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裂痕上的共生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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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裏的避傷反射】
    溫哥華的雨季來得綿長,睿炎總在清晨五點半準時醒。他輕手輕腳地摸下床,赤腳踩過地板時會刻意避開第三塊鬆動的木板——那是姚善去年半夜起身喝水時踩空過的地方,腳踝至今留著淺疤。
    香草農場的溫室裏,迷迭香的葉片凝著露水。睿炎握著噴水壺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姚善手背上那道淡青色的舊痕上——是訂婚宴上他攥出來的淤青,雖已褪色,卻像道隱形的警戒線。他把水霧調得更細,水流避開那道痕,落在姚善正在修剪的枝條上,“第38號配方的原料,得格外小心。”
    姚善低頭時,耳後碎發掃過頸側的銀鏈。修複後的焊接口在晨光裏泛著微光,睿炎緊張時總會摩挲那裏,指腹的溫度透過金屬傳過來,像在說“別怕,這次我輕一點”。他把剪好的花枝放進竹籃,標簽上的“共生”二字筆鋒很輕,像是怕壓碎了什麼。
    【銀鏈的密碼係統】
    睿炎的錢包裏夾著半片迷迭香標本,是姚善在唐人街銀匠鋪門口給他的。那天老銀匠說“焊接口會硌,但能提醒你們”曾經碎過””,姚善當時沒說話,隻是把標本塞進他手心,葉片的紋路正巧和銀鏈的裂痕重合。
    現在這成了他們的默契:
    睿炎談判前會反複摩挲銀鏈接口,姚善看見就會遞上一顆潤喉糖(高三運動會喊啞嗓子的後遺症);
    姚善調香時若皺眉超過三次,睿炎就會關掉通風扇——他知道對方是聞到了香樟木調(訂婚宴香氛的味道),需要一點安靜來消化;
    最私密的是在農場倉庫,睿炎會從背後輕輕環住姚善,下巴抵在他頸窩,剛好能碰到銀鏈的接口處。這時姚善會放鬆肩膀,任由呼吸拂過睿炎的手腕,像在說“這次,我不躲了”。
    【家族餘波裏的緩衝帶】
    姚父的視頻通話總在深夜打來,鏡頭裏的老人捧著新栽的雛菊,“這花比迷迭香好養,你們……別總折騰那些難活的。”話裏的留白像層薄冰,誰也沒戳破。睿炎會把手機遞給姚善,自己去給溫室的加熱係統添燃料,回來時總能看見姚善對著屏幕笑,眼角卻泛著紅。
    睿炎的母親寄來的包裹裏,除了家鄉的茶葉,總藏著一張老巷的照片。最新的那張拍的是後牆的迷迭香,配字“長得比你們當年高了”。姚善把照片貼在工作室的軟木板上,旁邊是溫哥華的雪景照,兩張圖裏的迷迭香枝條,竟朝著同一個方向傾斜。
    這些“不直接的關心”像溫室的恒溫係統,讓他們的感情在家族壓力的餘溫中緩慢生長——不熾熱,卻足夠維持根係的活性。
    【爭吵裏的真相碎片】
    香草展的舉報信是林薇的堂兄發的,附言“兩個男人搞什麼農場,丟盡華人的臉”。睿炎摔碎了咖啡杯,碎片濺到姚善腳邊,他下意識吼道:“我就說該徹底和過去切割!”
    姚善突然笑了,笑聲裏裹著冰碴:“切割?那你告訴我,銀鏈的焊接口怎麼切?後牆的刻痕怎麼切?”他指著工作室的玻璃罐,“第37號配方裏的香樟味,你敢說不是故意留的?”
    爭吵最凶時,姚善把銀鏈扯下來扔在地上。金屬撞擊水泥地的脆響讓兩人都愣住了——像極了訂婚宴上銀鏈斷裂的聲音。睿炎蹲下身撿鏈子,指尖被接口處劃破,血珠滴在裂痕上,像給當年的傷口補了道封印。
    “我怕。”他突然哽咽,“怕他們再用那些事傷害你,怕你想起香樟味就發抖,怕……”
    “怕我像當年一樣,說”散得徹底”?”姚善的聲音軟下來,蹲下去握住他流血的手,“睿炎,逃避才是最疼的。我們得學會帶著疤站在太陽底下,不然永遠活在別人的陰影裏。”
    那晚他們在倉庫待到天亮,把舉報信折成紙船,放進灌溉渠裏。紙船漂過迷迭香叢時,被根係勾住,像被無數雙小手拉住——原來那些所謂的“裂痕”,早已成了彼此的錨點。
    【根係的方向】
    初冬第一場雪落時,他們在溫室發現了奇跡:睿炎從國內帶來的迷迭香,與姚善種的野生植株,根係在泥土下纏成了“∞”形。老銀匠來看時,摸著銀鏈的焊接口說:“你們看,修複後的地方最結實,因為它記得自己碎過,所以拚命長合。”
    姚善調出新的香氛,標簽寫著“第42號配方:根”。前調是溫哥華的雪鬆香,中調是老巷的青苔味,尾調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銀鏈金屬氣息。睿炎把它噴在圍巾上,走在唐人街時,有個華人老太太說:“這味道像”回家”,但又帶著點”往前走”的勁。”
    他們的感情就是這樣——帶著香樟味的鈍痛,銀鏈接口的硌感,家族餘波的涼意,卻在每次澆水、調香、爭吵與和解裏,讓根係朝著同一個方向生長。就像那些迷迭香,沒有人說“永遠”,但每片新葉都在證明:裂痕不是終點,是共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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