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紡錘 第二話 夜聞戰鼓聲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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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浙中學。清水鎮出了名的鬼校。
如浙中學地處清水鎮偏北的郊區,校占地麵積廣,靠山而建,附有清水河行經。按理說該是風水極好的地方,然而一到夜晚,各種詭怪的靈異事件都有可能發生。體育館裏附著的鏡子,無麵的女子,缺胳膊短腿的士兵神色渙散的遊蕩在校園的個處。雖然這些挺多隻會造成視覺上的驚嚇,但最近卻不同了。
深夜的戰鼓,持續的轟鳴帶著無可言喻的悲傷,深深地襲人心房。夜間的戰鼓聲,其實是從很久就有的。隻是以前如果不注意聽,倒也聽不清,隻像是哭泣那般的嗚咽。然而最近卻是越發的大聲,頗有驚天地泣鬼神的氣勢,且伴隨著是陸陸續續的學生失蹤與昏迷,不得不引起校方的注意。雖然對外是另一番說辭,但暗地裏已經招架不住請來了學校的常客——垂蔭花坊唯一的驅魔師,司空水樹。
夜的降臨了無聲息。伴隨著無形的黑色齒輪的席卷,已然黑漆一片。
夜幕清寒,偌大的校園早已無了人的聲息,斑駁的樹影和颯颯的夜風交織著發出屬於夜晚的特有的低吟。路燈蟄伏在路的邊沿地帶,如一雙詭笑得慧眼疊疊的白暈浦散。
行走在通往教室後廊的大道上,小薊將掃帚換到了左手,騰出右手抹去額角的薄汗。雖是初冬,但剛剛的勞動也不是白費的。說實話,他喜歡把自己弄得滿頭大汗勞累不堪,因為大概隻有那樣就可以去忘記一些不想記起的往事。
住在孤兒院沒什麼。是孤兒也沒什麼。心裏一直是這麼對自己說的,可每每都會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思念。那對不知名的父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為什麼又要把他拋棄?在他的夢裏總有一個模糊不清無具象的圖影——身著秀白古杉的女子,孑然獨身立於盛滿乳黃小花的花樹下,做著一個懷抱嬰兒的動作憂傷的問他,“我的兒,你為什麼還不歸來。”
一陣風揚起,卷的黃花翩躚如蝶,思念撲麵憂傷滿懷,他向那女子跑去,恍然間自己本來就是那女子的孩子,沉重的盔甲穿在他的身上,他是出征遠行的士兵,而如今夢魂歸鄉。
小薊用力的甩了甩腦袋,怎麼又去想這些?他笑自己傻,不過一個異想天開的夢而已,怎麼就相信了?或許那是他前世沒錯,可是那也與今世無關了,不是?今世的他隻不過是一個沒人疼沒人愛可有可無的孤孩,說什麼渴望親情那有什麼用?
深呼吸一個,夜的清香撲鼻襲麵,鼻子裏酸楚楚的,想哭。小薊停下腳步強迫自己去注意別的東西----不遠處的榕樹下,一麵殘破的戰鼓。
是的,是戰鼓。還是相當殘破的那一種。鼓的邊緣早已磨損的失去了原來的本色,褪去清漆的邊角顯出深色的暗紅,宛若凝結的血那般,關從視覺上看就有一種壓得人心沉甸甸的感覺。鼓膜麵上的那層厚厚的皮已然被砸出了個窟窿,怕是當年被鼓椎長期的敲擊,給敲擊出的吧。
關於這麵鼓是早有耳聞。傳說在學校未建立之初,也就是很早很早以前,這一片地方是作為戰地使用的,算是一塊頗有曆史血腥氣的土地,因此才有那麼多靈異事故的發生。而這麵鼓,是幾年前出土的古文物,本是給博物館的人搬走了,可是誰知一夜過後這鼓又回到了原處,也就是這棵榕樹下,大家都說邪門的很,怕是真搬出了什麼,就一直讓它安置在這裏。
小薊向前走了幾步,對於這麵鼓每次路過都有看到,記得前不久鼓的膜麵不還是新的?為什麼才幾天的時間裏,就破成這般模樣?難道真是有什麼午夜戰鼓聲的產物?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觀察這麵鼓,不知是何原因,心裏一直對這麵戰鼓有潛意識的熟悉感,仿佛……
“喜歡這麵鼓嗎?”陰惻惻的女聲在身後幽幽的響起,絲薄的寒意一點點地滲進骨髓。
幾乎是反射性的跳起,小薊轉過頭----不知什麼時候,白色衣裙的女人雙手交叉置於胸前期待的望著他,長發遮了一半的臉,表情有點癲狂。
“呃……”小薊定了定神,盡量擺出什麼也沒發生過的微笑答道,“……有親切的熟悉感。”等等,此話一出口他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在說什麼呢?親切的熟悉感?
