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歎了口氣，輕輕搖頭，而後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半晌才低聲道：“這就是騰牠口中的，遊戲的規則。”
    太裳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但很快便轉化成為痛惜與不解，她勉強向我擠出一個微笑，然後探手搭上我的脈搏，自己則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她才收回了手，正視著我的雙眼，說道：“姑娘往後可切勿像今日這般魯莽了，若是再多用兩分的內力，也許你就已經一腳落在閻王家門口了。”
    我輕輕點了點頭，望向二樓慕予言的屋子：“關於這件事……還希望你能向其他人保密，畢竟大家現在都已經很累了，沒有必要再多添無謂的煩惱了。”經過短時間的休息，體內的疼痛已經不再如初始時那般劇烈，隻是隱隱地翻著刺骨的感覺，至少還在我所能夠忍受的範圍之內。
    在太裳為我開了兩帖可暫時壓製黑息散毒性的藥方之後，我才忽然想起一直不見蹤影的瀾滄與寧非言。急匆匆地往後庭院跑去，卻見到二人同在一座亭子中，瀾滄背向我坐在石凳上，寧非言則是側身站在前方，不知二人在說些什麼。
    見到如此情景，我才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剛打算回房休息，卻發現慕予言屋子裏有燭光在閃動，我立刻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打開門卻看見衣裝齊整的慕予言站在床邊，似乎是打算外出一般。
    聽到門邊的動靜，他轉過頭來，有些冰冷的表情在見到我的同時立刻轉化為淡然的微笑：“嵐兒，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快步走過去撲進他的懷裏，輕聲道：“沒什麼，隻是有些累了而已。”
    慕予言伸手回抱住我，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發，說：“那就休息一下，這裏，永遠為你留著。”也許是因為好不容易才放下了心的關係，我居然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沉睡過去。
    當天空逐漸露出了魚肚白，不多時一縷紅色的光芒從地平線射出，慢慢地變成了金色，再到橙色。枝頭的鳥兒開始鳴叫，一聲又一聲，似是提醒著人們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等我揉著眼睛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原本應該在屋子裏休息的慕予言早已不見蹤影，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慌亂，我掀開該在身上的被子，就往外麵跑去。
    太裳和寧非言以及太一、瀾滄四人一同圍坐在大廳的一張桌子前吃著早飯，太一見到我下樓，大力地向我揮了揮手：“姐姐、這邊！”
    我走過去卻並未坐下，而是問寧非言道：“有沒有看見……”話未說完，我便瞥見慕予言從外麵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穿著布衣、手上拎著一個食盒的中年男人。
    慕予言笑著走到我身邊，看著我，說：“忽然覺得很懷念曦南國的菜式，就出去找人做了些，大家一起嚐嚐吧。”
    聞言，太一立刻高興得樂不可支，邊拍手邊歡呼著，雙眼直直地盯著被中年男人擺上桌的菜，一副餓了很久的樣子。我們看著他的表情，不約而同地都有些啞然。讓小二添了兩副碗筷，我和慕予言在瀾滄和寧非言的對麵坐下。
    席間，慕予言幾乎沒有吃多少東西，隻是一直為我夾菜，讓我錯覺回到了小時候。飯後，瀾滄伸了個懶腰，看著我說：“差不多時間了，我們走吧。”
    我點頭答應，剛起身要往外走，就被慕予言拉住了手，他向瀾滄微微一笑：“今日你就休息一下，好好養傷，讓我和嵐兒去吧。”
    瀾滄先是一愣，然後皺了皺眉，終還是答應了下來。我並沒有多加留意當時的一切，若是我回頭，就一定能夠看見寧非言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當我和慕予言一同站在塵草齋的門口時，眼見的小童立刻迎了上來：“掌櫃已恭候多時，請姑娘公子隨頃暘入內。”
