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明燈天下灶,萬頃清流陽春水 (11)目憐少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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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堇著著一身宮中裝扮,踏入漢白玉的門拱。室中成熟了的水蓮子苦中透甜的涼意在水上浮橋間盎然,幾束澄如薄冰的月光雨,以充均的透明考究著琉璃牌樓、水晶旋梯中每一道聯翩的軌跡,垂簾似的夜幕灑了一地的彩色珠子,卡著紛繁有序的秦淮煙雨,像竟然實現的白日夢,繚繞在古中國特有的金色陶瓦屋頂上,一整個斜麵的玉金綺色,斑斕的像金石,快要被滾燙的月色融化成了水,其中所噴薄出特別的安靜和近乎隔世的美,像跌入黃昏的九色雲霞,亦如淺池裏的底魚觸手可得。
還沒等熟悉過來眼前突然的景色,隻是癡癡地將雙眼固定在蓮子清波一團柔和的光暈裏,忽的隻覺前身一撞,身子就要倒下時,被一雙大手摟住,抓住的那身手紡的綾緞黑衣,輕彈的簡直像糯米糕一樣,順著向上摸去,這個身軀高大挺拔,那麼這還是個男的?
車堇心神驟變,揪著手感極好的衣料順水推舟的向上看去。
隻是一眼,如同在屏風上看到的正冠青年,齊腰的長發好似仲夏夜流水的夜空,如在秦淮河的沐浴下染上霓虹紫粉色的清輝,一池的粉色荷花中央是那淨的瑩潤的藍色波紋,襯著他伶俜絕塵,一身華服的花紋,都栩栩如細雨油滑的洗禮過似。眉眼間傳遞出皎潔的子夜,直把人心開拓到深邃無邊的天際去,那裏四處閃著柔和淳樸的美,美的幾乎要把人收入銀河的漩渦。
“姑娘家這樣莽莽撞撞的?怎麼行?”那個聲音也像糯米一樣細膩甜潤,馥鬱著六月的荷花。好像他一身不阿的正氣在言談舉止間都殷存著如此的馨香,令人一身酥癢。與朱允炆給人的那種無法自己的恐懼是很不一樣。
“您說的是,大官人。”車堇朝他從容一笑,同樣的反應似乎已在瞬間隨著情緒複製到他的唇前,他微微辭禮,“微臣慚愧,過獎過獎。”
正巧這時,目眷挎刀從殿前巡邏進來,眼神沒有對上車堇,卻對眼前掛笑的男子極小聲道,“她就是我常說過的,明土來者,相傳還是陛下多年前的同胞至親。”
“哦,原來如此。”男子點頭,眼裏是如魚得水的溫柔。那一身蓮子的清香像浸沒在了雨後的草地裏,被清涼的露珠融化全身的燥熱,按耐不住的焦癢在心裏翻雲覆雨時,見他拱手向前,雙掌平貼,沉首鞠躬道,“微臣目憐,太醫閣閣主少慈先生,攜愚弟錦衣衛目眷說見郡主殿下。方才見殿下甚是焦急,這份勞民之心,當真是有裝著天下人的胸懷。”
自從車景軒在W市發跡以來,車堇跟著他幾乎把所有好聽的話都聽到膩了,所以對六百年前的這些套話並不感冒,再好聽的,誰連續聽上十七年試試。
隻是,聽說他是太醫閣閣主啊,一直以來以為那應該是個須眉三千的高尚老人,竟會是個這樣年輕的美男子。
憑他黑色衣服上畫著精美的飛燕圖騰,以及那第一眼就從骨子裏流露出的正經儒雅,車堇基本上相信了他的身份如此特別。
目憐是目眷的哥哥,字少慈,差不多有一米八的個子,纖長竹竿似的排骨架子套在這一身做工精良的黑色袍子裏,真實地像一幅會動的水墨畫。
