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明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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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趙國的邊境地帶,有一道鮮為人知的山穀,名叫錫崖溝,因傳說曾有仙人在此冶錫煉丹而得名,錫崖溝周圍雲霧繚繞,倒也有幾分仙境的模樣。錫崖溝鮮為人知的原因,主因錫崖溝四周峭壁環列,少有人能夠逾越,因為如此,重山之外無人知道錫崖溝內是什麼模樣。
不過,錫崖溝裏的住民,自然知道錫崖溝裏是什麼樣的景致。
錫崖溝裏有一簾瀑布,瀑布上邊有一座看起來十分雅致的庭院,牆壁是由各色的小方磚砌起來的,沒有被粉飾過,看起來別有一番趣味。
“爹爹回來啦!”小院的門口響起了一個小孩清脆的喊聲。
霎時間,整條走廊都沸騰起來了。“爹爹回來了”“爹爹回來了”一群小孩子嘰嘰喳喳嚷成一片,歡快的聲音如同山洪從小院裏席卷而出,王行舟還沒到家門口,就聽到自家院子裏傳來的吵鬧聲,連忙用內力護住懷中的小孩兒周圍,以免他被吵醒。
“給你們帶回來一個小弟弟,莫要再鬧。”王行舟說話聲音不大,但是他用內力傳音,整座院子裏包括小樓裏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些孩子們雖然愛鬧,卻很聽王行舟的話,都噤了聲。院子裏安靜下來,王行舟這才抱著孩子走了進來。
“父親。”小樓裏走出來一名少年,向王行舟行禮。
少年見到父親不像其它的弟弟妹妹那般激動,他的年紀最大也最穩重,王行舟不在家的時候,家裏的小孩都由他看管照顧,平時少年就在樓裏看書習武。
王行舟並非這些孩子們的親父,這些孩子都是他在外遊曆時撿回來的別人家不要的孩子,有些被撿回來時還隻是個小嬰兒,有些已經記事,但是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把王行舟當做了自己的父親。
“過來看看你們的小弟弟。”王行舟走到藤架下,將懷中的小孩兒放進了藤條編織成的搖籃裏頭。
小孩兒們紛紛圍上來看,此時,王行舟帶回來的小孩兒已經醒了,躺在搖籃裏好奇的看著周圍的人。
“嘩,弟弟好漂亮,好白。”
“紫色的眼睛好美麗。”
“小孩都是這樣嗎?我小時候也這麼好看?”
“得了吧你,你小時候就跟隻小猴子一樣,皺巴巴的醜死了!”
無論是讚歎還是互損,小孩們都把聲音壓的低低的,生怕把漂亮的小弟弟給嚇壞了。
王淵一睜開眼,就看到身邊圍了一圈小孩。
我這是從秦始皇陵裏出來了?王淵想著,就要爬起來,結果隻是四肢徒勞的動了動。
快把我扶起來啊!王淵說不出話,隻好用手在身旁拍了幾下,表示自己想起來。
“爹爹,小弟弟有多大啊?”有個小孩在旁邊問道。
這種時候就不要關心什麼小弟弟的年齡了啊!快點先把傷患扶起來再說。不能說話無力動彈,肯定傷的很嚴重。王淵又使勁的拍了幾下手,仍然沒有人來扶他。
“小弟弟才一歲半哦,你們都不要欺負他,也不要吵他,小孩子要多睡睡覺,這樣以後才會變聰明。”王行舟說道。
旁邊有個小孩突然伸手戳了戳搖籃裏的小孩的臉。
“小弟弟的臉好軟。”
What?被戳了臉的王淵聞言如遭雷劈。他們說的一歲半的小弟弟,是我?
為了驗證這個疑問,王淵努力歪過頭,抬起手看了看,是一雙小小手。
周圍的小孩們隻看到小弟弟被戳了一下以後不滿的轉過頭,揮著小手似乎想打人,然後緊接著就驚天動地的嚎啕大哭起來。小孩們急忙往旁邊散開了許多,隻有動手戳小弟弟臉的小孩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哄好。”王行舟一聽小孩兒哭,頭都大了,立刻把小孩兒從搖籃裏抱出來,塞到了始作俑者的懷裏。誰惹得禍誰負責。
“寶寶乖哦,不哭不哭哦。”一個比一歲半大不過幾歲的小孩哪裏會哄孩子,隻能抱著小弟弟晃來晃去。
大爺不要被這樣哄!王淵說不出來話,抗議的嚎的更大聲了。
“都給我想辦法,別讓弟弟繼續哭了!”王行舟一聲令下,小孩們都跑回了房間,找玩具的找玩具,翻故事書的翻故事書,找好吃的,一群小孩子忙成一團。
王淵重生來的第一天就如此轟轟烈烈,不知道王行舟一大家子以後還會鬧騰成什麼樣。
<二>
“大人,已經是亥時了。”仆從站在門口輕聲提醒道,微恐驚到了房中正在專心致誌處理事務的主人。
“我知道了。”呂不韋放下竹卷,扶著木幾站了起來。
“趙姬歇了嗎?”