“嗬嗬……‘女人卻是開心的笑了,笑容如同得到糖果的小孩,非常的開心,“唔…它是我兒子的戰鼓呢,”仿佛在炫耀什麼般,女子揚了揚眉,看向那麵戰鼓,“我兒子是鼓手,非常出色的鼓手呢。”
“哦…”按理說在這種月黑風高的夜裏,遇到這樣的女人正常人都會尖叫的跑開,但是當他麵對麵前這個似乎神誌不清的女人,心裏竟產生了思念得到回報,又伴隨著絲絲心疼得暖意,他木呐的笑笑,“你兒子是很厲害的人呢。”
“是啊,是啊”話得到預料的回應,女人高興得拍起手來,圍著小薊轉了一圈,“是非常厲害非常厲害哦!”
“真好……”心裏的疼意蔓延開,輕微的刺痛在心裏追著他開不了口,這個女人令他心疼,“我是一個孤兒呢,你兒子有你這樣的媽真好。”他微微的笑著,笑容中透出些微的苦意,也未嚐想過自己的話是多麼的不符合邏輯。
“不好,不好……”女人卻是徒然哭了起來。“一點也不好。”
“怎麼了?”小薊放下掃帚想去抹那女人眼角的淚。那女人猝的尖叫起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啊?”
“他死了!死在了戰場上!”女人踟躕的走向那一麵鼓,一把撲到在鼓上嗚嗚的抽泣起來,“戰爭開始了,他被編入了隊伍裏…他死了,死在了戰場上……好恨啊!好恨啊!我的兒啊!你在哪?我一直在找你,一直敲著戰鼓,希望得到你的回應……希望能召喚回你的魂,”女人哭著,仰望著蒼天,“蒼天無眼!蒼天無眼!我的兒啊!你為什麼還不歸來?你明明笑著對我說過,等我,母親。你明明說過的!為什麼……天可憐見啊!我的兒……”
小薊木然的看著麵前哭得肝腸寸斷的女人,幹澀的眼眶悄悄的發紅起來,恨不得他就是這名女人還未歸來的兒子。可是…心在顫動…跳動,劇烈的沉重的,一下一下砸得他喘不過氣來,母親,母親……記憶裏有什麼東西在複蘇,沿著灼熱的眉心,一道清晰的記憶大門正緩緩地軋然開啟……那是他前世的記憶……
“你聽見了戰鼓聲嗎?”女人停下了哭泣,幽幽的抬起頭問著小薊,她的頭發被眼淚濡濕成一團,烏發下,有什麼東西正在脫落。
小薊順從的點點頭,呆滯的看著麵前的女人----
她臉上的皮正在脫落,一片一片的脫落露出森森的白骨,她的頭發也開始脫落,有米黃的蛆蟲從她臉上那一個一個的下陷的小黑洞裏蠕動著肥膩的身體死命的鑽出。
“你不害怕?”女人奇怪的趴在鼓上,歪著頭,“你看,你看,我等我家的臭小子,都等成這樣了,”她伸出隻剩白骨的指爪,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鼓的邊緣,“你說,他為什麼還不歸來?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薊沒有答話,額角的冷汗涔涔而下,不是因為女人的關係……而是因為記憶…前身的記憶正在複蘇!
