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冰釋
    夜幕已經沉了下來，月亮在天上，卻不知躲到哪裏去了，大地再度陷入了令人發毛的死寂中，這個還不知道名字的小鎮更是如此。
    “咚——咚——”打更人已經敲響了二更的鑼聲，不知道哪家的狗附和著無力地吠了幾聲，又再次寂了下去。
    在鎮子裏的一間客棧中，也是唯一的一間，天孤正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床上的人，眼中充滿了擔憂和關心。他身邊的桌子上放著一碗草藥熬的水，現在已經變涼了。
    天孤緩緩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替素兒蓋好拉下來的被子，轉身端起藥碗走出了房門，腳步是那麼的輕。
    不大一會兒，天孤輕輕地回到了房中，手中的藥碗冒著白色的熱氣，這是他今天第六次去加熱這碗藥水了。
    …………
    “咚——咚——咚——”不知不覺三更的鑼聲又來了，天孤依然坐在那裏，心裏不自覺地想著過去的一些事情：快一年了，與素兒分開差不多一年了，但此刻她就在身邊……想到這裏，天孤不禁露出了溫馨的笑容。
    “阿天，不要啊！不要……”突然，素兒喃喃地叫了幾聲，額頭滲出了好些冷汗。
    “不要啊！”又是一聲驚叫，素兒猛地坐了起來，一臉的蒼白……
    “素兒……素兒……怎麼了！”天孤連忙抓住素兒的手，緊張地問了好幾次。
    素兒沒有回答，隻是喘著粗氣，身子還有些發抖……好一會，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素兒……”天孤見素兒好了些，又是喚了一聲。
    素兒還是沒有理會，輕輕抽回了被天孤握緊的手，慢慢地躺了下去，側身轉向了床的裏頭。過了一會才道：“我還想再睡會……”聲音卻有些顫抖。
    在素兒把手抽出來的刹那，天孤的心似乎是被冰錐狠狠地刺中了……但天孤也知道白天在沉沙村的事情對素兒的打擊太大了，也隻得強行地控製著自己的感情，頓了好一會才道：“藥在桌子上，趁熱喝吧……我就在外麵……”說完便轉身朝門口走去，腳步是那麼的沉……
    “嘰——”門被打開了，天孤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低聲道：“對不起……”說完便輕輕地關上了門。
    素兒躺在那裏，眼淚早已沾濕了半邊的枕頭，她多想此刻靜靜地躺在天孤的懷裏，但沉沙村的一幕幕血腥場麵卻不受控製地呈現出來，那小孩七孔流血的慘狀、村民被四分五裂的哀號……
    “阿天，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
    已經正午了，炎炎的太陽高懸在灰沉的空中，如火爐般烤著大地。蟬在客棧外的老槐樹上叫著，聲音時大時小，忽強忽弱，這叫聲似乎隨時都會停掉，卻又總是如死不了的行屍走肉般嘶啞著……南部瞻州雖然靠近北俱蘆州，但氣候卻炎熱非常，據說傳說中的火焰山就在這裏。
    “姑娘，我是送午飯的。”小二端著噴香的飯菜在門口喊著。
    “進來吧。”素兒一夜沒有睡，眼睛也有些紅腫。
    小二很快便進來了，邊手腳麻利地放著飯菜，邊不解地問道：“姑娘，門外的公子是你的朋友吧？怎麼一大早就站在那裏，似乎昨天晚上也是一直在那站著哩。”
    “……”素兒沒有說什麼，仿佛又有些淚水在眼眶中打滾。
    …………
    很快又是晚上了，四周暗了下來。素兒沒有點燈，隻是呆呆地坐在木椅上，時不時看一下門口的方向。
    突然，房門被一腳揣開了。
    “誰！”素兒一下子點上了油燈，警惕地盯向門口。
    油燈亮了起來，門口多了兩個人影，原來是虛回和天孤，隻是天孤似乎暈了過去，被虛回拽著後背的衣服拖在地上。
    “阿天，你怎麼了！”素兒一下子撲了過去，但看到的隻是他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臉龐。
    “先把他弄到床上去。”虛回一邊拖起天孤放到床上，一邊對素兒道，語氣似乎有些不悅。
    …………
    素兒輕輕地為天孤蓋好了被子，有些茫然地坐在床邊，問道：“虛回大哥，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虛回看了眼天孤，語氣也和平常有些不一樣了，道：“他在門口暈倒了。”
    “為什麼會這樣的？”素兒幾乎不敢相信，如天孤般的絕世高手竟會……
    “你以為他是鐵鑄的麼？為了趕去北俱蘆州，他已經連續不休不眠地戰鬥了一個多月。昨天在沉沙村遇到的敵人也都是實力超強的仙人！天小子再厲害也沒用，昨天受的傷到現在他還沒坐下來運功療過，他這是虛脫。”虛回在不知不覺中也把天孤當成了朋友，昨天晚上見到天孤麵無表情的，就已經猜到了幾分，此時的語氣不禁有些怒意。
    素兒慢慢地低著頭，頓了半響才道：“可那些村民是無辜的啊，還有那些小孩子……”
    “他們是無辜的？哼！要怪就怪那些毀滅他們靈魂，霸占他們軀體的仙人！”虛回說罷便走出了門口，身影一下子就沒入了黑暗中，黑暗中還傳來一句虛回的話，“如果他不那樣做，那些所謂的正派仙人一定會故伎重施的，那時候到底誰才是殘忍！”
    “……”素兒沒有作聲，瞳孔一下子張大了，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她似乎看到了天孤在揮劍斬殺村民時心裏流著的血淚……
    …………
    夜在繼續暗著，時不時響起風刮過的聲響……顫抖的手慢慢地握上了那雙滿是老繭、飽經滄桑的手，淚水一滴一滴地打在上麵。
    “阿天……對不起……”
    …………
    晨光來臨了，東方現出了一片柔和的朝陽紅和魚肚白。接著，黎明的玫瑰色彩、天空的種種奇妙的顏色，全都顯現出來了，溪水也同它們相應和著，歡快地鳥雀起來。雪白的鵝卵石在水底映發出太陽的金光，野草和樹木原先黑森森的，這時也顯出了一片油油的綠光。這天清晨的天空似乎是特別的蔚藍、清新。天孤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剛想起來卻發現趴在他懷裏的素兒，懷裏的人雖然有些淚痕，卻露出著一些溫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