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夢的序章 第二十章 破碎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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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破碎的夜
少年就這樣站著,灰色的道袍依舊在風吹過的時候飄動起來,他已經恢複了本身,手中隻有一柄紅纓槍,眼神一動不動地鎖在天孤的身上,但天孤竟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那少年隻是看著自己身上的某些東西而已。
當下,天孤也絲毫不敢大意,體內的真氣似乎不要錢似的催動出來,因為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他從未遇到過的強敵,甚至是自己完全不能想象的!但眼前的這少年卻散發出一種讓自己熟悉的味道……即使是這樣一言不發站著已經好幾個時辰了,但卻似乎隻是多年的好友站在一起罷了。
天孤不禁強行收斂了自己的心神,心中卻暗暗驚道:“這是那紮的法術麼,為什麼會讓我的心神如此平靜?”
夜已經悄悄地降臨了,但長安城裏卻光如白晝,黑壓壓的大唐軍隊拿著火把以天孤他們為中心,大約五十來丈的距離為半徑圍得水泄不通,想必大唐當局猜測到這兩個詭異的少年便是造成巨大破壞的元凶吧,事實也是如此。
外界的動向天孤已經完全沒有察覺,在他的世界裏隻有前麵站著的那紮,仿如不可動搖的大山般的那紮,又仿佛是清風般縹緲的那紮……
不知不覺,一股冰冷的感覺襲上了天孤的心頭,確切的說應該是從天孤身上散發出了一股冰冷的氣息,這是鬼氣……就如從前經過不斷殺戮後的天孤一樣,隻是現在的天孤有些異樣。慢慢的天孤又變成了冷靜而又毫無感情的人,至於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變化,卻是匪夷所思,此時天孤的腦子裏也沒有去計較這麼,能想到的隻有如何去屠殺眼前的獵物!
緩緩地,天孤舉起了“龍吟”,霎時間“龍吟”發出了一陣尖嘯的龍吟聲,那紮依然屹立如初,仿佛天孤的舉動完全與他無關。
“唰”天孤猛地揮動了龍吟,頓時,方圓百裏的天地靈氣被“龍吟”一舉吸空,接著一股巨大的尖刀般的劍氣仿如脫籠的野獸般衝向了那紮。那紮那灰色的道袍也由於呼嘯而來的劍氣不斷翻騰著,但他的眼神卻依然紋絲不動,手中的紅纓槍也隻是如先前般橫在胸前。
毫無聲響,來勢洶洶的劍氣剛一接觸到少年的紅纓槍便被一分為二了,隻是破碎的劍氣依然勢頭不改地衝進了那紮身後的大唐軍隊。
毫無預兆,劍氣在千軍萬馬中一嘯而過,沒有任何聲響,士兵們也沒發出任何聲音,有的隻是是死一般的寂靜。忽然,那部分被劍氣掠過的士兵高舉的原本明亮的火把熄滅了,火像是懼怕了什麼東西而瞬間躲藏在黑暗中,亦或是象征著生命的燈枯油盡。
那一刻……時間似乎停頓了半響,但悲劇並沒有因此而停止……那些士兵仍然保持著前一刻的表情,也可能還在抱怨著軍隊的突然集中、猜測著事情的原因,又或許是想著要早點回家,喝上一碗老婆親手做的熱湯。但他們的腰部、首級……卻幹脆地、慢慢地脫離開他們的軀體,到最後,他們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現了身旁的慘劇,接下來第二個也發現了……很快,慘叫聲、哀號聲在長安城裏肆虐起來,包圍著天孤他們的軍隊瞬間便崩潰了,曾經在戰場敢於麵對千軍萬馬的戰士此刻都像是無助的孩童般哭叫著奔逃起來。
霎時,車馬雜亂,人群絕望地喊著“怪物……惡鬼……”,無助的孩童死於混亂中……仿如敵軍屠城般慌亂,這可能就是超自然力量造成的恐懼吧。後代的史學中這一頁被撕毀了,但仍有些模糊的記載——“時值貞觀,血月橫世,人具恐之,宛如陰曹,妖魔亦避……”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天孤他們周圍已經空無一人了。那紮依然靜止般站著,天孤也隻是冷冷地盯著他,同類的哀號和鮮血在天孤的腦海裏不斷地重演著,但卻讓他無動於衷,因為此刻的天孤的血是冰冷的……也隻有冷血的人才有可能抵擋住毫無感情的那紮!
