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明燈天下灶,萬頃清流陽春水  (8)目眷相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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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天上下,張燈滿載花枝桃李,結彩的絲綢緞帶在兩棟豪舍之間連成一片一片金色的波浪,映在巨闕間如鍍金耀眼,折射在每扇綠鬆石的窗格亦如水晶斑斕。
    鳳穹雕欄,方牆瓦樓,在綺麗萬象的九宮偉岸裏如群星薈萃,供出真龍天子無上的威儀。
    目光移向宮室處處,奇花茂草,在一群插著孔雀毛,渾身花裏胡哨的蠻人使者中間,大明的天子,朱允炆,正享受著土著酋長們對他由衷的敬意。
    “聽說陛下的妹妹是難得一見的明土人,這樣的治世之才,如若能到我的國家去,一定會為我的臣民帶來福音啊!”一個大腹便便的老黑靠朱允炆靠的最近,一邊大倒著自己對大明藍圖的偉大構思,一邊絞盡腦汁的拉近與朱允炆之間的關係。
    “是是,酋長所言,都是朕應該聽的。”朱允炆陪笑著說道,不由自主的笑容寫滿了真心‘什麼東西’這樣的瞧不起。
    “是我們應該聽您的才對。”酋長笑的一臉獻媚,在黝黑的膚色上泛起喜悅的皺紋。
    “哦,你們一直想見的人來了。”朱允炆停下步伐,後麵的官員趕忙把頭低下去。
    車堇身邊的幾個人就在這時跪倒在朱允炆的麵前,作揖道,“錦衣衛姚香英、錦衣衛月清央、錦衣衛遊天尺,叩見聖上。”
    朱允炆春風明媚似的露出一個紅豔的微笑,“姚卿,月卿,遊卿,快請起,諸位請隨我,這位便是寶旌郡主,朕的親妹妹。”朱允炆指來,車堇一個激靈,趕忙行禮,一堆花花綠綠的地方蠻夷便圍了上來,不停的打著交道,到了後來,先前與朱允炆靠的最近的那位竟摘下頭箍送給了車堇。
    “真的不必了……”車堇剛想推辭,就見塞禮物的更多了。
    “哪裏哪裏,給郡主贈禮是我們的榮幸!”“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有不收的選擇嗎?遠處朱允炆因為重視這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斂了一大堆零部件的車堇隨後將這些東西全部交給了月雪,四人前前後後跟著朱允炆進了宴賓廳。
    今天宴會的規格,跟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在四合席間的中央,烤著巨大的羊架,在周圍點燃的青銅燈,發出的火光不是濃焰而是淡焰,據姚芳道這是為了照顧那些特殊的客人,車堇將目光瞥向席間,那些大快朵頤的商業巨賈,是穆斯林,自然,這青銅燈燃的也不是豬油,而是植物油。
    朱允炆看來是要啟動他那萬國中邦的複興計劃了,搞定一部分地方酋長(若按他的意思是的,我們知道那些人不過隻是一些產品的公司,需要礁岩島作為市場。)用他們的貿易促進物流,發展多元貨幣,提拔其中的商人為朝做官,再為課稅提出更好的意見。
    正準備就坐,忽然從後堂跑來一個孩子,喊著,“父皇,父皇!”孩子大概是少年麽樣,是因為熱帶比較早熟的緣故嗎?
    “過來,奎兒。”朱允炆輕輕蹲下身子,“奎兒,今天可是你的十二歲宴,待會就由你來向賓客表示誠心,好不好?”
    車堇記得曆史上,奎兒好像是朱允炆唯一沒有夭折的孩子,所以,朱允炆對他的關愛,是獨一無二的。
    奎兒是朱文奎,當他慢慢移過那雙活潑的小眼睛時,籠中鳥一樣,散發著向往的閃光,惹人憐愛。
    “父皇,她是?”朱文奎伸出小指頭。
    “是姑母,她在寶旌郡,有她才有富足的我們啊!”朱允炆享受著這份快樂,也許對他這樣一個從來不會信任任何人的君王而言,唯有孩子才像一麵傾訴的鏡子,讓他能在無形間卸掉一切戒備。
    “姑母……”朱文奎陌生的應了一聲,車堇有些暗暗吃驚的表情像認定了自己老了幾十歲似的。
    “等下姑母與為父一起看我們的奎兒向天下人發出號令的英姿,好不好?”朱允炆笑的很放鬆。
    “嗯,奎兒不會給父皇丟臉的,奎兒是皇子,是大明的未來!”朱文奎相當自信的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朱允炆與車堇同時料想到,‘這幫太監每天閑的這是給太子灌輸了多少精神催化劑啊!’