    穿過塵草齋的外堂，頃暘帶著我們走過後門，到了一個小花園裏後，便停下了腳步，恭敬道：“掌櫃就在花園中等候二位，頃暘就隻能送到此處了。”
    才踏入這一方小小的花園，隻見周圍迅速騰起一陣迷霧，並且立刻擴散開來，伴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撲麵而來，眼前的路卻不再真實，若隱若現。慕予言拉起我的手，警惕道：“是陣法，嵐兒，你一定要跟緊我。”
    “嗯。”我回握住他溫暖的手，堅定了心中的信念。
    視線之內除了白色的煙霧，便隻剩下遠處那片似有似無的綠色，卻像沙漠中的倒影，可見卻不可觸。
    意料之外，慕予言並沒有像普通人一樣拉著我到處亂走，而是在原地蹲下，將另一隻手撐在地上，而後撿起附近的一顆石子端詳起來。不多時，我看到他的嘴角揚起一個自信的弧度，臉上飛揚的神采是如此地耀眼。
    不消一炷香的時間，慕予言便找到了陣法的中心所在，任誰也想不到，所謂的迷霧陣的破解之法居然會在一顆小小的石頭上。在慕予言將一顆毫不起眼的雨花石推離了它原有的位置後，那些白霧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全部散去。
    當視線變得清晰，我看見連朔站在我們的麵前，他已經撤去了之前的易容，恢複了原本的容貌。他的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欣賞，他拍著手走到我們麵前：“看來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不愧是恪桀的徒弟，將來必勝於你的師父。”
    慕予言謙虛道：“前輩謬讚了。”
    於是，幾乎一整天，我和慕予言都被連朔留在塵草齋之中，自然我所需要的情報已得手大半，所以當連朔為我們講解他心愛的藥草時，也聽得十分認真。
    在返回靜銘軒的路上，慕予言特意繞到去了一家名為“胭蓉閣”的店鋪，當他從裏麵走出來的時候，將一支精致的銀色發簪遞給我，發簪的末尾有一隻小小的鳳凰矗立著，輕輕搖動發簪，還可以看到鳳凰翅膀的搖動。
    我驚喜地看著他，他的臉上滿是寵溺的笑容，忽然，他沒頭沒腦地問：“嵐兒，你願意相信我嗎？”
    我有些不解：“嗯？”
    他卻搖了搖頭：“罷了，就當我沒有說過吧。”
    好不容易回到靜銘軒後，我立即奔向寧非言的屋子，打算將之前從連朔處獲得的所有信息告訴他，居然見到太一臉色蒼白地躺在他的屋子裏，站在一旁的太裳與瀾滄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怎麼了？”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寧非言。
    寧非言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站起身從櫃子中取出一碟菜，放在桌子上。大量了半天，我才發覺這竟是早晨慕予言讓人送來的料理之一。
    這時，我聽到瀾滄說：“你們出去後不久，我們便全部中毒了，若不是非言帶著雪蓮露，恐怕我們這會兒全跟這小子一樣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太裳，她猶豫地回避了我的視線。我快步往外衝去，跌跌撞撞地闖進了慕予言的屋子。此時的他正站在窗邊，嘴角帶著一抹諷刺的笑容，月光從外麵照射進來，灑在他的臉上，一如之前在那條暗巷中看到的一樣——而他的手中，正握著那半邊白色的麵具。
    我怔住了，一種無法名狀的情緒瞬間溢滿心頭。
    慕予言的笑容在我的眼前搖晃，如同夢魘一般不真實，我隻覺得耳中響起一陣轟鳴，好不容易再次找回的夢，碎了。
    “為什麼？”我聽到自己這麼問他。
    “為了活下去，有些犧牲是必須的”慕予言的笑容依舊溫柔如水，“就像當年一樣。”
    我詫異地睜大了雙眼看著他，是了，堅信了七年的事實為何會如此容易地被他的笑容所同化呢？原來那所謂的“親情”也不過隻是個有利用價值的工具罷了。
    一陣冷風吹進屋子裏，我不由得縮了縮身子，雖未入秋，卻已是如此寒冷。當我再次回神時，慕予言早已不見蹤影。一旁的椅子上還留有他的餘溫，我抱著自己的膝蓋蜷縮在那張椅子裏，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任由冷風過境，不願移動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