書之故。那魔教先教主不知作甚古怪,此時距小篆通用的年代自已相隔久遠,卻平白弄些玄虛。
    李亦傑讀書不多,看了半天,勉強分辨出最後是個“門”字,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四門’了?”暗夜殞道:“廢話。”李亦傑道:“說話客氣些,不會死人。”此時還看不清門內防守如何,又不願去向暗夜殞詢問,回身招了招手,等眾人都趕將上來,說道:“各位就依原定計劃,分別由一名武藝精湛之人指揮,帶領弟子進攻。那星隕門……麻煩黃山劉師伯了,可否?”
    劉慕劍對攻打宮門興致不高,但既有他如此分配,是在眾人麵前公然讚頌他武功高、見識廣,即為攬此虛名,這樁任務也得接了下來,當即微笑道:“但憑盟主吩咐。”
    李亦傑為防內訌,分配時盡量避免偏頗,道:“唔……薛堂主,你熟悉總舵山門的情況,那墜獄門就交給你了,如何?”心想他主動投誠,總得設法讓他能有事可做。薛堂主道:“得令。”他帶的多是祭影教原先歸降的眾頭領,正派其餘弟子卻不願隨他去,倒給扣上個與魔教妖人同流合汙的帽子,總是不大好聽。
    李亦傑道:“寒落門由本盟主親自攻打。還有一扇幽冥門麼……據說實力倒不是最強,機關和陣形卻很複雜,這得找個頭腦活絡些的,又須避免為幻象所迷……”他與其他門派的弟子相識不多,連名字也叫不出幾個,要找出實力強的實在困難。
    背後有人咳嗽一聲,道:“頭腦活絡的,那不是很容易麼?”李亦傑回頭見是陸黔,應道:“我說的活絡,可不是耍小聰明,而是善於隨機應變,自身武功也得夠高。雖然現在隻是假戰,但我也不能完全信任魔教那些人,萬一他們設下圈套害人,可就糟了,所以對這幾戰也不能懈怠。”
    陸黔耐著性子道:“武功高強,智計過人的,那不是挺好找麼?”李亦傑道:“在哪裏?你要是知道,就舉薦一個,也免得我心煩。”陸黔氣得眼白都快瞪了出來,心道:“李亦傑,你到底是裝傻還是白癡,老子已暗示得如此明顯,當真就聽不懂我意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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