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清，壬寅年，九月。
    如果你翻開百度，搜尋1902年的話，那麼百度大嬸會告訴你，公元1902年是平年，是農曆壬寅年(虎年)；同時也是清光緒二十八年；日本明治三十五年；越南成泰十四年，布爾戰爭結束的一年。
    簡單的一句話概況了這個年份，但它卻沒有告訴你，這一年是八國聯軍侵占北京，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第二年。
    這一年，在華夏大地上具體還發生了什麼，曆史書上隻有一些所謂的大事件記載。不在曆史上的人，你永遠不會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本劇架空，與曆史有出入）
    大雨淅瀝瀝下了快半個月，周圍的一切看上去都濕淋淋的，頭頂的天空還壓抑著灰蒙蒙的雲層，看樣子一時半兒這雨仍然停不下來。
    一間時不時從屋頂飄散出白色煙霧的黑瓦房裏，一名身材瘦弱，編著兩條齊腰大辮子，身穿淡粉色卷綠袖邊褂子，黑色褲子的丫頭正蹲在土簍子邊上，用砂鍋熬煮著什麼。時不時的還往簍子的通風口扇風。這丫頭的年齡看上去十五六歲，由於瘦弱，反襯的她身上的衣服特別大，從而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在丫頭的身後，一個黑灰色的大灶台上，幾個大蒸籠正在蒸煮著什麼，時不時冒出的香氣，讓小丫頭的喉嚨忍不住一個勁兒的吞咽，偷偷的瞧上那大蒸籠一眼，仿佛這樣就能飽腹一般。
    “好餓……，饅頭好香……”丫頭在心裏默默的念叨。
    “環兒。”門口忽然響起了聲音，驚的小丫頭趕緊轉過頭來，一看來的綠衣姑娘是自己姐妹，這才嗔怪的瞪了對方一眼。
    “英蘭姐姐又嚇唬我。”
    “嗬嗬！是不是回來晚了，沒吃到午飯？”喚著英蘭的綠衣女孩聞著廚房裏的氣味，也有些忍不住的吞咽。片刻反應過來，臉上有些羞紅。放在以前，她身為袁家大夫人的貼身丫頭，斷然不會被蒸包子的香味饞的流口水的。可誰叫現在是饑荒年月，家家戶戶都沒多少餘糧，他們這邊還是好的，聽說放在靠近京都的四五個省份，餓死是小，被人殺吃了那才叫慘。
    想到今天早上聽老爺給夫人談的話，英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收斂了思緒。
    耳邊聽小丫頭環兒沮喪著臉嘟囔：“今天雨太大了，我很早就出去，可是好幾條街的藥店都關門了，我在最大的同濟堂等了好久，要不是遇到一位出診的大夫，又剛好認識我，知道我們家老爺，這藥今天說不好還抓不了。”
    聽環兒這麼說，英蘭自然是知道這藥一時半會兒熬不好，嘴裏也抱怨道：“真是，下雨天，難道病就不來了嗎，居然都關門。算了，那你慢點，夫人那邊好說話。不過這藥你可要仔細的看緊些，別讓人鑽了空子。”
    環兒揚起笑臉，一臉不屑到：“英蘭姐姐你放心吧，三少爺的藥，我可不敢馬虎。”
    英蘭笑道：“是是是，你是三少爺的死忠，誰不知道你那點心思。”
    “哎呀，英蘭姐姐你在說什麼。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哎呦，小樣，脾氣不小啊，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英蘭打起帶來的油紙傘，不過臨走還不忘記調侃，“果然是三少爺的死忠，這暴力的性子也隨了三少爺。”
    “啊，你還說。”環兒作勢起身。
    英蘭趕緊快走兩步溜走。
    門外雨又開始下了。環兒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低頭繼續熬藥。他們家少爺這次可是狠狠的揍了小日本才受傷的，雖然少爺以前很不著調，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可是痛打可惡的日本人。隻是可惜聽夫人說，少爺這次被人暗算了，要不然以少爺的功夫，才不會受傷了！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打倒……”小環兒握緊小拳頭低聲喊了幾句，隨即緊張的四處看看，捂住了嘴巴，賊兮兮的傻笑。
    “笛——”刺耳的輪船汽笛聲像是夢魔一樣讓昏睡的袁重修睡不安穩。心裏不免咕，這他娘的哪兒來的汽船？自己莊園什麼時候有這古董玩意兒了？難不成是首長給搞的？但現在不是應該給搞幾艘快艇嗎？
    迷迷糊糊的想著，袁重修感覺自己越來越困，然後有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笛——”靠，又來了。
    袁重修很想睜開眼睛大罵一句，可是眼睛怎麼也睜不開，他約莫的猜測，這次自己估計距離完蛋不遠了。要知道自己那些戰友，中了那越南老巫師的毒，可是直接化為白骨了啊！
    “周敏，別舍不得，老太太這樣做啊，也是為你好，老爺您說是吧。平時闖闖禍也就算了，我們袁家還能兜住，這次居然惹到日本領事館的人。嗬嗬，你和你兒子是不是見不得我們袁家好過。你知道那日本人在關東是怎麼狠嗎？整個旅順都被他們殺光了！我還聽說台灣整個省被他們殺了一半的人。”尖酸刻薄的女聲配上陰陽怪氣的調子，讓聽的人恨不得給她兩巴掌。
    靠！這還有完沒完，老子現在就算是孤家寡人也對老女人沒興趣。袁重修剛剛被汽笛吵醒，正煩著呢，耳邊又響起睡夢中一直有的說話聲。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一晚上’或者是‘這一陣子’他總是在半睡半醒之間，聽到一些人在說話，有時候是單身女人的哭哭啼啼，有時候是單身男人的唉聲歎息，有時候是男女一起說著小話的。膽小的說不好都能給嚇尿，但給他的感覺，卻好像是他睡了很長很長時間。
