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車（一）
    春寒料峭，剛剛加完班的李廣心情不怎麼好，裹了裹身上看起來不算薄的大衣，可惜冰寒的空氣順著空隙鑽了進去，冷的李廣直打顫。
    即使是臨近淩晨，等在站點的白領依舊不算少，加上李廣，一共五個人，都是剛剛從寫字樓裏出來的工薪階層，可李廣看起來要比其他人的情況差些，也許是因為第一次搭夜班車。
    李廣有點後悔沒要4S店提供的代步車，他的座駕因為出了點問題送去檢修了，還以為搭一天公交沒什麼問題，可惜他沒能算計好今天穿什麼，以至於晚上加班後出了公司，冷的要命。
    108末班車準時到站，李廣跟在一位穿著白紗裙的女士身後登上了這班車，李廣心裏不僅對這位女士佩服至極，這冷的天不僅穿著薄裙子，罩了身風衣，還沒穿絲襪，不，應該說連絲襪都沒穿，看來女人確實是比男人更抗凍。
    因為不是起始站，所以李廣上來的時候已經沒剩幾個空位，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李廣深深舒了口氣，公交裏的暖風開著，直到公交車又開過了兩站，他整個這才緩和過來。
    悄不做聲的環顧四周，才發現車上的人基本上都昏昏欲睡，除了兩三個玩手機的。
    車內沒有開燈，手機屏幕的光照在人臉上莫名幽暗，李廣看了兩眼，便轉過頭不再關注，到他家還要差不多一個小時，暖風吹得他頭腦不清明，有些昏昏欲睡，幹脆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推自己，又聽到有人說‘到站了’，李廣一個激靈張開了雙眼，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那個公交車裏。
    是同款車型，可破爛的內裏讓人不由聯想到報廢車，扭頭從窗戶望去，空曠無際的郊外，在轉頭環顧車內，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司機的位置都是空的，可就是這個破舊的空殼子裏不斷地有報站的廣播‘終點站南山站已到’，可這趟公交車應該是開往新區，根本就不是去往南山公墓的。
    李廣正心生恐懼，惶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是該下車，還是就這麼坐著？李廣心亂如麻間，卻有人從後麵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可心知身後已經沒人了的李廣被此一驚，然後猛然間睜眼一看，鄰座的乘客正擔憂的看著自己：“先生，您沒事吧。”李廣這才知道不過是噩夢一場，看了看窗外，下一站就該下車了，連忙向鄰座道謝。
    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李廣鬆了口氣，下車時正好鄰座也到站，李廣再次道謝：“真是謝謝了，要不我就該過站了。”
    鄰座是個小青年，染著奶奶灰，笑起來頗為爽朗：“我見過你，一個小區的。”
    李廣這才知道小青年叫孟秋，剛搬來一個月，和他住樓上下，他經常早出晚歸，創業初期經常累的和狗沒什麼區別，很少去注意周邊人，一心隻撲在剛剛起步的事業上。
    孟秋是個酒吧駐唱，今天因為客人點歌，才搭乘的末班車，也正好拯救了差點睡過站的李廣。
    年輕人總是一拍即合，李廣不過才三十，像個沉穩的兄長，而孟秋性格上的跳脫正好與之互補，兩個人邊走邊聊，又交換了手機號和微信號，這才在電梯門打開時意猶未盡的道了別，相約補好覺中午一起在小區外麵的小餐館一起吃個飯。
    李廣衝了個熱水澡，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櫃，燈光昏暗，他拿著筆記本看著最新的成交數據，內心微定，尤其是今天晚上這幾單，隻要客戶將尾款打入賬戶，他就夠還快到期的那筆銀行貸款，甚至還有一部分結局，那麼今年的情況就相當樂觀了。
    將杯子裏的溫水一飲而盡，拿過一旁的眼罩和耳塞，李廣有輕微的神經衰弱，而樓下那家每到早上六點左右不知為何都會吵上那麼一架。
    因為睡前心情不錯，李廣這一覺一直睡到差不多九點，神清氣爽的給自己做了頓簡易早餐，煎蛋吐司與熱牛奶，又打電話到公司和助理囑咐了點要緊問題，順便給自己請個假。
    打開電視調到新聞台，就著新聞吃早餐，一大段國外新聞之後，李廣聽到了一則讓他驀然瞪大雙眼的消息：昨夜108末班車在文化路與新安路交彙處失控，車內的乘客與司機無一幸免。
    李廣看著電視裏的畫麵，內心一片冰涼，那輛車就是他昨夜坐的那趟末班車，可108出事的地點並不是它正常線路，若是說108下班經過，也說不通，畢竟車上還有十幾名乘客，而文化路正是去往南山公墓的必經之路。
    想起昨天在車上做的那個夢，瞬間沒了吃早飯的心情，盯著盤中的煎蛋，愣愣的出神。
    就在這時孟秋的電話打了進來，李廣頓了一頓才接起來：“喂。”
    “李哥，你醒了啊。”孟秋的聲音慵懶，一聽就是剛醒，很有可能還沒起床。
    李廣應了聲，然後略一思忖，說道：“小孟，昨夜的108出事了。”
    孟秋乍聽還不覺得有什麼，李廣慢慢將從新聞裏聽到的全都說給了孟秋，孟秋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然後又聽到李廣說了他在車上做的那個夢，僅剩的困意立馬不見了：“李哥，你等下，我收拾下，咱倆十分鍾後樓下豆漿店見。”
    再見到孟秋時李廣有些詫異，昨夜那個畫著煙熏妝的小青年原來看著這般清秀，與昨夜那個身著皮夾克的青年大相徑庭。
    “李哥，我有點慌。”孟秋狠狠地咬了口包子，其實他這一晚上睡的並不踏實，夢到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醒來時雖都記不太清楚了，但那抑製不住的恐懼感仍舊盤桓在心頭，這才還未睜眼就給李廣打去了電話。
    “也許就是巧合。”李廣將口中的豆漿咽下，幹巴巴的擠出來這麼一句，原本是想安慰一下臉色蒼白的孟秋，可這話就算是他自己也無法令自己安心。
    “李哥，你今晚還加班嗎？”孟秋想到自己晚上還要上班，可能還得坐108，要是像昨晚有客人點歌，運氣不好還得坐108末班車，心裏就一陣惶恐，淒淒然的看向李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