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女人人皮早已剝落殆盡,剩下的骷髏,隨著身體的搖擺,無節奏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讓人錯覺,下一秒,它就會失去結構變成一堆枯骨。
“為什麼不說話?連你也怕我了嗎?”女人猙獰的望著小薊,牙齒挪動發出‘哢哢’聲,像是在怨懟,又像是在嘲笑,遊蕩到小薊的身邊,把枯爪搭在他的身上,那一具骷髏把全身都靠在了小薊的身上,而意外的是,小薊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是嚇傻了吧?”女人吃吃的笑著,枯爪悄無聲息的摸索在小薊心髒的部位,她幽幽的發出長太息,“既然你喜歡這一麵鼓……那麼……成為這一麵鼓的鼓麵好不好?”
小薊茫然的看著女人,胸口不知何時掏空出了一個大洞,美豔的鮮血在暗夜裏有如新嫁娘衣裳的顏色,汩汩的一點一點染紅了麵前那一具骷髏。
不留一絲的掙紮,或者說,他根本不想掙紮,望著麵前的女人,黑亮的眸瞳逐漸的流轉著水波,微微的翕合著雙唇,他虛弱的微笑著,用女人聽不清的聲音喃喃道,“母親,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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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日光慘淡,一輪寡白的日寂寥寥的蜷縮在雲與雲之間。
銀白的蓮花跑車在如浙中學的門口駐停,已然是上課時間,校園裏依稀可聞琅琅上耳的讀書聲,此外全然一片寧靜。
早就等在校門口的大腹便便的禿頂男人眼見著車在麵前停下一個箭步向前打開車門,“司空先生,你總算來了。”男人恭敬的對著車內的人道。
挑起狹長的鳳眼,帶著墨鏡身著黑色襯衫的司空水樹走下車淡淡的問,“又發生什麼事了?”
“是……是這樣的。”偷偷拭去額際的汗,每次遇到這名驅魔師大人他就忍不住緊張,戰戰兢兢的瞄了一眼司空水樹,他顫巍巍的開口,“昨天……昨天晚上……又…又有一名學生失蹤了。是很乖的學生,住在孤兒院裏……所以……”
“我聽說除了失蹤以外,還有一個學生昏迷不醒…”淡然打斷禿頂男人的話,水樹徑直走進校園,“我想知道那個學生現在在哪。”
“呃……是,是小桑,”誠惶誠恐的小跑跟在水樹身後,禿頂男人不時抬頭,“他還在醫務療養室,我現在……”
未等男人說完,司空水樹率步走向醫務療養室,“校長,你先去忙吧。我知道在哪。”淺然丟下一句話,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留下猶自膽顫的校長傻愣愣的在原地停足。
沒有人看到,就在他的身後,一團乳白色的氣態不明物也隨之跟去。
如浙中學。校醫務療養室。
寬廣的室內,四張雪白的空床整齊的擺著,隻餘靠窗戶的那張躺著一名看似睡熟了的少年。
清淡的日光靜靜的匍匐在窗沿,探出的光縷悄然著落在那略顯蒼白嬌嫩的容顏上。恍然熟睡的少年此刻看來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櫻花,像是做了什麼美夢,紅唇薄嫩微微抿起劃開一道笑弧,然而,眉宇間有清淺憂傷的痕跡,卻是那般的無奈。
麵前的景象未免太過和諧,隨著‘吱呀’一聲,緊閉的門輕聲開啟。
“……好的,我知道了。”應付似的對著身後一直想尾隨的醫療室老師如是說道,剛開啟的門再次的合上了。
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醫療休息室唯剩下時鍾搖擺的聲響。
麵對著熟睡的少年,水樹對著身後透明的空氣沉聲道,“回去,小桑。”
仿佛應合著他的話語般,初冬的澀風由著半合著的窗口溜了進來,一道乳色的霧氣逆著風,乘著風倏然向著那熟睡的少年猛地俯衝而去。
不易察覺的聲響,像是風的鼓動,眼看著那道白霧即將進入少年的身體裏,電光火石那般一聲輕響,一麵無形的光板悠悠的浮現形成弧狀的結界驀然止住了白霧向前的趨勢。
“回來。”低聲命令道,在那弧結界來不及反彈之前,一隻白淨的手猝然撈住那沒有形體的白霧,另一隻手則在半空劃出一道青紫的符咒,纖細蒼白的食指淩空一點點中符咒的中心。
“去。”沉穩的聲音冷然命令。那符咒當空襲向結界。
與此同時,那自然生成的結界也作出了反擊,成形的光劍倏地冒出且迅速的集成陣勢向水樹刺來。
將白霧擋在身後,水樹悠悠然飄掠到門邊,就看得本明亮的室內一暗,紫色光暈與堇色光暈的交織急然間填充了房屋所有的空間,炫然而詭秘。
符咒與光劍刹然的碰撞後歸於白色的硝煙。
同歸於盡呢。看來彼此力量相當。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身側驚魂未定的鬼魂,頓了片刻,方是冷聲道,“小桑,你到底是什麼人?”
