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死的那天兩廣下了一場雪，紛紛揚揚，就像白墨離開皇城時看見的那場雪，更像他們初見時那一場大雪。
    白墨平靜地料理了秦臻的後事，恢複得仿佛秦臻從未出現過。白墨依舊每天來回奔波於富宅之間，依舊每天給人授課，忙碌得很，忙到甚至想不起秦臻這個人。
    晚上的時候白墨總是睡在裏側，把外側的床榻留出來，偶爾也會用手輕輕撫著空蕩蕩的榻板。
    沒有秦臻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第二年的冬至又到了。
    白墨背著桐木琴走到木屋前，天空陰沉沉的，白墨擺好兩壺酒，立好兩個杯子，才在墓碑前坐下來。
    白墨倒滿了兩杯酒，端起來對著墓碑上秦臻的名字，說：“今生無緣在一起，那我就求下輩子。”
    “生不能相守，你死了我便不能苟活。”
    “這一杯敬你，願來生你不會忘記這一生未完的承諾。”
    “這一杯敬我們，謝你真心對我，敬我不能舍你獨活。”
    白墨把秦臻的那杯酒灑在地下，端起了自己的杯子，“這是我們的合巹，願我們不會再分離。”
    白墨仰頭喝下杯裏的酒，就如同當初秦臻喝下那毒酒一樣坦然。他在酒裏下了毒，既然不能活著在一起，那就用同樣的方法了結自己，白墨閉上眼睛，沒有絲毫恐懼。
    白墨抱過那把擦得發亮的桐木琴，天空開始飄雪，沒一會就漫天紛飛。
    大雪紛紛而落，掩在白墨肩頭，白墨抬手撫下落在墓碑上的雪，輕輕念道：“我再給你撫一曲吧。”
    “最後一曲了，秦臻。”白墨的笑容有些哀愴。
    “我同它一樣，大限將至了。”
    “秦臻。”
    悠揚的琴聲緩緩響起，在漫天的飛雪裏翻轉，白墨靜靜撫著，想起初見時候自己琴聲裏藏著的情緒，他不曾說過，這一場愛裏他是那個先動心的人，他礙著自尊沒有承認，可卻是他先愛上了秦臻。
    白墨猛地吐出一口血，胃裏絞著難忍的疼痛，白墨知道這是藥效來了。雙手不受控製地脫離桐木琴，劇痛之下白墨一頭倒在琴身旁邊，可眼前浮現的卻是秦臻那英俊的眉眼。
    初見的雪天，陌生的鄉音，秦臻為他解下腳鏈，抬頭時那不經意的和煦微笑。
    縱樂閣裏，端著熱粥陪在他身邊的秦臻。
    滿都城都下著雨的那天，挽著蝴蝶念著“雙蝶翩翩尤似夢，吾夢共卿到西洲”的秦臻，一夜未眠的纏綿。
    在他刺殺尉遲琛那天抱著他說沒他便不能活的秦臻，那個救了尉遲琛卻拿自己的命換下他的秦臻。
    冬至時醉得搖搖晃晃卻愴然低泣著哼著鄉音的秦臻，那一天孤單落寞的身影。
    大雨天裏再次出現在眼前，猶如初見那般溫潤的秦臻。
    白墨一點點渙散了意識，秦臻的臉卻越來越清晰，白墨無力地抬手去觸，半空裏重重垂了下來。大雪依舊紛紛落下，白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琴攬在懷裏，臉上慢慢凝出了安心的笑意。
    終於是可以陪你履行承諾了，秦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