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著頭，看著腳下的紅色地毯，慢慢地向裏走去，殿內似有大臣在向皇帝稟報。
    好像沒人注意到我耶。一抬頭看到雲雲站在不遠處，我悄悄地向她移過去，雲雲見我走到她身邊，伸出手指放到嘴邊，示意我噤聲。
    我向她點點頭。
    抬頭環顧四周。哇，這大乾元殿不愧是大煌皇帝辦公的地方，恢宏高大，數根幾人才能合抱的朱紅大柱立在大殿中。整個大殿大得嚇人，地上的大理石光可鑒人，一條紅地毯從殿外延伸到皇位那邊。
    殿中還有幾十名大臣恭敬地立在那，正中站了幾個人，其中似有一人在給皇帝稟報著什麼。
    我和雲雲站在最後麵靠近大門處，離得太遠，竟然聽不清楚，不過這地方安全，基本上沒人看到。
    皇位上坐著的，應該就是大煌的皇帝了吧？我伸頭望過去，可歎離得太遠了，隻看到前麵正中間的皇位，一個人穿著明黃的皇袍坐在那，五官看不清楚。
    這時，耳邊又傳來一個尖銳的笑聲，我渾身又起雞皮，轉頭一看，正中間立著的幾個人中，有三個人穿著寬大的武士服，這些便是東瀛的使臣了吧。大笑出聲的就是其中一個，此人背對著我，看不清他的相貌。
    大笑過後，這個大嗓門兒的小日本又提高嗓音，連站在最後麵的我都能聽到：“貴國的不是人才輩出的嗎？連這種小問題的都沒有人答得上來，可見貴國的所謂才子，也不過如此嘛。”
    殿下群臣漲紅了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無奈。
    挑釁！赤裸裸的挑釁啊！
    我輕聲問身邊的雲雲：“那個小日本出的什麼題？”
    雲雲臉色有些難看，悄悄地告訴我：“他所出的題，比上次的還要刁難，問整個大煌的中心點在什麼地方？大煌如此之大，有誰會去量過呢？”
    就這個？不會吧——
    我看看殿上居然無人能答，那三個小日本得意地看過來看過去。
    唉，都讓人欺負到頭頂上來了，再不出麵也說不過去了。
    我大踏步走上前去，在眾人驚異地目光中越過中間的三個小日本，站到殿前，跪了下去道：“民女顏雪菲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頭頂上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平身。”
    聽起聲音來這個皇帝確實年輕。
    我站起身來，突然不敢抬頭看上麵，隻低著頭恭敬地說：“皇上，這種小題怎麼能勞滿朝文武百官來回答呢？豈不是大材小用？民女不才，願自請回答東瀛使臣的問題。”
    身後盡是倒吸冷氣之聲，但沒人敢出聲。我估計那群大臣都在心裏說：這小女子怎麼如此大膽，說些大話也不怕欺君！
    片刻之後，頭頂上繼續傳來：“準了。”
    “謝皇上。”我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麵對那幾個小日本。
    眼前的三個穿著武士服的日本人，皆是滿臉橫肉，鼻下標誌性地留了一塊胡子。
    長得真難看！
    我撇撇嘴，走到小日本麵前，迎著三人略顯驚異地眼光，微微笑著抱拳行禮道：“貴使者出的題實在太簡單了，我朝能人輩出，讓朝中官員來回答這種問題實在大材小用。”
    中間那位看起來是領導的小日本眯著小眼睛打量著我：“喲西，你的什麼的幹活？”
    我笑道：“我的老百姓的幹活。”
    小日本的中國話還是帶著日本腔，不過幸虧沒來一句“花姑娘的幹活”，要不然，我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在莊嚴的殿堂上笑翻。
    “那麼，就由你的，來回答我的問題。”小眼睛武士說道。