上下來回,浮蕩在空中的小桑無辜的搖搖頭沒有吭聲,說實在的剛才那幕可把他嚇得不輕,如果不是水樹早一步拉他下來,那麼他的下場恐怕和那符咒一樣了。
“為什麼會有結界形成自然的保護你的身體?”酒紅的眸深深的逼視著小桑,企圖看出端尾,“而且這結界的力量不下與我……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經過剛才那一嚇,此刻又被盯得毛骨悚然,小桑完全沒有自覺的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
‘吱吱’休息室的燈發出了不服重荷的聲音,燈泡一閃一閃的顫動著,打斷了彼此沉默的氣氛。
‘叩,叩,叩’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伴隨著敲門聲隨之而來的是醫療室老師的詢問,“司空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隻不過燈泡燒了,”若無其事的打開門,司空水樹無視那一臉暈紅的女老師,徑直走向門口,經過女老師時,他拍了拍女老師的肩膀,對著她身後的空間低語,“走開,礙事的死靈先生。”
言畢,從容的走出醫療休息室,留下麵如死灰的女教師,顫抖而緩慢的向身後轉去----她的身後正巧路過的死魂靈奇怪的瞪著前方消失的身影,咦咦咦,是在說它嗎?它才剛路過,礙什麼事啦?
“啊!”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響徹寬廣的醫療室。
由於兩種巨大且不同力量的劇烈碰撞,醫療室的空間發生了扭曲,本常人看不到的鬼魂在行經時都會露出原形,這恐怕要等好一段時間才會複原呢。
斜睨向跟在身側不斷回頭的小桑,水樹低吟道,“看來還先得解決委托的事情再說。”
“水樹先生,”沒有聽到水樹的話,小桑好奇的偏著頭,“為什麼你要指明呢?如果你不說的話,她或許就不會發現了。”
“我隻是在提醒她而已,”嘴角漾起一絲頑劣的微笑,水樹道,“我想尖叫總比嚇死強吧。”這今後幾天可有她叫了。
時空扭曲的醫療室嗬恐怕要有一段日子不得安寧咯。
“水樹先生,你果然在耍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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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死寂的夜,月躲在了雲裏。隆隆的戰鼓聲在夜的深處乍然蘇醒。
“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哀怨,鼓聲迷離,鼓聲不舍,鼓聲茫然。
尋了百世的兒啊,你到底在哪裏?
遠離教學樓的角落,一棵榕樹,一麵鼓。肝腸寸斷的母親,心狠手辣的女鬼,一線的差距,說到底,不過四個字----造化弄人。
人皮做的鼓膜,遺留百世的鼓椎,一敲一擊,仿佛是誰在哭泣。是那死去的人?還是那百世不得安歇的鼓?