    門外一人端著托盤跑進來,匆忙跪下,將托盤上一鼎銀器稟給朱允炆道,“微臣銀器,及道家淬火七日而成,器身高貴,有金蟾七處開口,不求聖上賞賜,隻願殿下能為臣民舉杯……”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朱允炆接過銀器,擺擺手讓那人退下,拿起銀器,左右掂量,倒是不失精美,於是一絲微笑浮現,“奎兒,在敬天下的儀式上,就用這個進貢上來的杯子,好不好?”
    待朱文奎接過杯子,朱允炆頰上的笑意駭然收緊,“朕的妹妹,朕好久沒有與人說話了,朕希望你……”
    到了後堂,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後,朱允炆便一改之前滿目的尊重,問道,“寶旌郡怎麼樣?”
    “很好,那裏真是一個風水寶地。”車堇客套道。
    “沒錯,就因為是風水寶地,朕的好幾個妹妹,就都死在了那裏,宮中總有不軌之人想要害朕,你在寶旌,也須多加小心,因為我們是一家人,賊人的手,時刻都可能伸進這裏。”
    “不好了陛下!”這時,一個士兵慌張的跑來,“陛下,太子殿下在飲樽時,忽然癱在了座位上,恐怕情況不妙!卑職已遣散了賓客!”
    朱允炆霎然如臨霹靂,這分明是有人蓄意謀害太子,況且是唯一的太子,天知道他對大明,對朱允炆來說是有多麼重要!
    宴會廳上,朱文奎木訥似的癱倒在了龍椅上,精神不振,朱允炆立即撥開人群,向龍椅跑去。
    “奎兒,奎兒,你怎麼樣?”說著蹲在了龍椅旁,“都是為父的錯,為父不該勸你飲樽,不該勸呐!”
    “手……手……”朱文奎伸出掌心,眼裏卻滿是慌亂。
    “手,手怎麼了?”朱允炆一把攥住朱文奎,“不會有事,絕不會有事。”
    “我看不到除手以外的東西了,我看不到了……”朱文奎驚恐道,“我要變瞎子了。”
    “不!答應父皇,你不會有事!不會的!”是誰都會明白,朱文奎是獨子,在朱允炆的心裏的地位是有多麼深,可是如果是對上他嗜愛的權利呢?誰輕誰重?
    “傳太醫……傳大內近衛,封鎖應天府,徹查賊人,餘黨一個不許放過!”朱允炆眼中的怒火中燒,一點一點被權利蒙上陰影,蒙上恐怖的猙獰。
    “聽臣一言,陛下。”姚芳恭敬走上來,用敏捷的口齒說道,“在如此規模的宴後,查清那些賓客的行禮,若是有真凶伏法尚好,若是沒有,就這樣空穴來風的判斷而言,實在有失體統。”
    “朕不懂普查,難道卿知?”朱允炆惡狠狠地回了一句,語言像喪子的母親百般糾纏,一會,他思量道,“不查了,朕看來卿是知道的!”
    “這,臣失言……”姚芳隻好不斷作揖,一時也說不準,看樣子,是很為難。
    原來對於朱允炆而言,即使是親生骨肉,擺在權利麵前也是次要的啊!
    其實,車堇是明白的,在明朝,煉器師傅不足以將銀礦精煉到純粹,銀製品就在這樣不成熟的冶煉打製後,往往會帶著鉛元素成型,那樣手腳麻木,短暫失明耳鳴,備不住就隻是鉛中毒而已,可是剛想舉手,一旁的遊盈就按住了自己。
    是啊,又不一定是鉛中毒,在這種沒有完全把握的時候,還是不要再生事端了,在場的全部朝臣,大概都是這樣想的吧?這些大家族出來的高官,果然都隻會以個人利益為重,對於他人,即使是性命攸關,也能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樣反正不會招怪罪!怕什麼?
    “請臣一試。”一個有幾分輕靈的聲音在殿上響起,車堇隨轉向的人頭看去,一頭烏黑的卷發流水般飄逸的少年,齒白如雪,在人潮擁擠的俗世裏散發出幾絲不羈的快活,猶如輕靈的飛燕躍上枝頭,一身的金線白衣纖塵不染。
    待他走近,遊盈輕輕在耳邊道,“這位別看著年紀小,也是四葉錦衣衛之一哦!”
    原來最神秘的最後一名成員,長得這樣討人喜嗎?