“哪有什麼天下的胸懷,少慈先生是嗎?”車堇用雪白的長袖輕輕遮了遮甜美的笑容,透過那雪白的衣褶依稀著清秀的浮豔。
“少慈是母上為鄙人取下的字,字是摘的廟裏的,自然有些普度似的含義,郡主若是覺得繁瑣,不如就叫鄙人阿憐好了。”目憐謙謙說道。
“稱呼鄙人就好了,何必要弄個這麼邊鄙的名字來折磨自己?”車堇貼近了看他,更不忍心讓他的話裏帶上些低人一等的感覺。既然是太醫閣閣主,錯不了是正一品。
從一品的臉長在門前,還須看個太監的臉色,而正一品的臉長在殿下,隻要皇帝老兒不在跟前,盡管酒後肆無忌憚去吧,拍桌子和唱罵皇上戲都沒關係。可她打死也不信,她信他這樣俊美的青年和那些莽人之間應該有白線才對,不然白白辜負了這吹彈可破猶如藕花間蓮子水嫩的素顏,那可真該道是天理不容。
“不談那些瑣事了,晚宴的時間要到了,郡主可不可以賞光與鄙同坐一席,也好為鄙人講講明土現今的用藥之術,您說呢?”目憐抬起黑色的袖子,蓮子仁似的粉白指尖就從期間探出來,微笑中含了一個殷勤動人的‘請’字。
“您知道了?”目眷的消息真靈通啊,給這樣一個大帥哥留下這種好印象真是難得。
“嗯,郡主代令弟施展先進醫術的義舉,已經被太醫閣上下奉為佳話,像郡主這樣博學廣才,又有菩薩心腸的女子,如果能來太醫閣工作就真的太好了。”
太醫閣是明廷最精銳的機構了,多少遊醫都擠破了腦袋想進呢,無法可想。
“可是我並沒有研究過醫術,更不懂你們金陵的這些律法,我怎麼能當職?”車堇推辭道,像麵對一個醫學教授那樣,即使放現代來說,這樣品性的男子無論在緣分上還是就職上都毫無疑問的會成為一大塊燙手山芋,靠近他,那種滾燙的熱情似乎無法伸手觸摸。
目憐禮貌的接受了她的拒絕,笑吟吟的談到,“也許隻是錄取這樣的理由對您真是太失禮了,那麼您來管理太醫閣,阿憐做你的輔人,您看可好?”
“您怎麼就這樣相信我,相信我哪怕我是一個外人?”車堇連連搖頭,放這麼個東西站在身邊,自己怕是會失眠的吧?須知帥哥是沾了蜜的毒啊!
被車堇推搡著的目憐穩了穩步子,一身的黑衣優雅而空靈,“知道目字是兩點在中間嗎,所以,用一雙眼睛看人的目家,永遠也不會看錯任何人,像您這樣來自明土的貴人,是多少文才武略競相依附的大明棟梁,隻是不知道阿憐是不是有這份榮幸呢!”目憐輕輕彈了彈襟間的細塵,用眼中放空了名譽的清水注視著車堇,一襲厚重的華服換上金陵的夜色殷紫如霧,身前的景色愈發的灼人眼球。
“是您給了我這份榮幸。”車堇動心的說道。
“是我們都很榮幸,能夠為萬裏社稷獻出我們心裏的愛。”目憐輕輕展開的笑顏,如沸水裏捏入一玷水彩,他的笑容真美,仿佛是人間的信仰被烙印了唯有天仙才能識別的印記,同時他是那個在官僚橫行的淤世裏親嚐藥草的濟世名醫目憐,這樣的人,一定也會像蓮花一樣淤泥不染才是。
“晚宴就要開始了,您這樣的正一品,沒有理由遲到的,是不是?”車堇找到借口,正想逃去,忽然被目憐立在原地的聲音喊住,“郡主,這次晚宴您就和鄙人在太醫閣席就餐吧,也方便我們彼此之間了解一下。”
望著目憐怯怯伸出一隻漢白玉般無暇的手,車堇似乎喪失了辨別的理由,將手按了上去,六百年前一品夫子的手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