此時,遙遠的熔天聖境有兩顆明亮的火球有如流星般劃向了遠方。而遠在北俱蘆洲的妖族也有了行動。
天孤進攻過後,一直與那紮保持著對峙。不知道是忘記了自己是追擊者,還是故意陪天孤玩,那紮竟然願意就這樣消耗著時間。倒是天孤壓抑不住自己了,因為那紮給他帶來的感覺實在是太沉重了。
終於,冷靜如此刻的天孤也抑製不了自己了,爆喝一聲,體內的真氣頓時瘋狂地湧了出來,風刃術所帶來的力量立時充斥著天孤的全身。
“風刃斬——滅”冷冷的殺招名從天孤嘴裏慢慢地迸出,周圍的風頓時猶如具備生命般朝龍吟湧了過來,龍吟也似乎是貪吃的小孩般不斷地吞噬著它們。
那紮握著紅纓槍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由一隻手變成了兩隻手,他身體四周也彌漫出一層淡淡的金光。
麵對妖四將都無動於衷的戰神,卻跟天孤這無名小將對峙了這麼久,此時更是認真起來,如果天孤恢複了理智的話,實在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自認倒黴呢?(此時的天孤雖然在破神陣後實力大增,但最主要的是神器在某種因素下發揮了作用。)
由於四周的軍隊和百姓都已經逃散了,原來亮洪洪的地方,此刻隻剩下漆黑一片。
突然,龍吟停止了吞噬,四周的空氣也仿佛凝固了。幾乎同時,漆黑中劍影一閃,雪白的劍氣宛如一道蝕眼的霹靂般掠過,直取那紮的項上人頭。
犀利無比的劍氣雖然來勢洶洶,但那紮的眼神依然如舊,就好像眼前的事情壓根兒就與他無關。
“唰”劍氣把那紮的身體一分為二,但龐大的壓力卻突然從天孤背後湧來!
天孤連忙迅速躍上半空,同時一記劍氣劈向剛才所站的地方。因為剛才氣刃斬分開的隻是那紮在空中留下的殘影,好在先前天孤已經領教過一次,否則那紮的這一擊就可以了結了天孤的性命。
果然劍氣一到,那紮的身影就顯現出來了,但那倉促發出的劍氣對他而言隻是搔癢般。
那紮的速度確是天孤平生所遇之最,冷靜如現在的天孤也想不到有任何方法可以克製那紮。
…………
緊接著那紮眼中精光一閃,頓時全身的光芒大盛,雙手不斷地掐動起了靈訣。
天孤心裏暗叫不妙,那紮發動的功法必定是仙界的大神通,以自己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躲過他的進攻,隻能硬著頭皮拚了!