伊始一場鼓曲,驚天地:末梢一曲哭音,泣鬼神。
“咚咚咚……咚咚咚。”手持鼓椎的骷髏,一聲一聲泣血般的敲擊,隻為尋回那恐怕早已消失在陰陽兩界的兒,那一縷戰場上的英魂。
“可悲……”油然而生的歎息,由遠及至。
“誰?”骷髏停下了擊鼓,警惕的望向前方-----
隻見路燈的盡頭,披著夜色姍姍來遲的男子悄然行來。
“很抱歉,我驅逐你的人……”優雅從容的走向那具骷髏,司空水樹麵無表情的道,“你是選擇自己走呢?還是我送你?”
“驅魔師…”最後一擊鼓聲後,戛然而止的寂靜蔓延。那沒有眼珠的深黑不見底的眼眶裏現出了難得的恐懼。
“很抱歉,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麼…所以…”微微一頓,“所以,我隻能以我的方式將你送返。”
“不要!不要!不要!”劇烈的甩著頭,骨與骨之間發出‘吱呀’‘吱呀’像是即將散架的不明聲響,骷髏緊握著鼓椎像是要做出生死搏鬥。
“這可容不得你。”看得出骷髏的意思,水樹不帶任何感情的做出答複,雙手隨之在胸前結了一個法印,口中悄聲念起了咒。
“不要!!!!”骷髏的慘叫仿佛要撕裂夜的肌膚,仿佛要將天際的雲靄扯成碎屑。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走了,她的孩兒怎麼辦?她的孩兒回來了怎麼辦?強烈的怨氣衝天而上,‘咚’的一聲驟響,鼓迎著那怨氣自動的敲打出聲。
一聲聲。一聲聲。千百年未殘的呼喚。
一次次,一次次。百千世未了的心願。
一股強大的黑氣由骷髏的腳下轟然湧現,駭然遮住了那具搖搖欲墜的骷髏。
路燈顫動了幾下,熄滅了。初冬的殘蟲啾啾鳴叫,下一刻也似感應到了危機,紛紛熄聲逃逸。
“好恨啊……好恨啊……”不斷的喃喃帶著巨大的黑色怨氣嘩然衝向水樹,禦著黑氣而行的骷髏指爪一伸趁著黑氣迷人耳目之時,隻身掐向水樹的頸部。
嘲弄的撇撇嘴角,水樹幹脆停止了結印,食指淩空一畫更具殺傷性的一陣陰綠的冷光豁然劈開眼前的黑氣,橫掃而過,當空直斬,削向那具枯骨-----
“水樹先生!”一聲斷喝如玉碎地,乳白的霧氣漂浮在不遠的路燈之上,“劈那個鼓!劈那個戰鼓!我聽到了,她的兒子就在那戰鼓裏……”
沒有停頓,未有絲毫的遲疑,陰綠的冷光束成一道直接略過骷髏遽然斜切過那麵鼓。
“不要!”骷髏的慘呼越發的淒厲,然而夾雜著的,是無名的絕望。
戰鼓被切成了兩半,有許許多多具白森森的骨頭滾了出來。
“啊!啊!啊!”回過神來的那具骷髏已然委地,隻餘那不可置信的女人的魂,依然執著的捧著另半麵鼓。
鼓聲再一次的,或者說,永遠的戛然而止。
維係千百年的依托啊,那是她尋回兒子唯一的信物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可是,天使絕人願,萬苦莫哀哉。
憐憫的看了一眼猶自飄忽哀嚎的魂,水樹回身就要走人。
“等一下,”輕聲喚住水樹,小桑輕輕的道,“你看……”
你看-----由另半麵鼓中,浮動出了數縷熒色的靈魂,他們紛紛向天空升去。像螢火蟲那般美妙的光芒,點亮了無月的夜,光芒一點一點地被夜包納,像是母親抱住了孩子般。
恐懼,絕望,憂愁,哀傷,終於的抵達了彼岸。剩下的是,滿當當的釋然。
“都是善良的魂呢,”不知何時降落在了水樹的身邊,小桑一臉幸福的微笑著,“他們理解了那母親的怨,他們要去輪回了……他們要我對你說,‘謝謝’。”
“母親…”有悠悠的呼喚,從最後的魂縷傳出,“母親,我回來了。”
那是最後一縷遊出的魂,一個身著盔甲的少年。他從後方抱起那女人的魂,溫柔的重複著相同的話,“母親……是我…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我是小薊啊……您忘記兒子的名字了嗎?是我啊!”