    不過，像今天這樣三個人一起，還宅鬥的如此明顯的卻是第一次。
    耳邊那熟悉的低泣聲很快響起，被叫周敏的女人，也是‘昨晚’夢裏感覺在自己耳邊說話最多的女人，用她特有的溫柔動聽的女聲道：“老，老爺，長樂他真是冤枉的啊！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那怎麼沒陷害到別人，偏偏陷害到你兒子？”尖酸刻薄的聲音再次響起。
    “長樂，長樂他太小……”
    “小？姐姐，你可不要睜眼說瞎話，我們家則樞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在軍隊裏一年了。哼！日本人可不管你小不小，北京城人家都敢……，江夏多少名門不是因為……”
    “左蔓，夠了。”低沉的聲音，隱含著隱隱要爆炸的怒氣。
    “呃嗬嗬！老爺，人家這不也是想為您分憂嗎？”
    “分憂分憂，我還沒老糊塗。”
    “……哼！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真相信外麵人說的，是我們家則立做的？嗬嗬，我們家則立才多大？我們家則立可是比重修這孩子小了一歲呢。他還能聰明過他哥哥？姐姐，你說是不是？”
    沒等周敏說話，男人又開口道：“不是他？不是他最好，是他的話，早晚有一天，被我抓起來打斷他的手腳丟出去。”
    “……哼！老爺的心果然是偏的啊！那我也無話可說。本來我還想求我哥哥幫幫忙，現在想來，姐姐和老爺是看不上我左家了。”女人說完咚咚的出了門。
    屋內先是一片寂靜，之後又響起周敏的聲音：“老爺，這，這……”
    袁魁蹙眉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又重重的歎了口氣，片刻才道：“大夫說他最近幾天就會醒來，如果醒了，你等他好點，就準備準備，半個月之後就是章家那大兒子選人的日子。你讓他也去看看，如果，如果，我是說如果能被選上，也是他的。”
    “老，老爺！”周敏一聲高叫，一臉的不可置信！
    袁魁煩躁道：“那你讓為夫如何？唉！就算咱們都知道是那姓左的背後使壞，可是人家現在位高權重，咱們又壓根沒抓住他的把柄。嗬！我那便宜兄弟最近忙著練兵等待下一次上升的日子，可不敢這個時候去招惹日本人。去年官場上的那一場無妄之災你又不是沒看到的。況且我發現那廝現在最是親外不親內，現在也隻有章家能讓那些人稍微收斂些，反正就是個浪人，小日本要的也無非就是些黃白之物，難不成真敢獅子大開口，在我江夏鬧事？再來個《辛醜條約》。”
    辛醜條約的簽訂，在國內引起的動蕩，就是過去了兩年，仍然像一道巨大的傷痕，深深的印在國內有誌之士的腦海裏，現如今國內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國家時刻麵臨著亡國之險。
    袁魁作為一名早年漂洋過海受過正統軍事教育的軍人，骨子裏的血性雖然早被腐朽的王朝消磨的差不多了，可也不會完全被磨滅，隻是如今的政府和官場，縱然他有再高的雄心壯誌，也無處可用。就像他如今的這個官位，不也是他用錢撈來的，擱以前他會狠狠的唾棄，可為了自己的家，他不得不低頭，不得不……。
    “嗚嗚……”
    “放心，長樂出去了，我會著令把統兒調到儲備處的。再說長樂的個性，到了章家和章隼那老小子說不定還脾氣相投，萬一討得長輩歡心，那更是好事。”
    “嗚嗚……，老爺，老爺……”張敏的聲音充滿了無助。
    袁魁伸手攬過愛妻，同時在心裏深深的歎了口氣，為自己的無力，為自己不斷妥協的尊嚴！可那又如何，國家貧弱，明明國外列強虎視眈眈，國內的某些人卻仍然不忘記算計謀害同胞。
    “別哭了敏兒，這饑荒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現在就是許多富貴人家裏也無多少餘糧了。章家有章老爺子在，國家每年還能給不少俸祿，我還聽說章隼那老小子養了私兵，長樂到了他們家是鐵定不會餓著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擔心，你也知道長樂的身體。我這做娘的怎麼能不想到他好，可那章啟山聽說也是個有能力的，這回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家裏人就聽信道士的妖言，要給他娶男妻，這樣的人，能對我們家長樂好嗎？萬一，萬一……，可讓長樂怎麼活啊！”
    “嗬嗬，夫人多慮了，咱們要往好的地方想，萬一我家這小混蛋能得那位親眼，那也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我聽說這章啟山也是個人物，將來絕對不會比他父親差，而且為人正直，定然不會將長樂的事情透露出去。以後啊，若是他想要娶女人，我們家長樂，我們自己可以領回來，就我們家長樂的本事，還怕餓死。以我的能力，過幾年，等他大些，說不定還能在學院給他謀取個教官的職務。”袁魁其實明白章家之所以在這個時候，讓自己最卓越的大孫子取娶男妻的原因，但這事兒畢竟是他的猜測，他斷然不能亂說，否則傳出去別說他想爬上章家的船了，還會壞了人家的好事，不成仇敵都是好的。
    “真的。”周敏不明白，但她在乎的是章家人的品行，這樣她的兒子才能平安。
    “嗬嗬，自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你，這小混蛋混賬是混賬了些，可卻是不可多得的練武奇才，連李師傅他們都想要收他當關門弟子……。”夫人，抱歉！
    “是啊！可惜，我們家長樂沒那麼福氣，要，要是他……”