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兩騎，並轡而行。出了城門口，在拂柳的指引下向正西方疾奔了百餘裏路，忽而又折往南邊，再行約五六十裏，日頭已過中天。
    此處恰有驛站，那越言正覺得腹中饑餓難耐，轉頭看看身邊的雲知景，也是一副口幹舌燥的樣子，遂下了馬來，尋了處較為幹淨的茶攤子坐定。越言叫小二哥煮一壺好茶來，又要了兩碟茶餅糕點，雖然萬不及城裏酒肆做的精致美味，三人卻十分受用。
    越言咬了一塊糕在嘴裏，含混不清的向拂柳道：“蒼岩山到底還有多遠啊？我們一路上都聽你的指揮，卻是在來回兜圈子呢。知景說蒼岩山應該是在嶺南一帶，出了城應該走溧陽郡方向，怎麼你反倒要我們向西呢？”
    “吃你的吧，糯米糕還塞不住你的嘴麼！”拂柳伸手在他額頭彈了彈，撇嘴笑道，“你瞧瞧知景，和你一般的年歲，說話行事這樣斯文，你為什麼就不能學一學，滿口的渣滓就跟我們說話，唉唉……”
    邊說著，邊擺出嫌棄的模樣別過頭去不理他。
    越言心道，這賊丫頭竟也學會以貌取人了！從前和我一道逛集市，哥哥長哥哥短的追著我叫，誆我給她買小玩意；現在見了雲知景，立時就把我丟開。心裏這麼一想，倒顯得酸溜溜的，便也扭過臉去繼續啃那半塊糕餅。
    其實，拂柳心直口快，想到一出就是一出，從不曉得遮掩心緒。而越言和她相識日久，自然明了，所以他倆表麵上經常吵架拌嘴，都是玩笑話，兩人並不介意。隻可憐那雲知景，不明白這番緣故，還當他們認真起了爭執，自己在旁急的什麼似的。想要規勸，偏又插不上話。
    拂柳看看雲知景滿麵緋紅，再望望越言故作姿態，實在撐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推了推雲知景的肩頭，道：“你瞧他那副狼狽樣，像不像咱們先前在城裏看耍把式的那隻猴兒？”
    “誰是猴兒！”越言將糕點撂下，拍拍手道，“別是某人認不得回家的路，在這和我們閑扯打發時辰呢吧。”
    拂柳眉頭一皺，嘟著嘴嬌嗔：“猴兒就會耍貧！師父交代的差事我可比你們更急，你當我無緣無故讓你們繞路麼，若不如此，怎麼能甩掉後麵幾條尾巴？”
    “什麼！”
    她這話剛說出口，越言和雲知景兩人卻不約而同的發出驚呼，變了臉色。
    越言雙手撐住桌麵，傾著身子四下張望片刻，才壓低聲音道：“什麼尾巴，你何時發現的？”
    拂柳道：“剛出城門的時候有幾個穿灰布褂子的人，鬼鬼祟祟跟在後麵，我隻好讓你們先往西走，咱們的馬快，過虞嶺時就把他們甩掉了。”
    越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雲知景。
    “是宮裏的麼？”
    “恐怕是。”
    雲知景點頭：“我隻拿不準是誰的人。若說父皇那邊，念著與清虛元師的情分，該不會多疑。可除了父皇，又有什麼人如此在意我們的行蹤呢？”
    “莫不是你那些滿是花花腸子的皇兄們？”越言用手肘輕輕碰他，冷笑道，“皇上下旨，命你遠赴仙山修道，個中深意你我自然曉得，可旁人哪裏就看得透？你貴為皇子，雖沒有娘家的依靠，將來的事卻未可知，如今弄出這麼大動靜，朝堂上那些權臣謀士難免不生出些猜疑，各自為主子打算。”
    雲知景歎了歎，無奈道：“你這話我豈能不知？此地說說也就罷了，在宮裏是萬不能提的。”
    “我知道。要是連這個也不懂，哪裏還能待在你身邊呢？”越言笑笑，轉而又向拂柳道，“看不出來，你這長年生活在深山古刹的小丫頭子，倒還是個老江湖呢。這些彎彎繞繞的小把戲，也逃不過你的眼去。”
    拂柳聽了得意起來。
    “可不是！我師父常叫我們背什麼出門十則、打坐十則、練功十則的，這頭一件就是要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決不能讓那些尾巴們黏上身。”
    越言聽了這話，和雲知景極有默契的互望一眼。
    乖乖，這到底是什麼門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