那一夜最後溫柔的回音,響蕩在了夜的影中。溶化了所有冰封的心。
女人呆滯的抬起頭,看著麵前飄忽不定的臉,那透著千百年不變的依戀,那即使死亡也難以隔絕的思念。
是她的兒啊!
“母親,我們走吧。”拉起母親的手,小薊就要往天空伸去。
月華透過雲靄細細膩膩的鍍出一縷水色的紋樣。
“母親,我們走吧……”
迷失在異世界的魂,你終於尋到了你的所愛,
在最後……真好。
“真好呢……”看著那兩縷魂消失在月色的盡頭,小桑發出一聲歎息。
“嗯……”水樹恝然笑笑,“他們還有一世的母子情呢……但願會幸福。”
時間光怪,恍若隔世。
尾聲
寧靜的清晨。陽光美好的順著花樹的樹枝傾斜而下。
隨著幾聲細細的問候,遁著蜿蜒的小徑,垂蔭花坊迎來了它第一位訪客。
玫瑰紅,鴛鴦紫,彩虹綠,各色的花朵安靜的靠在各自的水晶瓶中印著清晨的暖意,蘇醒。
“水樹先生,在嗎?”容顏清秀可人的少年怯生生的道明了他的來意。
依舊全身包裹在黑衣裏的悠河懶洋洋的縮在沙發上在研究夠了來訪的少年,才對著樓上怪聲怪氣地大喊,“水樹先生,有人找。”
‘砰’。喊聲剛畢,一個不明的重物也隨之砸落在悠河的頭上。
“閉嘴,悠河。”沒好氣地嗬斥,伴著從容的腳步聲逼近,“還有我說過多少遍,把你那鬼一樣的衣服,給我換掉……唉?小桑?”嗬斥道了最後變成了問句。
一身性感絲織睡袍的水樹詫異的看著麵前的少年,“你怎麼來了?”
“哎……沒什麼?”麵對如此帥氣加性感的水樹,小桑的眼睛一時不知往哪放,“我來是……呃……沒什麼……不對。”
悠河打著哈欠,好心的遞過一杯他剛喝過的水道,“慢慢說……”邊嗔怪的啐了一口水樹,“叫你不要穿成這樣見人嘛,看把小桑嚇得。”他倒是打蛇隨上棍,親昵地叫起了人家的小名。
蹙起眉心,冷冷的瞪了一眼悠河,隻聽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小桑道,“我來是想告訴你,他們都幸福了!”
言罷,昂首,那水波流轉的眼眸彎一彎,彎成月牙。
望著那璀然如花的笑容,那雙酒紅色的眸中漾起了一抹可以稱得上溫暖的漣漪。
“……嗯。我知道的,小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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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夏花開了,乳黃色的小花熱熱鬧鬧開滿樹梢。
七月的夏風消然拂過,卷的黃花如蝶,翩躚入夢,沸沸揚揚撩起滿院的花香。
一名身著秀白古杉的女子坐在花樹下倚著一麵破舊的鼓,長長的夢香縈繞。
遠遠的,一位少年士兵正在跑近。
七月的風記得他的聲音。
夏日的花曉得他的歸來。
鄉間小道充斥著他的呼喊,“母親,小薊回來了!”
七月的花,夏日的夢。你可記得那千年的等待,就隻為你,那嘹亮的呼喊----
我回來了,母親。
(第二話完。待續)
後序:
本來是想直接接下去的,可是太多了的感覺,就令為一章了。
嗬嗬,說實在的。偶不會寫恐怖故事啊~不好的話,也請多多包涵。
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