    我點點頭：“貴使臣出的題是問這大煌的中心點在何處，這個問題很簡單。我大煌國土廣闊，遍及大江南北，且資源豐富。可不是貴國可以比擬的喔。”先給他個下馬威，看三個小日本的臉色越發變得難看，又不好發作的樣子，實在好笑，我瞥了他們一眼，繼續說道：“要說我大煌的中心點在何處，那麼，我可以告訴使臣，就在，您的右腳站立的地方。”
    此話一出，群臣一片嘩然，有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小眼睛小日本漲紅著臉說：“你的，胡說，有什麼證據證明就在我的右腳下？”
    我笑道：“那貴使臣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不在貴使臣的右腳所站之處呢？”
    “這——”小日本一時語塞，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好——”頭頂上，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終於發話了，帶頭鼓起掌來。
    殿下眾臣也附和著，叫好聲不斷。
    我轉頭望向雲雲，她滿臉笑意，朝我豎起大拇指，我則回她一笑。
    看著小日本，我繼續打擊道：“貴使臣出的這種題目，連我朝十歲小兒皆能回答，實在是沒有水平。基於禮尚往來的友好關係，不如，由不才小女子我出幾個題給貴使臣一猜，權當大家輕鬆輕鬆嘛。”
    “哼，我們宮本大人是我東瀛第一聰明人，是我朝的重臣，怎麼會回答你這種無名小輩的問題？”小眼睛身後的一個大胡子跳出來說道，言語間拚命維護著那個叫宮本的小眼睛。
    “可是小女子所出的題，宮本大人不一定回答的出喔。”倒挺會擺譜的嘛，還東瀛第一聰明人，我還天下第一美女呢！
    “唔，那就出來聽聽。”那個叫宮本的小眼睛似乎勝券在握，得意地說。
    “嗯，那就先來個簡單的，宮本大人聽好了。問，用雞蛋和石頭砸頭，哪個會比較痛？”在現代算是最小兒科的腦筋急轉彎了。
    “哈哈——你當我是三歲小兒嗎？當然是石頭砸頭痛嘛，這種問題你也問得出來，簡直是對本大人的汙辱。”
    汙辱？哼，更汙辱你的還在後頭呢。
    “錯！”我大聲說道。
    站立兩旁的群臣中又是一片嘩然，繼續交頭接耳起來。
    “錯的？哼，怎麼可能？難不成雞蛋砸在腦袋上，會比石頭砸的痛？”宮本不屑道。
    “正確答案是，頭比較痛。”
    整個殿堂頓時沸騰起來，這個答案太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了。
    “哈哈——這個答案果然妙啊。”殿上皇帝笑道。
    慢著，皇帝的聲音怎麼聽著有點耳熟？
    “這——”宮本的臉色蒼白起來。
    我故作惋惜地搖搖頭道：“唉，宮本大人怎麼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回答錯了？宮本大人不是號稱東瀛第一聰明人嗎？喔——我知道了，一定是宮本大人剛才不小心答錯了。”
    “呃，是的，我剛才想著別的事情，沒有用心聽題，才會答錯。”這個小日本，還真會順著我給的台階往下爬。
    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徹底地丟人丟到家。我嘿嘿一笑道：“那麼，我再出個簡單的題讓宮本大人猜猜吧。”
    宮本急於爭回麵子，隻有答應：“好，你出，本大人一定好好回答。”
    “請問大人，一棵樹上有十隻鳥，大人一箭射下一隻，那麼樹上還有幾隻？”
    “哼，當然還有九隻。”宮本想也沒想，便答道。
    “錯！一隻都沒有。鳥兒讓大人的箭和被射落下的鳥驚得都飛走了，當然一隻都不剩了。”
    宮本的汗珠開始滴下來，臉麵有些掛不住了。
