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一整天都有點兒恍惚。
    那家夥是許非？許非天天晚上從他們的包圍圈裏溜達出來和他聊天？許非揉他的頭發掐他的臉還親了他？丫的自己一個警察不認識逃犯還被逃犯調戲了！
    沈巍不由得悲憤了。
    然而對許非，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始終討厭不起來，依舊感覺，那是個幹淨而溫柔的人。
    是環境塑造了許非，他想，如果交換一下生長環境，他沈巍也一定會被警察拿了槍滿山坡追捕。
    隻是心惶惶然沉了下去。今夜，他還會來麼？
    沈巍這夜沒有再在台階上坐著等下去。他想，許非不會再來了，彼此身份太過尷尬敏感，即使未成敵人也隻能是路人，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當他在二樓的小單間窗子被人推開時，一股夜風夾雜著雲南草露特有的清冽氣息瞬間灌滿了整個房間。他從床上彈起來，看見許非正半跪在窗台上，微微喘息。血從他左肩滲出來。
    “你受傷了？”
    “沒事，叫流彈擦了下，”許非微笑著跳下窗台，“我是不是該裝下病弱來賺點兒同情？”
    沈巍也聽前線撤下來的隊友說，許非今天白天與南線擦了火，斃了個中尉，又逃回了山林。
    那中尉彼時正端著槍與許非對峙，卻聽得許非向對麵喊話：“對麵的，我要是投降，你們有什麼好處？”
    那中尉隻道許非要向他投降，心中暗喜天大的便宜叫他撿了去，便答：“一等功！升官！”
    “新兵蛋子呢？”
    “轉正士官。”
    “謝了！”許非答道，“送你個小玩意兒！”
    一顆子彈送進了中尉的眉心裏。
    沈巍給許非的肩一圈圈裹上紗布，不是該喜還是該悲，卻冷不防被許非噙住了唇。
    “我喜歡你。”許非道。他的眸子很幹淨，他的聲音很堅定。
    沈巍搖頭：“逃走吧，保命。”他覺得許非瘋了，他覺得自己也瘋了。
    許非仿佛聽不懂似的，又重複了一遍：“可是我喜歡你。”
    沈巍兩眼一下子砸出了淚：“可是我們沒有明天。”
    許非很溫柔地環住他，用親吻拭去：“所以我們要好好珍惜今晚。”
    “讓我抱抱你，最後一次了，在這世上，抱抱你。等到去閻王那裏時，我也好說，我活過，我幸福過。”
    沈巍額頭抵著他下巴，感受著那淺淺的胡茬：“你為什麼不逃走呢？我們這裏有守衛你都能進來那麼多次，為什麼不逃走呢？”
    “我逃走過，逃走時路過這裏，聽到一個傻子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