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葉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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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徑直走到花滿樓跟前,一雙眼帶著讓人不舒服的光打量著他,從上到下,緩慢的,帶著些下流,若是看的是女子,怕是早就紅霞滿頰飛。但花滿樓不是女子,任何男子被一個同性用這種目光打量,都會很不舒服,更何況是花滿樓這樣的天之驕子。花滿樓皺緊眉頭,克製著自己的衝動,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用流雲飛袖把這人一下拍死。
“這位公子,還請自重。”花滿樓背起右手,白玉扇在身後一圈圈轉著,不急不緩,優雅有度,好看極了。若是有了解花滿樓的人在場,就會知道這是花滿樓生氣的前兆。花滿樓不常動氣,因為他覺得很多事都沒必要在意,但並不代表他沒有脾氣,他生起氣來,任何人都無可奈何。陸小鳳最怕的就是花滿樓生氣了,每每這個時候他都會想著法兒的討他歡心,死皮賴臉,什麼不要臉的他都敢做,花滿樓每次都被他弄得頭疼,氣也就沒了,也因此,隻要花滿樓一生氣,花家上上下下第一個找的就是陸小鳳。
那位公子,名叫張明,是當地縣令的獨生子,仗著其父之名到處作惡,欺淩弱小,強搶民女,當地百姓都恨透他了,可自古民鬥不過官,他們都敢怒不敢言,沒辦法,每次見到這人就躲。而張明,最大的愛好就是色,喜愛各種美人,不管別人願不願意,都搶回去,玩膩了,又放回來。
今日張明一來,小二就知道這位公子要遭,以前張明雖愛好的都是女子,不曾傳出喜愛男子的流言,但那是指其他人,這位公子身子纖細,雖不見絲毫女子之形,可他精致到幾乎不真實的容顏,筆墨難繪,又加之他身上如幽蘭般的氣質,清靈脫俗,真真宛若從畫卷裏走出的神仙。即便是男子,也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覬覦。而張明正是這有心之人。
果然,張明絲毫不在意花滿樓的拒絕,用了幾分力推開擋在麵前的小二,小二被推開,回過神,低下頭擋住眼裏一閃而過的暗芒,若是這個禽獸敢動這位神仙公子,他就和他拚了,大不了同歸於盡,也不能讓這位公子受到半分傷害!張明走到花滿樓麵前,猥瑣一笑,“果然是美人兒,越看越美,美得本公子整個人都激動了。美人兒,跟著本公子回家如何?家父乃此縣縣令,隻要你跟了我,保證讓你享盡榮華富貴。來吧,美人兒——”一隻手不規矩的伸向花滿樓尖削完美的下巴,整個身子猛地向前撲去——!
花滿樓鎖緊眉頭,腳下一點,衣帶翩飛躲了開來,張明頓時撲了個空。幾個家仆急忙上前將他扶起來,張明心下陰鬱,向家仆使眼色,幾人上前,擋住退路,花滿樓站在原地兀自不動,窗外拂過的風,牽起他雪白的衣角,寬大的衣袖翻飛,好似要迎風而去,幾縷烏發垂落胸前,黑白的強烈對比,立時奪去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呼吸一窒。張明眼中的欲望更加濃烈了,燒紅了眼睛,呼吸沉重的在此時格外的清晰。他定要將這人奪回去,會武功又如何,他還不信這麼多人還抓不住他。隻要一抓到他,他就要將他摁在床上,然後。。。。。。
隻要一想到這溫柔的絕色佳人在床上會綻放出怎樣的風情,他就愈加的迫不及待。要不是地點不對,他真想立刻就要了他!
花滿樓感覺到四周的呼吸,眉頭皺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來,有八人,但都不會武功,對他沒有半點威脅。轉動折扇至胸前,花滿樓不見一絲焦急,反而閑適的在自家莊園似的,悠閑自在。
張明眼裏閃過一絲陰狠,“既然美人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本公子了不懂得憐香惜玉了!上!”
話音剛落,家仆就要撲上去——
突然!一剪白影飛閃,劍光飛逝,哀聲遍響。張明回過神就看見家仆倒了一地,一白衣人持劍而立,眉眼寒冰,冷若煞神。那雙眼冰冷徹骨,毫無溫度,看向他時,就像在看一件死物。
恐懼!
本能的害怕!
這個男人很強。而他,會死!
他毫不意外這個男人會殺死他,因為男人絲毫沒有掩飾對他殺意。
可是,為什麼呢?
眼睛不小心瞥到男人看向那白衣美人兒時的眼神,瞬間明了。他從很小的就混跡風月場所,他很清楚男人眼中那似要吞噬一切得可怕情緒是什麼,是愛!愛到毀天滅地,全天下隻要他一人的炙熱愛意!愛到可以為他不顧一切!
這個男人愛著那個白衣男子!
張明瞳孔一縮,心裏是震驚,也是絕望,他今日真的是難逃一死了。
白衣男子冷冷看著他,慢慢向他走過來,一步,一步,沉穩,驚心。就像是踏在他心上,心驚肉跳,全身都在顫抖。張明顫抖著跌坐在地上,眼裏隻剩下害怕,恐懼,和絕望!
他張張嘴,想開口求饒,可這一切都在男人的氣勢下化為烏有。
男人冷哼一聲,攜了內力,打在張明身上,張明身體一抖,筋骨盡斷,吐出一大口鮮血倒在地上。
“在這位公子麵前,我不想見血,所以,你該慶幸撿回一條狗命。”
花滿樓從始至終都未開口,站立在一旁。直到聽到男人的話才回過神,聞道空氣中的血腥味,幽幽一歎,“他也算是得到教訓了,這位俠士可否放他一條生路?”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對白衣男子說的,花滿樓的眸子也對上男子的眼睛。
白衣人看著他,良久,方道,“好。”褐色的眸子斜斜睨了張明一下,冷若玄冰。“還不快滾!”
