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獨自一人走在繁華的街道上，四處叫賣聲，吵鬧聲，絡繹不絕，卻仿佛與他沒有了半點關係。
    他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卻苦到了心裏。
    “就您這樣還想治，我勸您呐還不如拿那治病錢去買口上好的棺材，您也別怪我嘴巴直，這病啊真的沒得治了，絕脈！走吧走吧，擋在我這兒我還嫌晦氣。”
    自從上次用內力逼出軟骨散之後，紅衣就一直覺得身子不太對勁，弱得很，莫名的會冷，本以為是風寒，卻沒想到越來越嚴重，自己切了脈覺得情況不妙，去風月樓找鬼醫手，卻被如此說了一番。
    他很累，走在路上很累，他想要就這麼倒下，倒在長辭的懷裏。
    本以為放下了仇恨能安穩的過下去，卻沒想到，時日不多了。
    他笑著，眼淚卻不自覺的奪眶而出。
    他想活著啊，人生中第一次這麼強烈的想要自己活著，他想活著陪長辭看遍春夏秋冬，他想要陪著溫爾念書識字，曾經他不想，上蒼卻偏偏讓他獨自活了下來，如今他想了，上蒼卻偏偏要拿走他的命。
    造化弄人。
    采清看這幾日紅衣和長辭總是黏在一起，自己根本就無法下手，今日紅衣總算出了門，長辭獨自一人在庭院裏查看賬目，采清便走上前去。
    “常公子。”
    長辭連頭也沒抬起，問：“有事？”
    采清看著長辭直接晾著自己，抬聲說道：“有些和堂主有關的事，想要告訴常公子。”
    聽到和紅衣有關，長辭直接放下了手中的賬目：“你說。”
    “常公子待采清不薄，采清才鬥膽告訴常公子，請常公子以後離堂主遠些才好。”
    “為何？”
    “常公子對堂主動了情，可堂主並沒有，堂主徹頭徹尾的就是在利用公子您啊。”
    長辭拍案而起，抓著采清的脖頸，“你說什麼？”
    “我猜想常公子是西溪王爺吧。”
    長辭默認。
    “常公子小時候是否曾隨您師父也就是羅太傅來過南連，羅太傅是易族之人，當年羅太傅來此，當年血鬼堂已經出了異樣，前堂主曾經將一把劍交給了羅太傅，而這把劍就在您身上。”
    長辭低頭看著自己腰上的佩劍，確實，當年隨師父一同來到南連，曾拜訪過一位女子，而這女子將劍送給了師父，師父臨死前說不願再起紛爭，便將劍交給了自己。
    “前堂主也是易族之人，為了易族複仇，血鬼堂當年做了很多惡心的勾當，掌握了很多朝廷官員，武林高手，富商巨賈的私密之事，而這些東西都被記錄下來，在血鬼堂覆滅之前被我帶到北薑，鎖在了北薑王宮喬華台，當時堂主要您去北薑王宮，為的就是取這些東西！他一直在利用您！”
    長辭沒有回答她，想起那日在北薑，紅衣懷揣心事的眼神，他的內心也不免有些動搖。
    “而就在那日，將墨奪走了那些東西，堂主要那些東西本就是為了向蘇修齊複仇，後來將墨了無音訊，堂主就開始呆在您身邊，利用您能帶來的好處，比如代姑娘，堂主挑撥代姑娘和蘇大人之間的關係，蘇大人的家被搜查，您不會忘了吧。”
    “那又如何！利用就便是利用了，我不在乎！”
    “常公子還真是一往情深啊，您想想看，留在您身邊多好，利用完您還可以利用代姑娘，還有東和少爺，堂主隨便擺弄點笑臉，您就伺候上去！”
    “住口！”他一掌打在了采清的身上，他不打女人，但是這次他真的忍不下去。
    恰好這時，紅衣從門外走了進來。
    “怎麼呢？”
    長辭苦笑著問他：“要我去北薑，為的不是雪菊，是血鬼堂的東西？”
    紅衣看著倒在地上的采清，突然就明白了。
    其實這樣也好，讓他恨我離開我，總比知道我時日不多放不下我要好。
    他扯起一個好看的笑臉說：“對。”
    “留在我身邊，也是為了利用我，利用我向蘇大人複仇。”
    “是。”
    “洛紅衣！”他死死的瞪著眼前這個自己心愛的男人，“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洛紅衣別過頭，“長辭，是個男人都不願意呆在別人身下，我洛紅衣不缺那玩意兒，我為何要放著軟軟的女人不去，而呆在你身邊心甘情願被你壓。”
    長辭的眼裏布滿了血絲：“你若是不喜歡，誰上誰下我都不在乎。”
    夠了！長辭，我求求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我好怕我忍不住就編不下去了，我必須離開你，我什麼都沒為你做過，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長辭，我喜歡女人，和你在一起我惡心！若不是為了報仇，若不是你還有利用價值我幹嘛要呆在你身邊！你說你多好，將墨剛拿走我的東西你就送上門來讓我利用，因為你我的複仇之路也算好走了些。”
    他看著紅衣，仿佛又回到初次見麵時的風月樓，那麼陌生，那麼妖嬈，沾染著劇毒。
    “那你為何不繼續騙下去？”
    紅衣伸手從懷中拿出那疊契約：“我的契約已經從將墨那裏拿回來了，要你何用，而且，在這麼繼續呆在你身邊，我真心覺得惡心的我受不了。”
    長辭抽出劍指著紅衣。
    來吧，刺進去吧，死在你手裏我能開心點。
    對不起，說了這麼多傷你的話，這一生沒能陪你好好走下去，怪我不該去練那該死的武功，怪我發現愛你已經在很久以後，怪我沒有及時的收手。
    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換我先動情，換我來追你，換我為你做飯為你束發為你洗衣，換我伺候你照顧你。
    長辭，你看全天下男人女人那麼多，比我好的人太多了，你隨手一招就會有很多人送上門，幹嘛要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我身上，我不值得啊，愛這種東西其實很淡很淡的，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喜歡上別人，所以忘掉我吧，去找一個溫柔嫻淑的女人，讓她給你生個孩子，你那麼喜歡溫爾也一定很喜歡小孩吧，你可以教他讀書教他習武，你看這麼多的事情，你忙起來很快就會忘了我的。
    我這麼肮髒，這麼惡毒，這麼體弱的人，不配被你愛著。
    長辭的劍沒有刺下去，反而將那疊契約砍了粉碎。
    好強的內力，連紙這種柔軟之物都能砍碎。
    長辭收起長劍，從紅衣身側走了出去，就在他走出門的一刹那，一顆眼淚悄然從紅衣臉上墜落。
    這麼多年了，還以為自己不會哭了。
    你在放過他啊，你為什麼要哭，你不用再去拖累他了，你應該開心啊，他會找到自己的幸福，他會過得比現在好很多。
    可是心還是好痛，痛到麻木。
    就這樣吧，從此山山水水之中，你再也不會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