    “目卿,你有什麼辦法?”朱允炆似乎不好意思怪罪笑的天真無邪的他,便斂起了怒火。
    “卑職是愚鈍,沒有方法,不過方才臣見一人,似乎是懼於陛下您的龍威,陛下若是可以斂收龍怒,臣就將此人請到您的麵前,您看可好?”
    “目卿,若是你小子在騙朕,朕會將你們太醫閣,也一塊收拾了。”
    原來,這位少年是太醫閣的人啊,太醫閣是明朝最先進的化學部門,是皇帝也必須讓三分的,難怪他會這樣與朱允炆談條件。
    “豈敢,微臣曾見,郡主似乎有良方可醫,不如這樣,我以生死狀舉薦郡主,如若不然,要殺要剮,悉聽聖便。”目卿笑的安然自若,臣子們在殿下卻是議論一片。
    什麼?舉薦自己,他瘋了嗎?
    “我應該可以試試。”車堇沒有選擇,畢竟不忍心看這麼美的少年被大明的酷刑殘害。
    “你需要什麼材料,目卿去讓太醫閣準備。”朱允炆將信將疑道。
    “我……”按理說治鉛中毒最有效最直接的是灌牛奶或綠豆湯,一個這是春天哪來的綠豆另一個牛奶沒有豆漿真心不敢試。
    “承蒙陛下厚愛,卑職覺得,民間的藥材,沾染了水土氣息,才有助於殿下的康複。”
    民間永和堂,來抓藥的車堇按照目卿給的方子,像念文言文似的念叨了一大段,掌櫃的倒是很配合,不一會就抓來一大把草藥放到墊紙上。
    “一共一兩二錢,煎藥熬煮,一日雙服,待三日見手腳伶俐停藥,不若再進。”掌櫃的眼都不眨,更沒有用計算器。
    “是嗎?”當車堇從口袋裏翻騰的時候,發現隻有兩枚銅板,這才想起一兩銀子是什麼概念,媽呀,古代藥販子更黑啊!竟然要黑我一千二百塊錢!
    怎麼辦呢?這會回京去找朱允炆要錢?可是來得及嗎?鉛中毒發作挺不了半天啊!留在這劈柴熬粥啥的可以賺錢不過好歹是一城城主這樣也太沒尊嚴了吧!
    事到如今……
    “老板你們還缺人手嗎?”
    栽了栽了……就在這樣想的時候,目卿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
    “我們要的是救命的藥。”啪,兩枚銅板放到了桌上。
    “客官需要什麼方子?”掌櫃點頭哈腰道。
    “不必,我隻要兩文錢的藥材,並且要自己拿。”目卿眼中一橫,掌櫃輕蔑笑道,“好好,本店仁義待客,就依著你,吃死了不要怪本店不仁義呐!”
    兩文錢能拿什麼?隻見這目卿他還真不撿貴的挑,上上下下,五六次篩選,便湊齊了一包奇怪的藥,奇怪的組合,但是看得出,這些藥材的油性都不小,看來是一些植物蛋白了。
    “這些藥渣沒有人用的啦,客官要想拿走就拿走吧!”掌櫃的擺擺手,送目卿和車堇離開。
    “剛剛明知道店主是在坑你,又為何要將錯就錯,白白便宜了他這市井小人。”路上,抱著藥材的目卿體諒的說道。
    “我不常討價還價的啦,之前在我們國家都是由仆人幫著買東西。”車堇有些臉紅的說道。
    “仆人?”
    “就是門客,奴婢之類。”
    “哦,這倒是個有意思的詞彙,聖上要開明對外,果然是正確的選擇,這世上的一草一木,不會再這麼無聊了。”月光柔軟,幾乎要從他的笑容裏溢出來了似的,他光潔的麵頰是奶一樣的滑。
    “你讓我明白了什麼是討價還價,我自然也要你明白什麼是仆人啦!我可不想虧欠你這麼美的少年。”車堇似乎也感染了那份笑容的力量,是純真到不含雜質的。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天尺應該與你說明了,卑職也是四葉錦衣衛之一,你口中最神秘的那個人。”
    “不,不神秘,一點都不神秘!”車堇趕忙煽趣道,這麼陽光的少年,怎麼就被自己想的那麼神秘呢,真是罪過啊!
    “嗬嗬,沒關係的,神秘也是生活的一種方式。”
    “謝謝,我叫車堇,是寶旌的郡主,你呢?”
    “我嗎?我名叫目眷,字相儀,很稀有的姓氏哦!”
    是啊,很稀有呢,其實同樣稀有的,還有你的笑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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