    “請問大人，小明的母親生了三個孩子，大哥叫大毛，二哥叫二毛，那三弟叫什麼？”
    “三毛。”
    “錯！三弟叫小明。請問大人，什麼海裏沒有魚？”
    “這——本大人聽過這世上有個海叫做死海，裏麵是沒有魚的。”
    “錯！是腦海。請問大人，什麼瓜不能吃？”
    “這個——木瓜？不對，土瓜？好像也不是——”
    “都錯，是傻瓜！”我連珠炮似地問完這些問題，宮本和他兩個手下的臉色已經麵如死灰，汗也順著腦袋直往下掉，不斷地用袖子擦拭著。
    “唉，枉大人還是東瀛第一聰明人，怎麼連這種小兒科的問題一個都答不對，真是可惜啊。大人號稱東瀛第一聰明人，好巧，小女子也有個第一的稱號，小女子號稱天下第一美女，嗬嗬，失敬失敬——”我嘻笑著，老實說，還挺得意的，有些忘形了，都差點忘了這是在朝堂之上。
    滿朝官員都哈哈大笑起來，我看了一眼雲雲，她已經捧著肚子笑得快支撐不住了。
    我白了她一眼，她才略微收斂一點，但還是扶著一旁的柱子偷笑。
    高高在上的皇帝發話了：“咳——”看樣子是拚命在忍住笑：“我說宮本大人，這是我朝一介平民弱女子，她出的題居然能難住大人你，可見我朝人才真是輩出啊。那些個才子就更不用說了。”
    宮本一邊拭汗一邊連連答是。
    小日本，不給點顏色你瞧瞧，你真當中國人好欺負啊！
    宮本轉身對著後麵兩個手下嘰哩咕嚕說了幾句話。
    眾大臣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我聽了幾句，笑著說：“宮本大人太誇講我了，我可不是什麼高手啊。喔，宮本大人原來是想讓我大煌皇帝割讓沿海浙江給貴國啊？可是有什麼理由呢？宮本使臣大人連區區小女子我出的簡單小題目都答不上來。”
    三個小日本聽到我說的話，臉刷地一下徹底白了——他們沒想到我會聽得懂日本話。
    以前在大學時因為興趣愛好，又為了看原版的日劇韓劇，特意去學了這兩種小語。
    “喔？顏姑娘聽得懂倭話？”皇帝驚訝地問道。
    不對，這聲音越聽越熟，在哪聽到過？
    “回皇上，小女子自幼跟隨父親走南闖北，一路上遇到不少奇人異士，這些倭話便是其中一位前輩所教。”唉，順著以前的話編吧，應該能過關吧。
    “嗯。”皇帝似乎對我的回答沒有懷疑，他接著問道：“使臣大人，我大煌國富民強，資源土地皆非貴國可以比擬的，大人居然還想讓朕割讓城池給貴國，似乎有些癡心妄想吧？請使臣大人回去後將此話轉答給貴國天皇。如果貴國天皇非要癡人做夢，那麼後果，相信貴國天皇也是知道的。”
    語氣中略帶怒氣，無不透著帝皇的威嚴。但是，這個聲音真的好耳熟！
    我呆立在當場，拚命想著在哪聽過，我發誓，這聲音，我熟！
    那個宮本和他兩個手下知道我聽得懂他們說話，而且大煌皇帝有些發怒的跡象了，早已嚇得麵如死灰，連連稱是。
    “眾人有事奏來，無事退朝。”皇帝說道。
    殿下一片安靜，接著太監高聲唱諾：“退朝——”
    群臣跪下，大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啊！我知道了，是他！我終於想起來了，猛地一抬頭，卻隻看到一個明黃的背影。
    周圍的大臣跪到皇帝走後，便站起身來，稀稀落落地往門外走去。走過我身旁時皆對我露出欽佩的目光，對我客氣地點頭示意，我也笑著回禮。
    雲雲跑到我身旁，大讚著：“顏顏好樣的，我就知道你能行的。嗯，看那些倭人還敢猖狂。”邊說邊瞥向隨著人流往門外走去的宮本三人。
    而我還在想著心中的疑惑：皇帝？太醫？太醫？皇帝？
    倒底他是皇帝還是太醫啊？
    唉呀，頭疼，算了，不想了，走吧。
    ——
    剛回到顏禧宮，紫玉就迎上來，笑道：“歡迎姑娘凱旋歸來。”
    嗬，這宮中消息傳得夠快的！