迅速咬破自己的手指,以鮮血為媒、雙手為引,天孤又強迫似地催動出自己的本命真元附在“龍吟”上,“以吾之名,引九天清風;以吾之血,喚風之狂暴。”隨著天孤不要命地催動本命真元,他身前出現了一股百來丈的龍卷風,而那紮的進攻也到了。
天孤眼見那紮的攻勢到了跟前,連忙大喝一聲,雙手束印,“龍吟”立時猶如一柄神兵般衝入了龍卷風的風眼中,那龍卷風刹時呼嘯著泛起了微微金光,猶如一條巨龍一般衝了出去。
那紮所用之術是“引雷”,而天孤用的可以說是“引風”。頓時風雷相觸,猶如兩條巨龍般糾纏在一起。雙龍不斷地撕咬盤旋著,霎時風雷湧動,大地都仿佛在搖晃……好在經過一輪的交手後,此時的天孤和那紮都已經身處萬丈高空之中,否則長安城怕是早已經化為了塵埃。
兩條巨龍在空中不斷地互相攻擊著,天孤死死地支撐著雙手的法印,手臂布滿了崩起的青筋,嘴角也緩緩流出了鮮血,有好幾次天孤都快要崩潰了,但恰恰有股莫名的藍光在那瞬間籠罩住天孤,這藍光一來,天孤體內的真氣就仿佛江流般源源不斷。
那紮那邊卻有著與天孤完全不同的景象,隻見他背手而立,神情依舊,隻是看到天孤藍光一閃的時候微微動了容,看來天孤在世外桃源得到的神器卻是與那紮也有著一些淵源,否則以那紮的修為,天孤怕是早已經魂飛魄散了……
大概一盞茶時間,天孤便到了極限,雙手已經完全麻木了,體內的真氣也亂哄哄地不斷翻湧起來,他身前的法陣竟像玻璃般慢慢地出現了龜裂,直至支離破碎。
“嘣……”清脆的聲音傳到耳邊,天孤的法印已經完全崩潰了,隨之而來的便是那紮所幻化出來的巨龍。
這時候天孤再也沒有餘力去抵擋了,瞬間天孤仿佛恢複到原來的自己。慘淡的笑容在他嘴角浮現出來,天孤已經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接近,“我愛的人啊……別了……”下一刻,天孤已經被金色的海洋所吞噬了。
巨龍衝向天孤之後沒有一絲停留,宛如離弦的箭般帶著天孤的身軀劃向了遠方,無盡的夜空也因為這金色的巨龍而光亮起來!直到巨龍撞上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峰才停止了腳步,巨大的衝擊波以撞擊點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散開來,四周的岩石、巨樹,乃至山丘都仿佛被秋風掃落葉般四散飄零,壯麗的蘑菇雲在天際邊騰空而起。
繞是天孤的身軀已經被那莫名的老者改造得堅韌不必,此刻也被擊打得仿佛是一袋爛沙包一般。天孤的神誌已經慢慢離開了他的身體,但一股幽藍的光芒再次籠罩住了他的身體,最後在他視線裏出現的依然是一身灰色的道袍,隻是那紮的眼神裏似乎包含了一些東西。
…………
已不知道是什麼日子了……
夜空的星辰漫天璀璨,似乎很是美好,但某處的廢墟中卻有個人破壞了這優雅的氣氛。
冷淡的夜風毫不吝嗇地割在那廢墟中的人的肌膚上,但他的身體早已經沒有了知覺。就這樣躺在一片廢墟中,他的雙眼雖然瞪得很大,但看到的卻似乎不是漫天的星辰,能看到的隻是一幕幕悲劇……
無數悲慘的哭喊聲、無數由於驚恐而擴大的瞳孔、無數在劍下消逝的靈魂。他甚至看到了毫無感情的自己正拿著血淋淋的長劍在揮舞。
不知道為什麼,那紮沒有殺天孤。可能是他不屑吧,也可能是那神器的緣故。但此刻,天孤的雙眼無神,雖然無數次他都會不自覺地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冷血至極的人,但那時候自己做過什麼,都是毫無記憶的,可這次不一樣了……此時天孤的心仿佛在滴著血,他甚至可以清晰地記得自己的長劍把千多凡人肢解的畫麵……
已經躺在這裏不知道多久了,打從天孤清醒過來後便一直在心裏咆哮著,“那個麵對鮮血毫無感覺的我……真的是我麼?但此刻的我又算是什麼!我不想殺他們的,我不想變成儈子手的啊!為什麼啊?為什麼!!!上天為什麼這樣對我……”
秋夜是那麼的死寂,山野中透出啼血般的悲涼,但這也不能改變任何東西。在天孤眼裏,即使是微微抖動的樹枝也似乎在用仇恨的眼神盯著自己。所謂天心最慈,試問哪個修道之人可以親手屠殺掉數以千計的平民百姓呢?
