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低著頭苦惱該怎麼處理傷口的時候，慕予言不知什麼時候走了我麵前，低頭看著我的傷口，皺著眉說：“我幫你把毒逼出來。”
    我立即往後退了好幾步，若是讓他替我逼毒，身上的內力必定會被他察覺的，到時候必定招致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與其如此，還不如讓跟在我身邊的影衛替我逼毒來得安全。就在我想得出神之際，慕予言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硬是把我按到床上坐下，視線卻落在他身後的某個地方。
    我一愣，問：“怎麼了？”
    “剛才開始我就覺得有人一直跟著你，氣息平穩不易察覺，肯定是高手。”慕予言警惕地看著四周，低聲回答。
    我心裏暗叫糟糕，恐怕是影衛被他發現了，於是我趕緊插科打諢道：“是你的錯覺吧。”另一邊似乎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影衛們立刻散開。
    慕予言看似無意地瞥了他們散開的方向，淡淡地說了聲：“是嗎”，而後又走到我旁邊，盤腿在床上坐下，硬是將我的身體掰到另一邊背對他。然後不等我說話便開始運氣為我逼毒，所幸中毒不深，也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但在慕予言收起內力後，他並沒有立刻起身離開，而是問出了我最擔心的一個問題：“你居然有內力？”我有些躊躇不知所措，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沒有回答他。慕予言歎了口氣，又說道，“若是你有自己的苦衷我不逼你，隻要你不是為了危害別人就好。”
    我抿唇不語，心中對於慕予言的感情是複雜的，不得不承認在心底的某處還是渴望著那份過早失去的親情，但卻無法無視當年他的所作所為，在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之前，也許我隻能這樣沉默下去。
    我往右側挪了一下，讓自己可以靠在牆上，透過紙門可以看見外麵漸暗的天，此時太陽的餘暉已經完全散去，天空呈現一片模糊的灰。
    忽然想起六歲那年夏天，爹讓管家帶著我和慕予言一同去黔城郊山上探望隱居的外公的那次意外經曆。
    記得原本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順利，卻因為山洪，與管家等人走散。整整五天，我一直被困在半山腰，四周不是樹木就是水。慕予言是第一個找到我的人，記得那時候在他的身上，可以看見的皮膚上都帶著傷痕，但是他卻看著我笑，說的第一句話是：“還好找到你了，嵐兒，你沒事吧？”
    當我也笑著回答他沒事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一個安心的表情後居然暈了過去。好不容易等他醒來，我才知道，為了找我，他又是和管家等人失散，又是險些被洪水衝走。之後的幾天，我們二人好不容易找了地勢較高的山洞度日，才好不容易躲過了這場意外。
    那幾日裏，每天早上醒來，看到的都是他幹淨的笑容，總能在無形之間給我堅持下去的勇氣。
    隻是那份純淨，現在究竟遺失在何處了呢？
    “姑娘……”慕予言有些不耐的聲音響起，我這才回過神，用疑惑地眼神看著他。他不經意地憋了憋眉，“罷了，明日我會讓太醫過來為你診治內傷，最近這段時間內，就不要幹活了。”
    “多些慕公子好意”我禮貌卻又疏遠地堆他說道，“雪海自認沒有這個命，也就不勞煩太醫官大人了。”
    “雪海？”慕予言輕聲重複著“我”的名字，好久才說，“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說罷，他便轉身往外麵走去。隻是第二天早晨，他派人送了不少傷藥過來，有治療外傷的、也有治療內傷的。當那些送藥來的宮女懷著意義不明的笑盯著我看時，我深深體會到了哭笑不得的感覺。
    而在那些送藥來的宮人離開後，我看到了門邊，悅兒的身影。因為昨晚忙著處理傷口，一時間居然忘了她，於是我急忙迎上去，見她低著頭，嘴角卻帶著笑意，腦中滿是疑問。
    突然，悅兒抬起頭，抓著我的手興奮道：“雪海！我做到了！我終於做到了！！哈哈……我終於可以……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和他在一起了！”
    聽她這麼說，我更是疑惑了，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到底是怎麼回事？”
    悅兒向著我神秘一笑，總算放開了我的手，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我先去收拾東西啦。”說完，便一蹦一跳地往內室走去。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一陣騷動聲，然後一群穿著粉底碎花繡衣的宮女跟著一個藍袍大太監走了進來。剛站穩腳步，那名太監便將手中的一卷聖旨舉到頭頂，大聲道：“文喜閣宮女莫悅接旨——！”
    悅兒聽到了聲音，立刻從內室走出來，在我身旁跪下，低聲道：“是。”
    我低著頭聽著那名太監用他那刻意升高的尖銳嗓音宣旨，前麵的內容我幾乎未聽進一字，隻知道最後一句是“特封莫悅為美人，賜殿憐悅居”。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悅兒成了皇帝的女人。
    大太監宣完旨後，馬上扶起悅兒，樂嗬嗬道：“恭喜莫美人，以後還要好好侍候皇上啊！”
    悅兒笑著點頭答應：“那是自然，往後還要仰仗王公公了。”說著，她將手中的手鐲悄悄塞給了那名王公公。對方毫不推搡地接過玉鐲後，便點了點頭，離開了。
    我一頭疑惑地看著悅兒，她卻一臉幸福地笑道：“對不起，雪海，之前都沒有告訴你……其實我和皇上……”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天晚上悅兒偷偷溜出去見的人，居然是皇帝，也就難怪我覺得那個聲音有些熟悉了。我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問什麼，而隻是扯出一個笑容，道：“那麼我……祝你幸福。”
    悅兒離開後，原本便冷清的文喜閣隻剩下我一人，但這倒方便了寧非言時不時的“造訪”。就好像這天晚上，寧非言大搖大擺地從門口走進來，大大方方地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優哉遊哉地喝著。
    他剛想要開口，便有一個黑衣人縱身從窗口跳了進來，劍鋒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芒，他手上的劍指著寧非言，聲音平淡而清冷：“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