“回大人,趙姬房中尚透出光亮,想來還沒有歇息。”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呂不韋揉了揉眉心,又思索了一番,推門走出了房間。此時已月上中天,月亮清冷的放著光,白蒙蒙的光輝塗遍整個世間,卻又對這世間不屑一顧。
呂不韋走進了別院裏仍然亮著燈的一座房子裏,一進門便看見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正坐在榻上,專心致誌的縫著一件衣服。女子珍愛衣服,如同鳥類珍愛羽毛一樣。呂不韋不說話,那女子便也不說話,雙手上下動作,飛針走線,隻見赭色的深衣上一點點長出了花,生出了鳥,房間裏隻聽見針線穿過布的滋滋聲。
待了許久,呂不韋率先打破了寂靜,“今天,我與異人一起和我招攬的門客聚會,正好那時你也同一群姑娘們前去跳舞助興,異人回來後,向我討要一個人。”
“郎君看重的人的目光自然也非同尋常,敢問那位貴客看中了誰?倘若是我認識的姊妹,我自當祝郎君一臂之力,說服那位姑娘,讓二人順水推舟,結秦晉之好。”女子聞聲,放下了手中的衣物,同呂不韋說道。
“你不問我,異人看中的女子是誰?”呂不韋問道,隨後,不等榻上的女子回話,又接著說道:“他說,他心悅你。”
女子聽了這話,肩膀輕輕的顫了一下,若非呂不韋浸淫在商多年,識人無數,根本瞧不出她的異樣。
“郎君,意下如何?”女子看著呂不韋問道。
“我曾經和我的父親說,投資商品的獲利遠不如投資一個國家未來的國君的獲利,倘若異人回到秦國做了秦王,我就是他的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明白了!”女子打斷了呂不韋的話。
“你也會成為,秦國的王後。”
“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既然做了郎君的人,就誓死忠誠於郎君,但是我卻無法做到讓多年的情分戛然斷絕,分離之期將在不久以後到來,郎君今日可否再陪我一晚,聽聽我的歌,看看我跳的舞?郎君曾因為我的歌舞而看中我,是我的福分,如今我不能繼續陪伴郎君,就讓我們在歌舞中告別吧。”
話已至此,呂不韋還能說什麼拒絕的話呢?麵對的是自己的寵妾,朝夕相對多年,如何能毫不留戀的抽身離開呢?
“便依你。”呂不韋說道。女子從榻上起身,他便坐上了女子的榻。
“謝郎君成全。”女子盈盈一拜,然後轉身,解開深衣的帶子,脫下了衣服,露出了凝如白脂的皮膚,兩片蝴蝶骨線條優美,如同蝶翼,饒是呂不韋看了這身體多年,依舊為之傾倒,忍不住想要伸手觸上那片美好。
這香豔的美景轉瞬就被一襲紅衣覆蓋了,女子換好衣服,對著呂不韋又一拜,隨後一甩長袂,邊舞邊唱起來。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女子柔軟纖細的腰身舞動起來是一番美景,可是聽著女子悠婉的歌聲,呂不韋的眉頭越皺越緊。女子唱這首《氓》的用意,他豈能不懂?想到寵妾全心全意依賴侍奉自己多年,猛然間得知自己要將她送給另一個陌生的男人,心中有怨也是情有可原,思及此,呂不韋按捺下心中的惱意,隱忍不發,繼續觀賞。
一曲終了,又是一曲,當聽到“從來良宵短,隻恨情絲長”這句時,呂不韋終於忍無可忍,拍案而起:“夠了!”
“我知你心中怨我,我素來寵愛你,但是你不要因此而忘記了自己的本分!況且,若異人將來做了秦國的王,你便是王後,身份貴不可言,可比待在我這個小商人身邊好得多。”呂不韋說罷,拂袖而去,獨留女子站在房門大敞的屋內。
“君心非我心,怎知我並非貪慕榮利之人。”女子癱坐在榻上,一身精心準備的長袂穿在身上,仿佛在提醒自己——隻不過是個歌姬罷了,得了一點寵幸,當真就以為自己能夠登門入室了?
可無論怎麼安慰自己還是貶低自己,自己心中的鬱結都無法抒解。郎君的為人,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呢?當雙眼追隨著郎君已成為習慣,心中的執念,從此埋下。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與何人說。
<三>
呂不韋離開時沒有發現,與趙姬的香蘭苑相對的別院小門邊,站著一個人,她目送呂不韋離開了趙姬的香蘭苑。
“這個趙香蘭,不過是個歌姬,郎君連她的名字都記不住,讓她做事,她還敢拿喬!”
不知道這番話,是出於真心,還是,出於妒恨。
夜風悠悠,荒草颯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