這一聲低喝加了些內力,張明聽在耳裏隻覺腦袋轟響,吐出一口血,忙爬起來跌跌撞撞走了。
轉轉折扇,花滿樓拱手溫和開口,“多謝方才俠士的相助,在下花滿樓。不介意的話可以坐下來休息會兒吧。”
白衣人淡淡嗯了一聲,坐下。
盛過一杯茶放至白衣人麵前,柔和一笑,“請!”
白衣人沒動,盯著花滿樓臉上的笑容看了半晌,半垂下眸子,紅木桌上青色的茶杯映著陽光,分外好看,“他這般對你,你不生氣?”
花滿樓一怔,知道他說的是誰,笑笑,轉向窗外,幾縷陽光落在他身上,光影幻迷,一雙琉璃雙眸顯得有些空洞,“生氣?在下自是生氣的,我想無論誰遇到這種事情都會生氣。他雖惡行累累,但我更相信能夠處置他的隻有律法,任何人都不該隨意剝奪他的性命。”說到此,花滿樓頓頓,轉向男子方向微微一笑,“當然這隻是在下的一己之願,不該強加於人,俠士還請別見怪。”
不知為何他會對一個陌生人說這些,這些他連陸小鳳都沒告訴的話,隻是突然有了訴說的欲望。
而且這人總是給他一種熟悉感,好像他們曾經見過,可偏偏他一點都想不起來。花滿樓皺皺眉,心頭莫名有些煩躁。
男子褐眸暗沉,看向花滿樓的目光也有些晦澀,他搖搖頭,可又想到這人看不見,便冷冷開口,“不會,還有。”挑挑劍眉,“在下葉孤城。”
葉孤城——!!
他就是葉孤城?!
花滿樓雖身處百花樓,對江湖上的事情卻沒錯過過。葉孤城,他自是聽說了。傳聞葉孤城是白雲城城主,富可敵國,不僅如此,他的劍術更是高絕,自他出江湖從未有過敗績,他的成名絕技天外飛仙也是得到所有人的崇拜和向往。這些年名聲之響亮與西門吹雪一時無兩,有很多人都想看看他的風采,隻可惜他長年居於白雲城很少出來,想見他的人根本沒有機會。
而現在,這人卻出現在這裏,就坐在他麵前。這多多少少都讓他有些驚喜。
花滿樓一驚,訝異得看向男子,眸子微微張大,模樣竟有些可愛。
男子身側的手指動動,又歸於平靜。似是很滿意他的表情,葉孤城難得的翹翹唇角,含冰褐眸微微柔和,“花滿樓,我聽過你。與傳言一般無二。”
唇角笑意不變,花滿樓慢悠悠道,“白雲城城主葉孤城,天外飛仙,在下也聽過你。不過葉城主倒是和傳言有些出入。”
葉孤城斂下眼睫,聲音沒有絲毫改變,“哦?和傳言怎麼不同法?”
明明二十年未見了,明明他是那般的急切著想要見到他,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要告訴他,日日夜夜在他腦海,心中,眼耳口舌鼻身意之外,明明滿滿得都是他,可當看到他那一刻,看到他笑容清淺溫和,突然就覺得好像一切都不是那麼重要了。眼裏,心裏,此時滿滿的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這個嘛,傳聞中白雲城主清絕出塵,宛若九天而下的謫仙,但卻冷心冷情,遺世而獨立在凡塵之外。可今日看來卻不是那般,城主明明也是一副俠骨柔腸,正氣凜然,真真的江湖兒女也。”為自己倒上一杯茶,花滿樓語氣裏是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些微放鬆。
“是嗎?可我從不是什麼正義之士,那些不過是虛名,不要也罷。”名利?權勢?財富?不,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從來就隻有一樣,一個美人,絕色美人。在這世上,他隻要他,足矣!
“繁華終會消逝,名利權勢也不過過眼雲煙,城主生性高潔,看得如此通透。花某佩服。”這一聲佩服是真心的,花滿樓最喜歡的就是這類人,無論是跳脫但俠骨丹心的陸小鳳,還是冰寒決絕的西門吹雪,都是不在乎繁華的人,他們在心中有自己的追求,並為此單純而執著的努力著。他亦是如此。
葉孤城能看得如此通透,也難怪他的劍術會有如此成就。
勾勾嘴角,葉孤城褐眸漾起一絲不明顯的欣喜,能聽到他對他的評價,他很高興。“花公子不必過謙,你亦是如此。”
花滿樓笑著,不語。
窗外,金色的陽光穿透雲層,光芒撒滿大地,越來越多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照在窗邊兩個白衣人身上,恍若神仙,美得夢幻。小二抬起頭偶然看到這一幕,他竟覺得這兩人在一起竟是格外的和適,賞心悅目極了。
另一邊,張明拖受傷的身體往回走,走到半路,實在累極了,找了一處較偏僻的小巷,靠著牆跌坐在地。
明亮的陽光從頭頂越過,小巷深處一片黑暗,半點光亮也無,張明隻望了一眼就覺得心頭一顫,有些不舒服,撐住牆緩緩站起來。突然,頭頂的光線被黑暗吞噬,一道高大的身影投在他上方——
張明全身僵硬,扭頭,眼前隻白光一閃,下一刻便是身體倒地。
張明睜著眸子,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暗下去,他的脖子上,一條猙獰的傷口長長的拉開,鮮血噴湧。至死,他都不明白這人為何要殺他。
那人手腕一抖,還留在劍上的鮮血被猛地彈落,纖薄的劍身又恢複如新。負手而立,那人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
“膽敢用那種眼神看他,死對你已是最輕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