…………
不知不覺,天上下起了朦朦細雨,想不到在這蕭蕭秋夜竟也如春天般纏綿,隻是……這是上天對慘死者的悲痛,還是對儈子手的嘲笑呢?
天孤還是如死屍般癱在廢墟中,綿綿的雨水不斷順著他的臉龐流入嘴裏,但味道已是鹹的……
泣血
瑟風寒嘯骨未冰,冤雨綿。
淚痕未幹猶泣血,鑽心痛。
荒山野嶺,一片狼藉的廢墟中,人已經昏死過去,身上沾滿了泥漿汙屑,長發在雨水的蹂躪下亂糟糟地沾在頭上,顯得更加頹廢。就在那緊閉的雙眼下,血紅的淚痕格外憾人……
許多天後——
“弦叔叔!他醒了。”大唐境內的一座山丘旁,篝火的輕煙徐徐升上空中,一個臨時的簡易帳篷內傳出一陣少女帶著喜腔的聲音。
“小丫頭叫這麼大聲,嫌你弦叔叔的耳朵不好使了是不是?”一位年約五旬的道士打扮的人麵帶微笑地快步跨進了帳篷內,腳步卻很是輕盈。
少女一身潔白的長裙,烏黑的長發紮了個簡單的發式,鮮明的黑白對比讓人賞心悅目,“弦叔叔的耳朵最靈了,人家隻是高興嘛。”少女口中的弦叔叔名為弦隱,他笑笑地拍了拍少女的腦袋,便把眼光放到了席子上。躺在那裏的人滿身沾著汙屑,濕濕的長發沾在臉上顯得毫無生氣,雙眼還是緊閉著。
“小丫頭敢哄你弦叔叔了,他明明沒醒啊。”
“剛才明明是醒了的,現在可能又睡了。”少女連忙辯道。
“嗯”弦隱把手搭在陌生人的脈門上。
“弦叔叔他到底怎麼了?”少女顯得有些著急,不禁追問道。
“哈哈哈,小丫頭急什麼啊,他隻是身體有些脆弱,等到了有人煙的地方我幫他抓個藥方,服下便無大礙了。”
“人家第一次救到人嘛,當然是心急咯。嗬嗬。”
弦隱看著眼前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丫頭,不禁微微一笑,昨天這小妮子偷溜去散步竟然還救回了一個人。
…………
黃昏時至,一支大約三百來人的隊伍浩浩蕩蕩行進在不大的泥路上,遠方隱隱可以看到炊煙嫋嫋。
“稟弦大人,我們離雲溪村隻有三裏路程了,村長帶著一幹人等已經出來迎接了。”
“嗯,帶村長他們過來吧。”弦隱微微鬆了口氣。
探路兵響亮地應了聲便領命去了,不大一會便領著個老頭來到弦隱前邊。
“弦大人,老朽有理拉。”見到弦隱,那老頭立刻滿心歡喜地走過來,顯然對弦隱他們的到來十分高興。
“哈哈,老陳客氣了,沒你們我們晚上可要跟山野的妖魔同床了。”
“我可不要跟妖魔睡呢!”一旁突然冒出個悅耳的女聲。
村長朝著聲音的主人看去,不禁呆了呆,“弦大人,這是?”
“老陳啊,我們都老羅,這是掌門的女兒——逆雪啊。”
“陳伯好,弦叔叔常說起你呢。”逆雪乖巧地向老頭問候道。
“哎呀呀,都長這麼大了,我們真的是老了啊。哈哈哈”老頭滿心歡喜地打量了下逆雪,又無奈的朝弦隱笑了笑。
“好了,老陳,兄弟們都累慌了,有準備吃的嗎?”看到周圍的士兵有氣無力,弦隱不禁問了問。
“哈哈,就等你們了,酒都溫著呢,走,快隨我來。”老陳朝弦隱的肩膀拍了拍,顯然兩人的交情甚深。
三裏路程很快在眾人的談笑間過去,數百人滿心高興地進了雲溪村,村子裏已經是飯香陣陣,酒菜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