    走到內室，宮女如意便開心地端了杯茶給我，我坐下慢慢喝起來：說了這麼多話，還真是渴了。
    雲雲在一旁對顏禧宮的一群人誇張地說著當時的情形，我笑著搖頭。
    蓉姐姐走過來，臉上略帶笑意，一邊幫我的杯中續茶一邊說：“自古女子是不允許參政，更不允許上朝的。不過今日皇上叫姑娘參議，自是有一番打算。果然姑娘不負皇上所望，為大煌爭了口氣，同時也為我們女子爭了口氣。”
    不容易啊，要她一口氣說這麼多話，還都是讚美我的話，真是不容易啊！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搖頭道：“沒有啦，隻是皇上叫我去，我便把我知道的說出來而已，再說怎麼能叫倭人欺負了去呢。”
    蓉姐姐笑著點點頭。
    “唉呀，你們真是沒看到啊，當時顏顏她有多麼威風，她一連說了好幾道奇奇怪怪的題，問得那使臣張口結舌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那題雖然古怪，但知道答案後也著實有些道理，真是叫人大吃一驚啊。真不知道顏顏怎麼想到的——”雲雲在一旁誇張地說，還外加手舞足蹈的，絲毫沒有公主的樣子，激動得要命。
    我邊喝茶邊笑著說：“你就別在那吹啦，隻是些雕蟲小技。”
    雲雲跑過來一本正經地說：“什麼雕蟲小技啊？這可是為我大煌解了個大問題啊。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居然會懂倭語？”
    “咳——”一口茶差點噎住：“呃，我不是說過了嗎？是一個周遊過列國的老前輩所教。”汗——
    “喔？那個老前輩何在？我也要學——”
    “你學這個做什麼？那位老前輩到處遊曆，沒有固定的地方，所以也沒有人找得到他啦。”我敷衍著。
    “啊？那——不如你教我好了。”雲雲嘻笑著。
    “我？不行啦，我也隻是略懂皮毛。”
    “哎呀——顏顏，你就教我啦——”雲雲使出撒手鐧——撒嬌。
    “暈，那等我有空再說吧。”一聽她撒嬌，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所以她每次有事求我，都來這招，屢試不爽！
    “不如，你現在就教吧——”
    “我的公主大人，上吊也要讓人喘口氣吧？你不能說風就是雨啊——”我放下茶杯，狀似累得直喘氣道。
    紫玉和幾個宮女看得笑彎了腰，蓉姐姐臉上也滿是笑意。
    “喲，顏禧宮好熱鬧呐！”一個爽朗的笑聲傳進來。
    我抬頭一看，走進來一個不認識的四五十歲的老嬤嬤。
    雲雲一見她，便笑著跑過去拉著她道：“崔嬤嬤您怎麼來了？”
    那個崔嬤嬤長得慈眉善目，胖胖的，笑起來就像彌勒佛一樣，一看就是好脾氣的人。她笑著略一彎腰，對雲雲行禮道：“見過公主，原來公主也在這裏啊，那正好。我是來通傳皇太後的旨意的。”
    一眾宮女連同蓉姐姐一聽是來傳皇太後的旨意的，皆跑到崔嬤嬤跟前，跪下聽旨。
    蓉姐姐拉著傻站著的我示意我跪下，我回過神來，連忙跪了下來——這宮裏就是麻煩，無怪乎小燕子要發明個“跪得容易”了，看來我也得考慮弄一個，要不然整天這麼跪來跪去，還真是受罪！
    崔嬤嬤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看著我道：“皇太後有旨，命顏雪菲姑娘速去慈寧宮。”
    我一愣，去見皇太後？不會吧——
    抬頭求救地望向雲雲，雲雲笑著跑過來拉起我道：“沒關係啦，你來宮裏這麼久，理應去拜見母後，給她請安的，這下她召見你正好，我陪你去吧。放心，我母後人很好的。”
    皇太後的旨意耶，我敢說個“不”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