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黃娘娘處坐了坐，遠遠聽著小太監稟報，說是陛下也來瞧娘娘了。雲知景心裏明白，如今黃娘娘的怪病好了，眼看就可重獲聖寵。他便不肯在此打擾，躬身一揖，帶著越言辭了出來。越言雖不知深宮裏的規矩，但前世那些個宮鬥戲也沒少看，自然知道厲害，乖乖跟在雲知景身邊，一路出了月華殿。
    “接下來怎麼辦呢？”
    越言走在竹林中的鵝卵石小徑上，隨意踢踏著腳下圓潤的石頭，心裏暗暗的讚歎：嗯嗯，這東西倒是比趾壓板舒服多了。偶爾一抬頭，見雲知景默然不語，伸手在他肘間推了一下。
    “什麼？”
    越言聳聳肩：“我是問你下一步的打算。如今妖也除了，黃娘娘的病也好了，我這個伴讀眼看著也該功成身退了吧，你要再用個什麼借口送我出宮呢？”
    雲知景一怔，表情複雜的望了他一眼。
    “這個……我還沒多考慮。按理說，你替黃娘娘除了妖魔，救她一命，是有大功勞的。我應該奏請父皇，賞賜你金銀玉帛，或者等你年紀大些，也可加官進爵。隻不過，因二十多年前的某些舊事，父皇並不喜歡鬼神之說，還曾頒布旨意驅逐那些妖言惑眾的法師術士，所以……”雲知景微微側過頭，略帶歉意的說。
    越言心裏暗笑，這小子，把我當什麼人了，靠著些鬼把戲邀功的江湖騙子麼？
    “我哪裏是說這些呢！”越言故作灑脫的在雲知景肩頭輕輕一拍，“我家三代經營綢緞生意，吃穿不缺，也並不妄想走仕途之路。”
    雲知景抬起頭，急道：“既這麼著，你就在宮裏多陪我些日子，實實在在的做我的伴讀，又有何不可？”
    話語裏透著一股子欣喜的勁頭。
    啊咧咧，這小孩兒不會真看上老子了吧？！！
    越言想著，渾身上下一抖，轉頭看向雲知景時，恰對方也正眼巴巴瞧著他，四目相對，倒弄得兩個人都紅了臉。
    “我……”越言咳了兩聲，“我一不懂詩文，二不會騎射，怎麼能真的做皇子伴讀呢？”
    “這有什麼，就是因為還有不會的，才可以學呀。”
    雲知景攀上他的手臂，道：“我先前著人打聽過了，都說是你爹爹平日對你凶得很，背不出詩文要挨打，拉不動弓箭要挨打，算不清賬目還要挨打……所以你才不喜歡讀書學武的吧。你別怕，這皇宮裏教我們作學問的先生可沒有那樣魯莽，最多就是罰抄論語百遍……”
    他話還沒說完，越言覺得自己都快吐出來了。
    媽呀，抄論語……還百遍……？這、這還不如體罰呢！
    越言憋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來：“算了，實話告訴你吧，我急著出宮回家，是因為定下了日子要去深山拜師學藝的。”
    “拜師學藝？”
    越言點點頭，道：“你也看見我的本事了吧，這可不是白來的，要經過不斷的習學和磨練。以前我是自個兒在家對著書本子練，可如今碰上那有千百年道行的女鬼、狐狸精，眼看是不夠用的，還不要拜個師門，好好的學一學麼？”
    “說的也是。”雲知景呆呆的點頭，忽而想起什麼，皺著眉毛又問，“……可你是越家獨子，將來要繼承家裏的生意，那越先生怎能容你入深山學藝呢？”
    越言歎道：“我還未對父親言明此事，隻不過，我一向不得父親喜愛，以後的家業由誰承繼還說不準，我若要離家去學藝，父親八成是準的，就算不準，想來也有人會幫著敲邊鼓，促成此事。”
    那雲知景行事謹慎小心，他請越言入宮捉妖前，早已將越家上上下下查了個清楚明白，此時稍微動動腦筋，便知越言所指為何。隻得跟著沉了口氣，幽幽的道：“這樣說來，你我也是同病相憐，處境堪憂了。”他這裏幾番惆悵，卻哪知越言心中並無多少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